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隻見那池邊排著幾株柳樹,輕風吹過,柳條輕搖。所以,這個命題跟柳樹有關?


    “以柳為題,賦詩一首。既然你文采斐然,本宮看你也不需半柱香的時間,就與她們一道罷。”太子輕擺緩帶站起道。


    千夙扭頭去看香爐,隻見那香已經燒了四分之一,他娘的,這不是刁難她麽!憑什麽她的時間比別人少一半啊。


    急得她往桌子走去,提了提袖子就鋪開紙,墨也不研了,隨意抓起根毛筆來舔著臉醮旁邊那位小姐研好的墨。


    那位小姐瞧千夙就要落筆的樣子,不禁好奇:“你這麽快就作好詩了?”


    呃……當然不是她作的詩!要問她為什麽這麽快就想到,那是因為開餐館時為了附庸風雅,店裏懸了不少詩詞卷軸掛畫,名詩名句都有,嘿嘿!


    千夙順便瞅一眼那小姐寫罷的詩句,噎了一下。


    “柳依依,情切切,今日與君別,多少離愁淚。”


    這姑娘是有多想她情郎?估計長得很帥吧,才讓姑娘如此掛心。


    千夙又看一眼旁邊桌子一位夫人題的詩,又冷顫一下。


    “去年柳垂風揚,盼得郎歸來;今年楊柳依舊,不見樹下人。”


    真是個有故事的女童鞋,同樣有故事的是她那位郎,要是再不迴來,大概不是事故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千夙搖頭,就她不是有故事的女童鞋。


    賀東風捧起茶來,餘光卻一直掃著千夙那邊。


    這麽簡單的賦詩題,也沒別的什麽要求,她不會作不出來吧?早知如此,今早就給她提示一二了,都怪她在他身上磨蹭,他才會忘了……


    “咳咳”他一想歪,就被茶給嗆了。


    謝太妃扭頭,見他臉上一點潮紅:“怎麽了?”


    “兒臣無事。”


    那女人怎的還不動筆?半柱香的時間馬上就到。


    千夙正在問旁邊那位夫人問題,問完才提筆洋洋灑灑寫下一首《雁城曲》。沒錯,正是由王維大詩人的《渭城曲》略改二字而成。


    賀東風見她寫完,正欲問她還改不改,卻見太子先他一步走下去,到了傅千夙麵前,拎起她寫的詩作。


    太子朗聲念出:“雁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疊關無故人。”


    “好詩,好詩!”


    千夙暗爽,當然是好詩。幸好她問過旁的小姐夫人們,確認這個時空是不知道有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的,正好正好,嘿嘿!


    賀東風輕蹙眉心,這首詩不管是文采還是意境,都在他作的之上,這女人,著實出乎他意料。


    “還不謝太子殿下?”


    千夙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眉清目秀的男人是太子,她忙跪下:“謝殿下。”


    太子將那詩作卷起交由後頭的太子妃,接著又對她道:“起來罷。按說你這詩驚豔了本宮,得第一無疑,然本宮難得出宮一趟,自要考考你才肯給你第一的頭銜。”


    考泥瑪啊考。


    “奴婢愚笨。”千夙後悔了,她就不該寫大詩人的作品,應該亂寫幾字就交。這下好了,太子要考她這沒半點墨水的人,等下豈不露餡?


    都怪賀渣渣,幹嘛要喊她過來!


    太子負手而道:“謝太妃禮佛多年,本宮念她慈悲,一直想給太妃題一幅字詞,然本宮思來想去許久,不甚滿意,今日便由你來替本宮題。”


    啥?她一個奴婢給太妃題字?謝太妃瞧了不會老想起她這個前兒媳嗎?這樣很膈應吧。


    千夙偷偷瞧了眼謝太妃,不知是她表情管理得太好了,還是她把人家想得太小心眼了,總之謝太妃神色如舊,一絲尷尬都沒有。


    “猶記幼時得一大師點化,如此奴婢就獻醜了。”


    她重新鋪紙提筆,一筆一劃,落下明憨山大師膾炙人口的禪詩前兩句: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到處隨緣延歲月,終身安分度時光。


    太子接過她寫的詩,點頭道:“你的悟性倒比本宮還要高。”


    “奴婢惶恐。”


    太子迴頭恭敬放於太妃跟前:“太妃可滿意?”


    謝太妃也不是小器之人,千夙這詩一出口她便喜歡,於是點頭道:“自是滿意的,老身謝過太子了。”


    太子隨即在詩後頭書上幾字,又按下印章,吩咐人去將它裱起。


    “看來,本宮出的題是難不倒你了。東風何不替本宮出道難題?”


    還來?這太子是不是小時候沒念好書天天考試得鴨蛋?怎麽這麽喜歡考別人。


    賀東風本不想為難她,不過想到她屢屢將他氣煞,何不趁此機會讓她道個柔軟?於是沉吟半刻道:“有道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若能作首感人至深的情詩,此題便算你過關。”


    情詩。嗬嗬。


    賀渣渣你是有多缺情少愛?難不成娶進王府裏頭的女人,都是為了生育,就一點感情都沒有?


