“【巨木之城】的精靈聖殿已經被毀了?”


    聽到這個消息,夏恩也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他來到【巨木之城】的最終目的,就是找到精靈聖殿,尋求再度迴到過去的機會。


    但現在,伊裏斯卻告訴他,那座聖殿早就被毀了?!


    這簡直是命運和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是的。”


    伊裏斯從夏恩的反應中看出,他似乎對精靈聖殿格外重視,於是好心解釋道。


    “【巨木神】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們一直以為祂是生命女神的化身之一。”


    “但後來,祂漸漸暴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開始散布那種詭異的【生之種】。”


    “那時,我和老亨特就意識到了【巨木神】絕對有問題。”


    說起這些過去的往事,伊裏斯在感懷的同時,情緒顯得愈發低沉。


    “隻是,【生之種】對【巨木之城】裏的樹人們的誘惑力實在太大。”


    “即便我們這些老家夥盡力去遏製【生之種】的擴散,但終究是徒勞而已。”


    “也是在那時,我和老亨特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它企圖正麵和【巨木神】的勢力抗衡,而我則決心隱居在這片黑森林中。”


    聽到這裏,夏恩也明白了伊裏斯與亨特分道揚鑣的原因。


    不同的性格和看法,決定了他們在麵對這場危機時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這番話也說明——


    樹人內部還是有聰明人的。


    伊裏斯等長老雖然未必知道【生之種】的真麵目,但至少隱約猜到了一部分真相。


    所以才會堅決的不去接納【生之種】。


    伊裏斯繼續說道:“隨著【巨木神】的擁躉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祂直接動用神力,將精靈聖殿夷為平地。”


    “就連生命女神的神像,都被砸成了無數碎片,被埋在現如今的處刑場中。”


    說到這裏,伊裏斯的語氣帶上了濃濃的苦澀和無奈。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勝算,我們又怎麽會選擇這種鴕鳥似的方法來逃避呢?”


    “所以我才會說,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聽完這番話,夏恩已經大概明白了伊裏斯的心理。


    它現在的狀態,就和那時被【穢司命】擊垮的奧古斯丁有些相似。


    都是認為現在的【巨木之城】已經沒救了,所以被迫把希望寄托在未來,想盡可能的留存一些火種和力量。


    這種想法本身是沒問題的。


    但現在,這不是夏恩來了麽?


    他來了,依靠炎焱和【投影之軀】的不死能力,就算無法戰勝【巨木神】,也勢必能給祂帶來不小的麻煩。


    不過,伊裏斯對夏恩他們並不了解,不敢在他們身上下重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伊裏斯的話語中,夏恩也聽到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名字。


    “生命女神?”


    “不是精靈女神麽?”


    “而且,這名字在【巨木之城】應該是禁忌吧?”


    伊裏斯迴答道:“在精靈族口中,那自然是精靈女神。”


    “但事實上,祂不僅僅是創造精靈的母神,更是世間所有生靈之母,是眾生的源頭,司掌著自然與生命的權柄!”


    在說到所謂“生命女神”時,伊裏斯的語調驟然變得虔誠而尊崇,不敢有絲毫的褻瀆。


    由此可見,這名神祇在它心中的重要地位。


    夏恩心中猛地一跳。


    精靈女神與生命女神,聽起來隻差了一個詞。


    但實際上的差距,卻有如天塹!


    位格直接升了一大截!


    夏恩一直以為精靈女神就隻是精靈族的神祇而已。


    但從伊裏斯的話來看,對方竟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之一?


    當然,伊裏斯身為信徒,肯定會說自己神祇的好話。


    ——沒看到那些小教派也喜歡把什麽“至高無上”“全知全能”等詞匯往自家神祇上套嗎?


    神祇的地位越高,自己這些信徒自然也與有榮焉,哪怕是吹出來的也一樣。


    不過,就夏恩和伊裏斯的接觸,這個老樹人似乎並不是那種誇誇其詞的人。


    也就是說,這番話可能有水分。


    但精靈女神是生命女神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夏恩皺起眉,感到愈發疑惑不解。


    自從他穿越以來,在七海上就從未聽說過“生命女神”這個名字。


    如果精靈女神隻是精靈的神祇,祂隨著精靈一族的滅亡而消失,還在情理之中。


    可一位掌控“生命”這種重要權柄的神祇,怎麽會消失得如此徹底,仿佛連一點痕跡都不存在了呢?


