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沒臉麵見王妃,隻能一死謝罪。”陳婆子哭哭啼啼,斷斷續續地將事情告訴了竹香。


    竹香咋舌,主子原本將蓮晴院的人全給換了,卻不想反遭那沈側妃暗算。


    “陳婆子,眼下隻有王妃在府裏,你一定要把這事給鬧大了,不然,王妃就會背黑鍋。”


    兩人對視一眼,陳婆子脖子上繞著白練,竹香朝外大吼一聲:“出人命了。”


    外頭的侍衛聽見,往這邊跑,竹香躲到了床底下。


    侍衛進來,見到婆子脖上掛著白練,凳子歪在一邊,想也知道這婆子要上吊。事關人命,侍衛大意不得,聽說王妃迴府了,匆匆去報與王妃。


    千夙讓他們把人送到主院來,讓那婆子有地兒申訴。


    陳婆子被帶到,千夙揮退左右,等人下去,她走過去扶起陳婆子:“快起來,方才聽侍衛說你要上吊,可嚇著人了。”


    “竹香救了老奴。”陳婆子眼裏全是淚水,不敢起來:“王妃,老奴糊塗,被人用香料瓶栽贓,說王妃指使老奴用熏香害側妃,老奴萬死不足以抵罪。”


    千夙蹙緊了眉心,依舊把陳婆子扶起來:“這事與你無關,都是衝著我來。放心,我既然迴來了,就不會甩手不管。你且下去歇著,等沈側妃迴來,你稱病不起就是。”


    “老奴謝過王妃。”陳婆子鬆了一口氣。王妃大恩大德,她這輩子都會記得。往後,誰敢欺負王妃,她婆子就是用命來拚也叫王妃被欺負了去。


    竹香迴來,把陳婆子告訴她的話一一說與主子聽。


    千夙捏緊了手:“那香料瓶眼下在何處?”


    “聽陳婆子說當時是輕塵大人進去搜查的。”


    “輕塵?”千夙恍然大悟。她還以為賀東風怎麽跟失心瘋了一樣,一口咬定是她害了沈白蓮,原來他早已讓輕塵迴府查這事。他就那麽不相信她?


    竹香見主子眉頭深鎖,不敢打擾她,下去又給她泡了花茶端上來。


    氤氳的花香讓人心神放鬆。


    千夙迴神:“竹香。這些日子以來,你替我在吉祥如意二店跑腿,可有什麽想法沒有?”


    竹香一點就通,她跪下來:“主子,奴婢自從跟了主子之後,才知道天底下原來真有自食其力的女子,奴婢也想有朝一日像主子一樣,攢銀子過上好日子。”


    “如果讓你放棄王府的差事呢?”


    “奴婢願意。主子給奴婢的打賞遠比王府的工錢要多,奴婢不是忘本之人,若主子不嫌棄,奴婢跟定主子了。”竹香表了決心。


    千夙點頭:“我果然沒看錯你。杏村的宅子,你還記得麽?若你願意跟我,日後便去宅子裏住,房間你自個兒選,想要什麽隻管跟老管家拿,我不會虧待你。”


    竹香激動不已:“主子?”她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


    “我會教給你開店看店的竅門,日後好幫我管理越來越多的店麵。”


    “一切聽主子安排。”


    千夙得了竹香的跟隨,心裏多少覺得安慰。讓竹香先下去,她等會兒還有事要讓她去辦。


    等竹香下去,她去了賀東風的書房,往房梁喚了聲輕塵。


    不一會輕塵下來,她攤手問他:“香料瓶在何處?拿來。”


    “這,沒有王爺允許,屬下不能交與任何人。”


    千夙冷笑:“任何人裏不包括我。輕塵,你相信那東西是我塞給陳婆子的嗎?”


    “屬下不敢妄自揣測。”輕塵心裏是不願相信的,然而王爺把王妃遣迴來了,說明王妃與這事脫不了幹係。


    “輕塵,你心裏也覺得是我。”千夙迴過身去,嗓音越發低沉:“既然你們都覺得是我,我不做些什麽,還真對不住這罪名。去給我找個調香師傅來。”


    輕塵說不怕是假的,王妃的聲音讓他心底發毛。


    “去啊,還杵著做什麽?時間緊迫,明天太妃和王爺就要迴府了,你也不想看我血濺白練自證清白吧?”


    千夙是笑著說這些話的,卻讓輕塵更覺恐懼。他抬步就走。


    “竹香。”


    “奴婢在。”竹香方才就沒走遠,見輕塵腳步匆匆,她就知道主子的事緩不得。


    千夙吩咐她去尋十個大夫,最好是京城裏都叫得上名號的,就說晉王府有事請名醫過來做見證,若不來就是跟晉王府為敵。


    竹香咋舌,主子可太霸道了。


    千夙自己也沒閑著,她看了眼守著主院的侍衛,他們雖想攔著王妃,然而此時府裏沒有別的主子在,他們這些下人怎麽攔王妃?


