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早就崩壞了。”高杉的聲音在抖,是興奮的時候特有的抖動:“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的罪可是無期徒刑……哼哼哼……與其有空套我的話,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怎麽樣?你的手機在響。”


    不知道他是施了什麽法術,還是今夏自己真的太全神貫注,居然沒有留意到手機在響。她的鈴聲是簡單的手機自帶聲,談話之前忘記關靜音,此刻不大不小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震動,在剛剛她坐過的榻榻米上響著。


    今夏忙走過去查看,卻遲疑著沒接起來。


    “怎麽?”高杉也走過來。


    “嗯,沒什麽哦。”該怎麽說?因為她害怕被媽媽逼婚所以不想接電話嗎?她會這麽膽怯嗎?今夏深吸了口氣,臉上已經掛上了禮貌周到的笑容:“母親,我現在正在外麵忙,可以的話我待會打迴去好不好?”


    “啊啦~嘛,這個時間你能忙什麽事嘛。我看中了兩套首飾哦,你幫我看看哪個好。”說著,已經有郵件發過來的提示,今夏歎了口氣,認命的打開郵件,快速而敷衍的看了一眼馬上湊到話筒的地方說:“嗯嗯嗯,都好都好。沒事了吧?我去忙了哦。”


    “著什麽急。”今夏的媽媽慢條斯理的繼續說:“春分那天,你父親要辦一個宴會,你要不要迴家呢?”


    春分辦的哪門子宴會啊!那是給農民伯伯們提醒播種的日子!是學生們放假的日子!跟你們沒關係好嗎!今夏在心裏吐槽,嘴上說:“嗯嗯,可是我這邊去不了呢。最近工作好忙,你知道的啦,東京的節奏好快哦,一天不努力就被甩在後麵了呢。”她都不知道自己胡說的什麽,總之擺一堆理由出來就好了。


    “嗬嗬。”高杉卻在這時候懶散的笑了一聲。


    “咦,今夏,旁邊有其他人嗎?”媽媽的耳朵分外敏感,馬上抓到了重點。


    “啊?”今夏看了看高杉,說:“是呢,不是跟母親說我正在外麵嗎?我很忙哦。人家還在等我呢。”


    “是嘛,是上次那個聲音很可愛的男孩子嗎?”媽媽又追問。今夏就是料到會變成這樣,剛才接電話的時候才會遲疑。好像隻有她覺得自己其實還很小,怎麽想也不是應該結婚的年齡。不過,媽媽就是早婚——嘛,可能在一些人眼裏並不是那麽早,21歲,在同學之間是很早的了。如果媽媽按照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今夏,那真的是:至少後年就得結婚?


    “嗯,不是那個。”想到這裏的今夏隻能否認,打消媽媽的念頭。


    “啊,嘛,就知道你是說謊,剛剛那是電視裏的聲音吧?”媽媽的語調還是那麽慢條斯理的,雖然嗓音很溫柔,怎麽總覺得有些諷刺的意味呐。


    “嗯嗯嗯,你開心就好。”今夏假裝很俏皮的說,沒想到,這時候高杉卻主動伸出手來,像是要幫她一把。今夏詫異了一下,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這次你說錯了呢,她沒有說謊,我可不在電視裏。”高杉晉助一上來就說了這樣的開場白,不要說對長輩的尊敬了,這家夥連基本禮貌都成問題。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今夏很怕媽媽會為此討厭了他……討厭了他又怎麽樣?她不想去想,也沒空去想,現在就是緊張的盯著高杉的嘴唇,害怕那薄薄的唇瓣一開一閉說出失禮的話。高杉隻看了她一眼,又補充說:“晚上好,這位夫人。我和令嬡的確有一些事在談,嘛,這個時間了……嗬嗬,月亮升到樹梢了,的確是該讓她飛迴家的時刻了,不知道……你那邊的月光是什麽樣的呢?”


    這,這,這是什麽啊。今夏聽到他那充滿暗示的語句,不由得就想去搶下手機,如果被媽媽誤會,她說不定今年就要被逼結婚哦。


    “啊啦……”媽媽顯然也是一愣。大概是驚訝於這個時間今夏真的在跟異性談話吧?對於高杉騷包的語句,媽媽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今夏透過隱隱傳來的聲音,大概聽到媽媽說:“真對不起,讓您見笑了。如果沒有打擾你們聊天就好了。”


    “怎麽會呢。”高杉聲音柔和的這麽說。


    手機終於重新被今夏搶了過來,她聽到媽媽那邊還沒反應過這邊發生了什麽,仍舊在客套:“您真是風雅。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今夏她——”


    “母親。”今夏馬上打斷了媽媽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這邊在談公事哦,很重要的公事哦。宴會的事過後再說吧,我現在正準備迴家呢,你也早點休息哦。”


    “啊,你這孩子。”媽媽不滿的說:“剛剛那個男生是男朋友嗎?哪家的公子嗎?比上次那孩子成熟多了呢。雖然談吐隨意了一點,你喜歡就好哦——”


    “母親!”今夏再次打斷:“嗯嗯嗯,晚安晚安。”然後就掛斷了。


    “嗬嗬嗬嗬。”高杉晉助意味不明的笑著,嘴角翹的很高。


    今夏唿了口氣:“嗯,我真的該迴家去了。謝謝你告訴了我那麽多。也謝謝你幫我接電話。”心好累,好想早點洗澡睡覺。


    “不客氣。”他嘴上說著不客氣,臉上卻是“我要對你不客氣了”的表情。真可怕。


    “下次,”今夏收拾好東西,走到門邊的時候,迴過頭來看著高杉:“說一說有關你的‘罪’吧?”為什麽,要自稱是無期徒刑呢?他到底做了什麽?其他人又是做了什麽?這是否就是沢田說的“會增加刑期”的解釋呢?


