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裴玉琴想的一樣,沈愈的確察覺到了此畫的幾個關鍵問題點。


    他自幼接觸古玩,對於各種字畫的形式了如指掌。當這幅畫呈現在眼前時,即便尚未打開,沈愈也一眼便看出此畫乃是一幅典型的直幅立軸畫。


    所謂立軸畫,就是由繩帶、天杆、地杆以及軸頭共同組成的字畫形式。


    上端較細的為天杆,下端裝有木軸較粗的為地杆。


    這樣既可以卷起來妥善存放,也能夠懸掛在牆上供人鑒賞。


    但有一點,“立軸畫”與“典型的立軸畫”是不同的!


    之所以稱這幅畫為“典型立軸畫”,是因為這種字畫的裝裱方式極為的複雜,在明清才得以完善。


    宋元時期也有很多立軸畫存在,隻是單從裝裱上遠不如明清兩朝這般繁雜。


    像自己那幅《煙寺牧歸圖》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畫紙,沒這麽複雜的裝裱。


    僅從這一點來看,此畫是牧溪大師真跡的可能性瞬間降低了兩成。


    眼神繼續在畫卷上流轉,很快沈愈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這幅畫的天地杆與軸頭明顯是新換過的,而且還是價值不菲的小葉紫檀。


    很明顯,這是賣家想給這幅畫增添一些門麵。


    隻是這種做法在沈愈這樣自幼接觸古玩的行家眼中無疑是畫蛇添足之舉。


    要知道真正的真跡根本無需如此刻意裝飾,往往隻有贗品才會需要借助這些外在的修飾來提升其“價值”。


    基於這一點,此畫是真跡的可能性再度降低兩成。


    此時的沈愈表麵雖不動聲色,心中其實已然有了初步的判斷。


    從畫紙上講,此畫當是一幅古畫,但是牧溪大師真跡的概率很小很小。


    趁著顧正岩與西門侯詳談,沈愈不動聲色地解開畫繩將畫緩緩展開。


    隨著畫卷的展開,一幅筆墨圓勁,大巧不工的花鳥畫呈現在眾人眼前。


    有畫名,名為:“竹林鴛鴦圖。”


    兩隻鴛鴦站在一片竹林上,一隻梳理羽毛,一隻目視遠方。畫風簡單,筆墨也不多,卻又活靈活現。


    花鳥畫,在傳統繪畫裏,屬於一個極為重要的題材。


    這幅畫中的兩隻鴛鴦,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羽毛細膩,眼神靈動,竹林的描繪也十分精致,竹葉的紋理雖不算清晰,卻給人一種異常真實的感覺。


    沈愈靜靜地凝視著這幅畫,短短十幾秒的時間,他馬上就判斷這不是牧溪大師的真跡。


    牧溪大師的真跡有著一種超凡脫俗的禪意在其中。


    換句話說,大師早已超越凡俗,不會在畫中表達自己強烈的個人情緒。


    但這幅畫卻不是。


    這幅畫中有一種特別明顯的憤怒或者說是怨氣。


    鴛鴦的眼睛不僅好像在動,更像是在翻白眼。


    看到這裏,沈愈心中一動,“奇怪,這畫怎麽有點像八大山人的真跡?”


    心中默念一聲鑒寶,一團深藍色如同核桃一般大小的寶光在畫上方三寸處急速凝聚而出。


    深藍色指的是清初期或者清早期。


    沒錯,八大山人正是活躍在這個時期。


    一切的一切都對上了!


    八大山人名為朱耷,是大明皇族,父親病故,國破人亡,為了不暴露身份有時候還要裝瘋賣傻,心中自然滿是鬱憤,所以才有話裏小動物翻白眼的獨門標記。


    看到這裏,沈愈不禁在心裏吐槽一句,這西門家族叔侄倆的眼力委實算不得好。


    風格這麽明顯的畫竟然看差了,委實難以理解。


    假設這幅畫是在楚州或者東江的一些古玩店,今天擺出來,隻要價格合適,24小時內就會被買走。


    而出雲國的某些藏家的眼力也實屬一般。


    據祖父某位在出雲國有親戚的老友說過,唐代宗師閻立本的某幅真跡曾數次被藏者拿去出雲國售賣,但愣是沒有一個人看到是真品,最後成了美國波士頓美術館的鎮館之寶。


    “西門前輩,不知道您這幅畫準備賣多少錢?”沈愈語氣平淡地朝西門侯問了一句。


    西門侯沒有猶豫,“兩千萬!”


    沈愈心道,還不算太黑。


    心黑的話,怕是要喊兩億。牧溪大師的真跡也確實值兩億。


    沈愈微微點頭,站起身朝顧正岩微微躬身,“顧先生,這幅畫晚輩看了,畫工很好。可惜因為晚輩眼力不夠,還是看不太懂!所以無法給出什麽好的建議。”


    “哈哈,我就說你看不懂吧?”西門亭終於逮到了沈愈的“短處”,忍不住譏諷地笑了起來。


    哪知西門侯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西門亭馬上就收斂笑聲。


    而西門侯望向沈愈的眼神有一絲不善,又有一絲複雜。


    西門亭不知道,但是西門侯在收藏行當裏摸爬滾打幾十年馬上就知曉沈愈這番話明褒實貶。


    看不懂的意思就是說這幅畫乃是贗品!


    聽到沈愈這番話,顧正岩也明白了沈愈的意思,眼裏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原本他對這幅畫抱有很高的期望現在沈愈說不是,多少有點心情低落,但他終究是港島大亨,臉上的失望之情一閃即逝,轉而露出一抹笑意,“沒事的,小沈你不必在意,誰也沒有黃金眼,怎能每個古董都能看的明白?


    “不過老夫有個疑問,這畫跟你那幅牧溪真跡《煙寺牧歸圖》比起來如何?”


    沈愈心道,果然是老狐狸。


    而旁邊的裴玉琴端著茶盞的玉手也微微動了一下。


    顧正岩後邊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沈愈清楚,裴玉琴清楚,旁邊準備端茶的西門侯也清楚。


    他的意思是問,這幅畫雖不是牧溪大師的真跡,但畫我老顧也很是喜歡,希望沈愈能告訴他,這畫比起沈愈《煙寺牧歸圖》來差了多少,這樣他也好砍價。


    “啟南,吃點橙子潤潤喉嚨!”


    裴玉琴遞給沈愈半個剝好的橙子,順便眉目含情的看了沈愈一眼。


    四目相對,沈愈數件明白了裴玉琴的意思。


    自家琴姐朝自己眨了眨眼,並且左右轉動了一下眼珠,這意思是讓自己裝瘋賣傻不要說實話。


    而若是眼珠上下轉動,則是讓自己實話實說。


    想法不謀而合!


    塞了一瓣橙子放進嘴裏,沈愈朗聲道:“顧先生,實不相瞞,這幅畫晚輩真的是看不懂!所以不好比較。”


    此話一出,會客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西門侯臉色微微有些陰沉。


    很明顯,他對沈愈的態度感到不滿。沈愈這是擺明了一點關照的話也不說,等於直接告訴顧正岩自己這幅畫是一件破爛。


    而顧正岩則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愈麵前的這幅《竹林鴛鴦圖》,手指輕敲桌麵。


    看起來像是準備下一步的討價還價,但又像是在猶豫買還是不買。


    裴玉琴則依然保持著優雅的姿態,慢慢的小口品茶。


    而唯一站著的西門亭則是眼珠亂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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