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上前問那程公子:“敢問程公子在如意居點的六道菜分別是什麽?還有就是程公子是什麽時辰吃的又什麽時辰拉瀉不止?”


    那程公子捂著肚子一副可憐相,喘了好幾口氣才說:“六道菜名我不知道,隻知道有雞、魚、茄子、百合、還有一道老鴨湯和桂花糕。在如意居用晚膳迴去後就拉瀉不止了。”


    “程公子可有問過您的友人?若如意居的菜有問題,定然不止你一個有此症狀。”


    那府尹目光如矩盯著千夙:“你又是何人?敢替如意居作答。”


    千夙恭恭敬敬地說:“民婦受如意居老板文公子所托,每出一道菜式必定試食,就程公子方才說的那幾道菜,民婦試了不下十遍,說是如意居的忠實食客都不為過,當然能替如意居作答。”


    府尹摸摸兩撇八字須,意味深長道:“到底是忠實食客還是半個如意居老板,且向本府如實道來。”


    此話一出,好些街坊看千夙的眼神就變了味兒。這半個老板的意思是,此婦人與文公子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麽?這也無怪她一介女流連連擊鼓鳴冤了。


    而千夙聽府尹這話,又多了一重判斷。自吉祥小食店暴露在賀東風跟前,她便多了一個心眼,不管是與文徑寒合作經營如意居,還是半路加入了文俏然的玲瓏館,她與他們都有一張暗協議,而表麵上的一切事宜均由文家姐弟出麵,此事隻天知地知,她與文家姐弟知,這個府尹不可能知道。


    偏偏府尹如此針對地問她是不是半個老板,那麽唯一的解釋是,有人跟蹤她,見她屢屢來迴如意居與玲瓏館之間,苦於沒有實證,便使出一招引蛇出洞來。


    好啊,原來所有的事又是衝著她而來。


    既然衝著她來,這事就不難解決。策劃這事的人無非是想逼她承認,她堂堂晉王妃竟敢藐視雁朝律例,身居高門卻私自在外尋私利,難免有結黨營私之嫌。


    然而,策劃這事的人卻想不到,她在擊鼓之前,就已經替賀東風簽好了和離書,她已經不再是晉王妃,此事除了她自己,牽連不到任何人。


    隻是如意居的人無辜被抓,她定要為他們討迴公道來。


    這般想著,千夙冷笑著質問府尹:“大人是在影射什麽?我傅氏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斜,此番見好友無辜落獄,自然是與好友家人一起為友申冤,怎麽到了大人的嘴裏,卻成了見不得人的事?莫不是大人想顧左右而言它?”


    文俏然也上前論事:“大人,我文家從來不做缺斤短兩,害人性命的事。如意居自開業以來,從來不敢有半點偏差,就怕這些吃食到了別人嘴裏有問題。狀告人程公子也說了,他的友人說如意居的菜好,這也是基於信得過才來光顧,怎麽菜到了程公子嘴裏就出了大問題,此事大人不光是要給程公子交代,更是要給如意居交代,怎麽能未經過對簿公堂就查封抓人?”


    府尹朗聲道:“此事本府已徹查,程公子與四位友人到如意居用膳,當夜程公子出現拉瀉不止與高熱不退之症,更間發抽搐,其餘四位也出現程度不同的拉瀉,經大夫診斷,程公子與友人的症狀同屬食用患瘟疫的雞所致。雁朝律例明言,食肆不得用瘟疫畜類為食材,違者當斬,其食肆當下查封。”


    這話聽在街坊們的耳裏,都有些怕。患瘟疫的雞啊,吃進肚子裏人會不會也得瘟疫?這……如意居真的用了這樣的雞煮給人吃嗎?


    千夙心底暗罵,他娘的居然連瘟疫都出來了,真是全靠一張嘴。這是把如意居往死路上送,到時候即便翻案,瘟疫的陰影仍然會存在於街坊們的心裏,還怎麽做生意?


    好啊,老娘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呐?


    千夙扯著文俏然一同跪下:“大人,敢問一句是哪家大夫診斷出來他們吃了瘟疫的雞?萬一診斷錯了如意居豈不是白白惹了一身的腥?大人不妨當眾讓大夫診斷,若真是吃了瘟疫的雞,如意居自當領罪。”


    府尹的眸光暗沉:“好,便依你所言。來人,請濟世堂的何大夫來。”


    何大夫?千夙的腦子裏閃過了賀玨的臉。那撈什子的何大夫不正是為賀玨開了仙水的害人精麽?恐怕早就與這府尹暗中勾結了,讓他來不就是當眾宣布如意居有罪?


    嗬嗬,這府尹想得太美了吧?


