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自討沒趣,又不想欠人情,便從袖裏摸出一錠銀子來,塞到小婦人的手裏:“娘子拿去買些好吃的。以後有什麽事解決不了,隻管來如意居找海棠掌櫃,她自會告訴我。”


    一般人見了這麽一錠銀子,眼神都會不同了,然而這小婦人的眼裏滿滿的不屑,她嘲諷道:“堂堂晉王妃的命隻值一錠銀子?”


    千夙噎住,同時也起了疑心。她臉上一直蒙著紗巾,這小婦人怎麽知道她是晉王妃的?


    小婦人將銀子收進懷裏,仍舊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雖然不多,可也足夠平頭百姓過半年了。”


    千夙看著她的臉,這種奇怪感越來越強。這小婦人收起銀子的模樣,分明是缺錢的,然而她的眼神又不像那麽迴事,就像個家道中落的小姐,懂得了錢的滋味,然而向來的錦衣玉食又讓她本能地鄙視這種見錢眼開。


    “不知娘子家住哪裏,我送你迴去?”


    小婦人鄙夷地勾唇:“不敢勞煩晉王妃。”


    她說完就揚長而去,仿佛多留一會兒要了她的命似的。


    千夙很是不解,她的臉長得像怪物嗎?不然那小婦人怎麽這種態度?然而小婦人見不慣她又要救她,奇了怪了。


    “竹香,你去跟著方才那娘子,打探一下她是誰。”


    等竹香迴來,告訴千夙那位娘子是屠戶的女兒,那屠戶連生六個兒子才得這麽個女兒,自然是百般疼愛。然而這女兒生來多災多難,到16歲生了一場重病,幾乎尋遍了京城的名醫,都莫可奈何,恰巧定安候家的小公子也在彌留之際,定安候府找上門來,讓兩家配個婚,他日泉下有人相伴,不至孤苦伶仃,屠戶家答應了。


    說來也巧,兩個隻剩下一口氣的人由家人搬上禮堂,行了拜禮後各自還家。然而不多時居然雙雙痊愈了。定安候府直道屠戶家的女兒是大福之人,下了重聘要迎屠戶的女兒迴府。


    然而屠戶的女兒不肯嫁與定安候的小公子,可那小公子卻像撞了邪似的,非屠戶的女兒不娶,這便有了大街上追妻的一幕。


    千夙覺得有趣,這算不算是天定的緣分?可那娘子冷冷清清的,定安候府的小公子有得追了。


    “走吧,迴府。”


    今日出府這趟,不僅解決了文俏然那無能前夫來鬧事,還買了宅子,末了還被一個娘子救了,真是跌宕起伏。


    千夙讓竹香打開那壺桃花釀,頓時滿室芬芳。


    賀東風迴來時,就見那女人喝得滿麵紅光,好似一朵盛開的牡丹。


    “酒鬼。”他踱過去奪了她手裏的酒。


    “王爺迴來了,要不要喝上一杯?”


    賀東風將酒瓶放遠,坐了下來,似不經意地開口:“今兒帶著侍衛出去教訓人了?”


    千夙一愣,是動靜太大了嗎?居然驚動了他。她匆忙說:“妾身掩了麵的,侍衛們也俱換了布衣。”言下之意就是應該沒有人認出她來。


    “你即便不掩麵,這皇城裏也沒人敢拿你怎麽樣。下次想教訓誰,隻管讓朝雨輕塵把人抓迴來教訓,省得你在外邊萬一打不過陷於危險。”


    咦?這不是斥責,而是擔心嗎?千夙暗樂,這賀東風雖然大部分時候直男癌,可也在一點點改善了不是。


    “妾身本不想出手,隻是看不過一大男子居然跑到從前的妻子麵前耍潑。到底是同床共枕過的,像什麽話。當不成夫妻,難不成就要當仇人?真真是枉讀聖賢書。”她若是文俏然,早就起飛腳踹了,會跟他客氣?


    賀東風挑眉,有心捉弄她:“照你說,當不成夫妻,當不了仇人,那要當什麽?”


    “當家人,當朋友啊。不過在文俏然與她前夫那段婚姻裏,顯然她受了許多磨難,如此隻能當陌路人了。當仇人都覺得惡心。”


    賀東風輕捏她的臉,好笑道:“興許人家有破鏡重圓的念想?不是所有為人妻者,都跟你一樣狠心的。”


    千夙翻白眼,撥開他的手:“王爺覺得破鏡能圓,覆水能收?怎麽可能呢!如果一個妻子還心存如此念想,那是因為沒有被傷透,而不是因為那夫君有多好。”


    賀東風的心狠狠地一震。所以這就是她遲遲不願再交心的原因?


    他的臉不禁拉長,從赤嶺迴來,他的心仍然沒落到實處,皆因她給他的迴應,不多不少剛剛好,十分理智,總讓他有種她隨時能揮揮衣袖走人的患得患失。


    “王爺?”千夙見他的臉變得難看,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賀東風迴神,半眯著眼打量她這張怎麽都看不膩的臉,越發無法理解從前的自己,居然會舍得冷落嬌妻。


    他說:“有沒有緣分當夫妻,那是別人的事。你最好別給本王存離開的心思,和離?休棄?嗬,這輩子都不可能!”