    【穢司命】的力量,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麽?


    夏恩總覺得,這背後還有著更深層次的隱情。


    在夏恩思考這些問題的同時,伊裏斯則迴答了他的另一個問題。


    “我們能在這裏提及祂的名諱,是因為這片黑森林能夠對抗【巨木神】的神國。”


    “雖然無法阻礙【巨木神】的對外擴張,但至少不用擔心因為一個名字就被它們抓走。”


    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說明它們這些堅守信仰者,近些年來遭遇的迫害與辛酸。


    很快,伊裏斯正了正神色,問道。


    “外來者,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想知道的。”


    “你還要去救老亨特嗎?”


    聞言,夏恩陷入了思考。


    眼下,伊裏斯的態度很明朗。


    它雖然和老亨特有舊,但因為自身立場和狀態的緣故,不可能出手相助。


    而一時間,木木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長老。


    反而是信仰【巨木神】的樹人,占據了【巨木之城】的絕大多數。


    可以說,他們現在的處境,堪稱舉目皆敵、孤立無援!


    另一方麵。


    原定的目標精靈聖殿已經被毀,就連女神像都變成了曆史的殘渣。


    繼續在【巨木之城】內糾纏,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


    但是……


    夏恩想了想老亨特先前對自己伸出的援手,又想到了留影石中記錄下的整座城市的慘狀,最終還是長吐出一口氣,堅定道。


    “我還是會去的。”


    此時的情況雖然異常糟糕,而且變成了一件棘手的大麻煩。


    但他未必沒有一絲勝算!


    先前僅有二階時,夏恩都敢在【血月秘境】裏鬧得天翻地覆。


    現在實力變強了,他的膽子卻也沒有變小!


    再者說,【巨木之城】疑似與【穢司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於情於理,夏恩都有繼續探索下去的理由。


    退一萬步說,就把【巨木之城】當做一個提升船魂經驗的練級點,不也挺好的嗎?


    想到這裏,夏恩不再猶豫,說道。


    “感謝長老的解惑,我這就告辭了。”


    “放心,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隨即,他又轉頭看向身旁的木木:“木木,你就待在這裏,不要走動。”


    “有伊裏斯長老的庇護,你會安然無恙的。”


    “你……為什麽……”


    麵對夏恩的反應,伊裏斯大為震撼,瞪大了幽深的眼眶。


    它實在想不明白,明明身處這種絕境,這個外來者為什麽還敢說出這樣的話語?


    單純的魯莽?


    愚蠢的狂妄?


    顯然不是。


    夏恩明顯是在深度思考後才得出了這個答案。


    而且,伊裏斯還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堅決的自信。


    就好像麵對一切困難,都能迎難而上,殺出一條血路的自信!


    曾經的伊裏斯,也具備著這種強大的信心。


    然而隨著年歲漸長、局勢日益糟糕,以及其他樹人們的拖累,他卻漸漸遺失了這份自信,變得沉穩和謹慎。


    最終,隻敢在這片黑森林裏苟延殘喘,成了所謂的“隱居派。”


    這一刻。


    伊裏斯忽然恍然醒悟:“原來如此。”


    “原來……是我已經老了麽?”


    它的內心確實被夏恩打動了一瞬,但很快理智就將這一絲絲衝動壓了下去。


    它不再年輕了。


    它代表的,也不僅是自己一人,而是這片黑森林裏所有沉眠的樹人。


    所以,它無法再孤注一擲了。


    伊裏斯微微低下頭,看向呆滯茫然的木木,勸說道。


    “小家夥,你還是留下來吧。”


    “在這片森林裏,我們還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或許就能等到神跡降臨的一天。”


    誰知,木木聽到這話後,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恩人,我也要一起去。”


    它向夏恩請求道:“請您帶上我吧!”