    還感人至深,嗬嗬。旁邊這些個小姐夫人作的詩,還不夠感人的麽?


    太子興趣頗濃地望著這二人。這趟來晉王府看戲,真是來對了。東風這題公報私仇的嫌棄很大。反目夫妻說情談愛,感覺不出一刻這點星火就能燎原。


    千夙皺著眉頭在她那貧瘠的知識庫裏尋找情詩。要說這賀渣渣是應景還是怎麽的,居然要聽情詩。


    咦,應景!她想起來了,那首簡單的情詩。


    於是她連紙也不鋪了,筆也不提了,直接念出來。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賀東風還未表態,坐太子身旁的太子妃就先說話了:“此詩可是說有情人分隔兩岸,終不能相守?”


    “正是。傳說牽牛與織女被強行分隔在銀河兩岸,隻每年七夕這一日才許他們相見。每當這日,被他們感動的喜鵲便搭成橋,讓牽牛織女於鵲橋相會。”千夙簡單解釋了一下。


    太子妃溫婉一笑:“甚是感人。”


    賀東風也就鬆口了:“算你過關。”


    千夙鬆了口氣,要再考她,她就什麽都憋不出來了。滿心以為能離開了,誰知朝雨又把她帶去了另一個比刺繡的閣子裏。


    “朝雨,我沒那閑功夫,誰愛比試誰去。”千夙怒了。她就是比個舞而已,怎麽一下讓她舞文弄墨,一下又讓她描龍繡鳳了?


    誰知她沒走幾步就被人拽住手臂。


    “你若眼下走,就連後頭的比舞資格都自動消失。”賀東風閑閑地告訴她。


    千夙不敢置信他居然這麽威脅她:“不是至少參加一項就成了?為何奴婢要參加三項?”


    “因你代表晉王府參賽,隻參加一項豈說得過去?”賀東風臉上像寫著“老子是評委,老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氣得千夙想一掌糊他臉上,你咋不讓你後院的女人們去呢?沈碧姝又不是吃素的,絕對能贏個第一給他。


    想到這兒,她就老覺得自個兒被誆了:“王爺,為何奴婢要參賽?這分明是主子們的比試。”


    賀東風顧左右而它:“難道你不是傅相的女兒?傅相身為百官之首,女兒自然是要參加的。”


    哦,這麽說也對。隻不過,她老覺得哪兒不對勁一時又說不出來。


    賀東風提醒她:“還不進去?難不成半柱香的時間就夠你繡出朵花來?”


    千夙愣了,急急忙忙衝進去,都忘了自己完全不會刺繡。


    嗯,這麽聽話多好。賀東風眸光微閃,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腰間那隻繡了一半的荷包。荷包上隻有孤零零一隻鴛鳥,他得讓她把這荷包繡完,不然賀玨老說他佩戴了一隻繡了野鴨的荷包,醜死了……


    千夙進去坐下,有個嬤嬤給她拿來一小籮子針線和布:“可是傅氏?”


    “對,正是。”


    那嬤嬤瞅了眼香爐:“快些動手罷,好些夫人們都描出形兒來了。”


    千夙扶著額,可頭疼了。這繡花針怎麽捏她都不懂啊。忙拉住那嬤嬤:“嬤嬤,可否給我尋些東西?”


    那嬤嬤邊聽千夙說的東西,邊覺得奇怪。這不是刺繡比試麽,緣何這傅氏又要軟席,又要筆墨和胭脂的?真怪。


    等嬤嬤去尋東西,千夙趴桌上,尋思著要繡什麽。動物不行,太難了;植物也不行,需要層次;幹脆繡山水畫好了,反正能看出山是山,月是月就行。


    東西拿來,千夙就在那小張席子上畫了簡筆山水畫,又用黑色的墨和紅色的胭脂分別做記號,最後才穿針引線。


    她拿的是普通的縫衣針,根據記號配好顏色,繡起來不亦樂乎。拿席子繡的原因是,席子有縱橫交錯,方便繡十字繡。


    結果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千夙就繡出一幅簡單的山水圖。崇山峻嶺用黑線勾出輪廓,時有蒼綠的樹和零星的花,底下兩棵蒼勁挺拔的鬆,後頭有金燦燦的日頭,還有鷹鳥飛過。


    小姐夫人見多了繡藝厲害的人,卻沒見過有人在席子上繡花的,都紛紛圍著千夙那幅作品看。


    千夙擺擺手:“還沒繡完呢,等會兒再給大家瞧。”


    說罷她頗神秘地背過身去,就是不當著眾人的麵繡。她在這幅十字繡頂上多繡了兩個字:竹石。


    這才交上去。


    太子殿下與賀東風等評委過來,第一眼就看到千夙的作品。


    “竹石?何解?”賀東風挑眉問。


    但見千夙的笑有些賊,他當即覺得她還是不要作解釋的好。


    然而已經太遲。


    千夙大聲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


    “最後一句?”太子問。


    “任爾東西南北風。”


    哼,讓你賀渣渣方才叫我作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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