    “嘛,這就要看你的了。”高杉晉助說。


    跟之前一樣,高杉送她下樓,卻在這時候聽到同一樓層的某個方向傳出“啪啪啪啪”的聲音。聲音時而清脆快速,時而緩慢沉重,混合著一陣悶悶的唿吸聲,還有偶爾一聲“啊”的悶哼。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衣料摩擦的撒喇撒喇的聲音,伴隨著“啪啪啪”,混合成奇妙的節奏。


    今夏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高杉就也跟著看過去,隻是一瞬間,高杉就從鼻子裏“哼嗯”的嗤了一聲。


    這……


    嗯。


    畢竟都是成年人了。


    這幾個人也是非常受歡迎的家夥呢,各種意義上。


    所以,即使房間裏麵有啪啪啪或者啊啊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即使毫不掩飾聲音也是很普通的情況吧?即使時間尚早也不管別人什麽事吧?嗯,這是很正常的,沒什麽好大驚小怪。


    今夏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所以,這個時候隻要微笑就可以了,對吧?


    沒想到,啪啪啪的人似乎不打算讓她用微笑蒙混過去,怪聲傳來的房間裏,很明顯就是銀時的聲音,低吼一聲:“啊!”


    ……


    這下該怎麽辦?今夏都不敢再去看高杉的臉,她努力繃著臉,隻有嘴角翹起微笑的弧度,卻覺得自己的眼皮在跳,兩個一起,跳的她感覺自己都要流出眼淚來。


    “喂,銀時,滾出來。”這時候高杉卻突然出聲了。


    今夏非常佩服他的勇氣,這種時候居然好意思叫對方的名字,還叫的那麽脆。幹什麽哦,你也想去插一腳嗎?


    讓今夏意外的是,傳出聲音的那個房間的門就被拉開了。在她猶豫是應該別開臉去,還是繼續就這樣裝傻的時候,有個白花花的頭探了出來,臉上帶著不耐煩和懶洋洋的表情:“幹嘛啊白癡高杉。”等他看到今夏,耷拉的眼皮也隻是稍微睜大了一點點,臉上還帶著壞笑:“喲,又來光顧高杉嘛,這次也不花錢吧你這個小氣鬼喲。”


    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在啪啪啪啪的人。反而像是宅男熬夜打遊戲之後的死氣沉沉的表情。


    “……!”即使是今夏,麵對這個強力的嘲諷也無法辯白了。她裝傻的咧開嘴笑了一下,笑容非常燦爛。


    “你廢話一向多。”高杉卻對那個嘲諷習以為常了似的,繼續自己的話題:“你那沒出息的習慣什麽時候改改?心情都被你破壞了。”


    銀時這時候已經走了出來,撓了撓肚子,打了個哈欠。他衣著完好,非常整潔。看到這麽衣著完整的銀時之後,今夏的臉“騰”的一下比剛才還紅了好多倍!她,她想多了,人家根本沒有在啪啪啪……


    為什麽她剛才要安慰自己那是理所當然?!理所當然想到了那是在啪啪啪的自己才是最邪惡的嗎?不不不應該不是這樣……快深吸口氣冷靜下來。


    “你說這個啊?”銀時走過來,今夏看清楚他手裏攥著一個白色小紙人,另一隻手拿著一隻鞋子。說著的時候還把紙人放在牆上,又拿鞋子“啪啪啪”的打了好幾下:“沒辦法啊,你這種混蛋永遠理解不了逢賭必輸的阿銀是多痛苦吧白癡高杉。你這種從欄杆上笑一笑就能勾到妹子的人渣啊,永遠不懂阿銀我是多倒黴咯。”說著還又啪啪啪的打了好幾下。


    高杉挑著眉毛麵帶著神經質的鄙夷微笑:“嗬哦,原來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多廢柴,真是省了打醒你的時間了。嘛,你喜歡打小人就滾到外麵去打。這裏隔音效果很差,沒人想跟你分享你的倒黴,知道嗎?”


    今夏一隻手摸著自己已經消退滾燙的臉頰,側著頭假裝很天真的笑:“不是挺可愛嘛,我以為隻有女高中生會這樣做呢。”


    銀時一把就將紙人甩到了高杉身上:“是啊,打這種東西太沒意思,還是打人最爽哦。”說著就一拳打了過來。


    高杉躲過了攻擊,還在笑著:“嗬嗬嗬……是嗎,那就做點更有意思的事吧……”說著,從懷裏抽出一把短刀,砍了過去。


    請不要當著本町長的麵械鬥好嗎。


    今夏自知無力阻止,抱著頭想從空隙裏鑽出去躲開,卻突然被高杉摟住了肩膀,從樓梯的高處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她緊緊的閉著眼睛,直到高杉在她耳邊說:“夜色很美。迴去的路上小心不要被叼走了。嗯?”然後手裏使力一推,被她平穩的推到了門外去,而剛才她站著的地方銀時正隨手拿著店門口放置的便利店傘當武器,朝著高杉的頭就敲下去。他們兩個的動作都是流暢迅捷的,尤其是銀時,攥著一把雨傘居然能揮舞出火鳳燎原之勢。


    今夏不再多停留,抬頭看了看月光。今天的夜色果然很好。不過,她從不擔心自己被叼走,反倒是,走夜路的行人應該擔心被她叼迴去才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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