    “何大夫是哪位名醫?民婦也算認得不少人了,這位何大夫師從的誰,又治好了哪些疑難雜症,民婦可是聞所未聞。大人覺得讓一位何大夫診斷就能說服人了?不如這樣,去請懸壺閣的長老來,才能叫民婦信服。”千夙捏了捏旁邊文俏然的手。


    文俏然朝旁邊的婢子看去,那婢子施個眼色,後頭的人便大喊起來:“是啊,何大夫是誰?”


    “聽都沒聽過,既然去請濟世堂,怎麽不請最有名望的郭老先生?”


    “恐怕這裏頭有些問題。”


    府尹的臉掛不住,若他自己在這兒,怎麽也要把這幾個大嘴的抓起來當眾教訓,讓他們胡說,可沈少將軍在此,他若這麽教訓民眾,很是難看。


    “你以為懸壺閣的長老說請就能請?”


    千夙笑笑:“正是,民婦正好與京城裏的幾位名醫有些淵源,去請他們來做個證斷想不是難事。”


    這等於當眾打府尹大人的臉。他都請不到的名醫,這位小婦人居然能請得過來,名醫不都是德高望重,見首不見尾的嗎,與這小婦人有些淵源,可見小婦人也不是什麽信口雌黃的人。


    由此,街坊們不得不對那小婦人改觀。


    文俏然有些緊張,王妃說她能把名醫請來,這是真的嗎?若是請不來的話……


    千夙按了按她的手,讓她放寬心。


    把文俏然的婢子招來,她附在婢子的耳邊說了幾個字,便打發婢子去請名醫來。


    那婢子領著幾個粗壯的大漢同去。


    府衙前靜悄悄的,大夥都在等那些名醫來。府尹頗有些坐不住,他看向一旁的心腹,想讓心腹去傳個消息。


    然而沈謙不怒而威的眼神一瞥過來,府尹就不敢再做些什麽。這位沈少將軍雖則暫時沒有重要的官職加身,然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沈將軍年事漸高,他那得寵的庶子等於廢了,這位沈少將軍不比他老子遜色,到時候繼承了沈將軍的位,再立兩樁顯赫軍功,封侯拜相不是眨眼的事?


    府尹得罪得起如今的沈少將軍,可得罪不了日後的沈大將軍。左右為難啊,此事發展到如今,已不由他控製。


    再說那婢子去了懸壺閣,把話傳到了李長老的耳裏,李長老立時放下了手裏揉搓的藥丸,難得出了懸壺閣上了婢子的馬車。


    所謂有一就有二,李長老都願意去為晉王妃做個證,其餘的名醫自然也不推托。說到底,雖則與晉王妃隻短短相處了不足一日,然則她那處事不驚,臨危不懼的態度很叫他們佩服。晉王妃明明年紀也不大啊,卻頗有大師之風。


    再說,她對他們禮待有加,並不是白白讓他們去做證的,之前他們為她見證藍蝴蝶與臭草的熏香製作過程及藥效,事後答謝給他們的,並非銀子,而是一些十分難得的藥。


    前些時候還給他們每人送了一盒解毒丸,那解毒丸王妃沒說從哪得的,他們研究了好些時日,裏頭的所有的成分都查出來了,唯獨其中一樣關鍵他們查不出來叫什麽,尋人問晉王妃,她笑說保密,乃她家祖宗傳下的,他們隻得作罷。


    這麽個有意思的人,眼下遇到難事,他們能救自然要去救的。


    二輛馬車從遠處而來,圍在府衙前的人群自然散開。


    等馬車停下,有十位道骨仙風的老者下車,人群裏突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天啊,懸壺閣的人真的來了,你們瞧那人腰間懸的藥壺子。”


    千夙一愣,是麽,她還真的從來沒打量過李長老的著裝哩。迴頭一看,果然見李長老腰上懸著個深木色的壺,那壺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木紋很深,微微開裂。


    李長老緩步過來,撫著他的白胡子:“老朽乃懸壺閣李長生,拜見晉王妃,拜見府尹大人。”


    千夙扶了扶額,沒有半分不自在,反倒覺得好笑:“李長老,民婦不是王妃了,你不會立馬就走吧?”


    “這,哈哈,不是王妃了,那能把解毒丸的配方告訴給咱們這些老不死嗎?”李長老什麽風浪沒見過,依他看,像王妃,哦,不,像傅氏這種女子,不管到哪裏去,她都能生存下去,一點不比在王府裏差。她身上有一股子勃勃的韌勁,意誌強如磐石。


    千夙呶嘴:“配方的事容後再議。眼下有一樁事要麻煩長老您。這位程公子經診斷吃了瘟疫雞拉瀉不止,發高熱,伴抽搐,煩請您看看到底是不是這麽迴事。”


    李長老蹲下要為程公子把脈,程公子的臉色好像又白幾分,顫巍巍地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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