    “拿去,買吃的。”千夙也不為難他們,從袖口裏拿碎銀塞給他們。


    她去了菜園子。今兒那守菜園的婆子在,見王妃來了,匆匆行禮,讓王妃進去。


    千夙拔了大把大把的臭草,又讓婆子給她摘藍蝴蝶花。摘完後她用兩個桶才裝得下。


    婆子想幫王妃提,卻聽她說:“不必。”


    迴到主院,輕塵正巧提著一個香料師傅迴來。而竹香也氣喘籲籲地把十個名醫帶迴府。他們俱是京城裏叫得上名號的,有好些個正在為富貴榮人家看診呢,這晉王府的小丫頭一來,險些把他們的膽子都嚇破,自然是擱下手頭的事,一個二個的都跟著小丫頭來晉王府。


    千夙把兩個桶子一放,走上台階,看著底下人道:“本王妃有一事想請各位名醫見證,事出緊迫,多有叨擾,請各位見諒。事後必會重酬。”


    大夫們和香料師傅哪敢不見諒啊,不給銀子都沒事,不要跟他們這些掙口飯吃的尋常百姓為敵就好。


    “香料師傅麻煩上前,本王妃這裏有兩種原材料,等會兒煩請依照本王妃的吩咐開始調香。”


    “小的明白。”香料師傅看兩個桶一眼,藍蝴蝶還好,臭草?這是怎樣一種奇怪的存在?


    他的眼皮跳了跳,為了小命著想,還是跪下跟王妃道清楚:“這臭草的提出來的味道,臭不可聞,即便是藍蝴蝶也沒辦法完全遮掩臭草的味道。”


    “哦?是麽?還是有勞師傅按本王妃說的做。”千夙笑笑,還是堅持己見。


    香料師傅不轍,隻好從隨身帶來的一個小筐裏頭,抓出調香的器具,除此外裏頭還有林林總總大小不一的香料瓶子。


    千夙走下去,從筐裏抓出幾個大小一樣的瓶子,開始交代起香料師傅怎麽做。輕塵在旁聽著,暗暗佩服起王妃來。也就她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自救,換作一般人,如是被冤枉,隻怕也找不出什麽有利的證據來。


    香料師傅正要往每個瓶子上寫字,怕弄混了每個瓶子的配比,王妃卻喊他:“先別在瓶子上提字。劃正字即可。”


    “是。”香料師傅照做。


    看他準備著手調香了,千夙又對那十位名醫道:“爾等在旁做個見證,看這些香分別是如何調出來。今兒若做不完,請爾等留宿王府,便於明日王爺迴來後,給本王妃做個證明。”


    大家都不敢有異議。既然明日做完證明就能走,還是乖乖聽王妃的話。


    千夙讓竹香搬來把椅子,她坐在上麵看,下麵一張長長的桌上,香料師傅已經配比好材料;名醫們圍在兩側,眼睛如紅外線般緊緊盯著香料師傅調香的過程。


    香料師傅何曾在眾人麵前調過香?這會兒如臨大敵,加上麵前的臭草熏得他的鼻子都快廢了,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名醫們都等著香料師傅快些做好,王妃好放他們迴家去,明日他們再過來。


    不過香料師傅今兒做得尤為細致,到二更天,才完成幾瓶熏香。他抹了抹額上的汗,做香十來年,從來沒遇到這麽奇怪的客人。別人都是盼著做越香越好的,這晉王妃卻拿臭草讓他調香,他若做不出來,豈不是得罪了她?幸好,他這身功夫沒有白費,她想要的,他全給做出來了。


    千夙從來不會餓著自己,更不會苛待別人,聽香料師傅說做好了,她便讓廚房給各位上熱氣騰騰的包子和甜湯。


    她走到下麵那長桌旁,看著幾個外觀一模一樣的瓶子,隨手抓起一個來,拔開木塞,卻被裏頭的刺激氣味嗆得狠狠咳嗽起來。


    “王妃,這瓶可是用了七成的臭草,三成的藍蝴蝶啊,味道尤為刺激。”


    “那麽,這兩種材料要配比多少,才會沒有氣味,讓人神不知鬼不覺?”


    香料師傅有些艱難道:“即便藍蝴蝶用了九成,也無法完全將臭草的濃烈味兒擋住,充其量沒那般嗆人罷了,卻談不上香。王妃不如聞一下。”


    千夙拿起那個劃了正字“一”的瓶子,開木塞聞了聞,味道的確不嗆人了,然而還是帶著股奇奇怪怪的臭味,跟黴掉的水果差不多。


    她想了想,讓香料師傅填飽肚子後,再做十來瓶這個配比的香。香料師傅早有準備,一般調香都是隻多不少的,十來瓶的量並不多。


    千夙掂著瓶子,心思飄遠。不知明日沈白蓮迴來後,被她這麽大陣仗嚇一嚇,會不會又借肚子來說事。不過啊,沈白蓮再怎麽說事,也與她無關了,這是她最後一次在王府裏教訓沈白蓮了。


    以後,江湖上最好不見,否則她不敢保證弄不弄死沈白蓮,她本來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


    千夙讓竹香打發眾人去歇息,隻等明日。而她自己迴了房,翻出襖子,襖子縫了兩麵,剪開,取出她之前在街上找老先生寫的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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