    話說得這樣滿真的好嗎王爺?千夙心裏掂了掂,我又不是傻白甜,算起來我活了兩輩子,歲數是你的兩倍呢,這世界又不是除了愛情就沒別的了。愛跟吃飯一樣,七分就剛好。


    不過,跟你們這些古人是講不通的。但願她藏著的那份和離書永遠派不上用場。


    “王爺,這桃花釀挺好的,不嚐嚐?”


    賀東風邪邪一笑:“王妃邀請,當然要嚐。”說著他將她拉進懷裏,咬住她的唇。


    千夙掙紮不過來,索性就不掙紮了。桃花釀與他的冷冽形成最極致的反差,她心念一動,雙手摟上他的脖子。


    天氣越來越冷,他懷裏舒服極了。


    “王爺,你還未用膳。”千夙眨著迷離的眼說。


    她嬌柔的嗓音像隻慵懶的貓,惹人憐愛,也隻有這時候的她,才收起了所有的爪子,溫順地尋著他懷裏最舒服的位置。


    然後,就再也沒人關注用不用膳的問題。漫漫長夜,芙蓉帳暖。


    翌日起來,賀東風早已上朝,千夙撫著青紫的痕印,喚雲裳找來遮住脖子的衣裳換上。


    花容說難得天氣這樣好,把王爺和主子的衣裳都拿到院裏去晾曬,怕年前再也沒有這樣的日頭了。


    翻到箱底,花容見一小匣子,打開居然是一件淡紫裙和水粉色的腰帶,外加一雙繡著並蒂蓮的粉色綢兒鞋。


    花容猛地想起,這都是沈氏的物件。


    “主子,你瞧……”


    千夙也記起來這迴事,這是她與花容溜進蓮晴院沈白蓮的房間,翻出來的證據。據地牢裏關著的那兩婆子的證詞,當時沈白蓮正是穿著這麽一身收買了她們,讓她們混進王府把她帶出去,弄到玉和酒樓。


    之前千夙本帶著人證物證去與沈白蓮對質的,然而還未來得及,就被沈白蓮誣蔑她為兇害大夫和蓮葉的兇手,那時候竹香被打得皮開肉綻,又適逢如意居開業,她心急火燎,隻能先把這事給擱置。


    如今,因遲遲找不到命案的兇手,一時半會兒也不是時候揭開沈白蓮暗害她的事。


    “蓮晴院最近有些安靜啊,陳婆子怎麽說?”對於沈白蓮這種人,她一天不在你跟前跳,隻說明她暗暗憋著放大招呢。


    花容這些時日一直盯著蓮晴院,不為別的,就怕那沈氏又暗地裏陷害主子。不過自從主子給蓮晴院大換血之後,那沈氏安分了許多,除了荷花的留下是太妃允的,其餘皆掌控在主子手裏。


    “陳婆子說沈側妃每日除了散散步外,便沒別的事。最近這兩日,她在縫披風,瞧著是要送給太妃娘娘的。陳婆子說沈側妃的繡藝很是了得,披風上的花栩栩如生。”


    縫披風?繡花?這可真不像是沈白蓮會做的事。這當媽的,不是第一個先給自己的娃做些小衣裳小鞋子的嗎?


    不過,若用正常人的思維來度量沈白蓮,是注定行不通的。有一種人,跟蛇一樣,你以為它睡著,其實它比誰都會咬人。


    千夙讓花容交代下去,盯緊些。畢竟沈白蓮這陷害起人來,一套接一套的,她得防著。


    這天千夙並沒有出府,那四個侍妾之前屢屢去西廂房找她,自她搬到主院後,她們也不好天天來叨擾。不過,有什麽新鮮的,她們都會讓下人送過來。


    老承受別人的好意,不迴禮是不行的。於是她卷起了袖子來,決定給幾個侍妾做點新鮮的吃食,畢竟還是同盟不是。


    去廚房取下人們新鮮摘的蓮藕,洗幹淨切成薄片,又幾個人一塊將薄片打成藕泥,之後幾個人合力將藕泥攪拌加水,再取來紗布一點點過濾出來。


    過濾好的藕水放置在陰涼處,等沉澱好了,去掉上麵那層清水,餘下就是純正得不能再純的藕粉。


    千夙吩咐花容幾個拿去放日頭底下曬。等曬幹了,就變成了方便儲存的藕粉。她取來一些用涼水攪勻,之後用燒開的水連同棗子桂圓一塊泡下去,便成一大碗藕羹。


    雲裳不停咽口水,千夙在另一碗裏灑上桂花蓮子,清香撲鼻。入口怎一個細滑了事?雲裳差點就把勺子也給吞了下去。


    千夙笑她“這不還有嗎,吃這樣急。等會兒給姨娘們送過去,讓她們也嚐嚐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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