    這株矮小的樹人挺起胸膛:“我不能看著亨特爺爺被處刑卻什麽都不做!”


    “我寧願死在戰鬥中,也不想就這麽腐朽下去。”


    “我已經做好了覺悟!”


    看著它堅定的眼神,夏恩咽下了勸說的話語。


    一旁,伊裏斯的心中再次受到了觸動。


    它依稀從木木的身上,看到了好友亨特年輕時的影子。


    當年那個剛剛萌芽的小樹,已經長大成人了麽?


    “也罷。”


    伊裏斯歎了口氣,身上一根粗壯的漆黑樹枝脫落而下。


    “這算是我的信物,代表著我的態度,伱們帶上它吧,或許……會有些用處。”


    ……


    ……


    在三人離開後。


    樹人溫德走到伊裏斯身邊,小聲說道:“伊裏斯大人,其實您還是可以離開黑森林的吧?”


    伊裏斯並沒有否認,淡淡道:“沒錯,隻是,那要隱居派的所有樹人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我不能冒著那樣的風險去賭渺茫的勝機。”


    溫德低落道:“他們……真的連一點機會都沒有麽?”


    “真的沒有。”


    伊裏斯苦笑著說道。


    隨即,他抬頭看向頭頂,上方的海水中,似乎有一縷縷極為微小的光線,投射在這座【巨木之城】上,帶來些許光明。


    見到這一幕,鬼使神差的,伊裏斯補了一句。


    “除非……有神跡發生。”


    ……


    ……


    【巨木之城】的另一角。


    一片被樹人們稱為“處刑廣場”的空地上。


    空地上沒有樹木,在四麵倒有著些斷壁殘垣,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裏。


    牆壁東倒西歪,被海水侵蝕得厲害,看起來荒廢已久。


    倘若夏恩在這裏的話,就能看出……


    這些斷壁的布局和【翡翠聖城】的聖殿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在海底的泥沙中,更是能看見幾塊疑似人形雕塑的碎片。


    從這些零碎的線索,依稀能窺探見此地過往的輝煌。


    但現在,這裏卻變成了一片處刑之地。


    數名近十米高的大樹守衛,正守護在廣場的四周。


    而在更外圍的區域,則是高矮不一的樹人群眾。


    它們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


    那就是來湊熱鬧的!


    就好比古時在集市上殺頭都會有很多人圍觀,【巨木之城】的處刑,也算是樹人們少有的娛樂活動。


    樹人們壽命比人類悠久許多。


    除去日常的對外擴張、捕捉祭品外,總得做點別的事情。


    而觀摩處刑者們的行刑便是不錯的消遣。


    一來,可以欣賞那些頑固分子的醜態。


    二來,還能宣揚、強化【巨木神】的威嚴。


    今天,來圍觀這場處刑的樹人,遠比平日裏要多。


    畢竟,亨特的名字,在【巨木之城】內還是小有名氣的。


    樹人們都知道它是守舊派中的老古董,脾氣還很衝,在革新派眼中,早就像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


    此時此刻。


    在眾人的包圍下,亨特的身軀被無數藤蔓束縛住,被迫跪在了廣場中央。


    上方,主持處刑的樹人麵露沉痛之色。


    “亨特,我真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會包庇那些陰險狡詐的人類,並放任他殘害我們的同伴。”


    “犯下如此大錯,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亨特死死盯著這樹人,冷哼道。


    “哼,法納,你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就連我都被你騙了過去。”


    “現在,你又想來顛倒黑白了麽?”


    處刑它的樹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的戰友,法納長老。


    聞言,法納麵色不改:“老亨特,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經過幾名年輕樹人的檢舉,你的罪行已經確認無疑,還在狡辯什麽?”


    法納口中的年輕樹人,正是尼格爾、歌力思等人。


    此時,它們也站在廣場的一角圍觀。


    亨特用餘光瞥了幾人一眼,頓時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年輕一代,是一個種族的希望。


    但現在,它們卻大多投入了【巨木神】的懷抱,堅守信仰的年輕樹人越來越少。


    樹人一族,真的還有未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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