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宣感覺是自己眼花了,他竟然看見妙荔臉上好像掛著淡淡的笑,眼中寫滿了嘲諷,整個人好似鬼魅一般。


    “你……你醒了。”


    妙荔輕哼了一聲說:“對啊,我醒了。你就可以繼續折磨我了,直到你滿意為止。”


    “我……沒有,我沒有想過要折磨你,從來都沒有。”幾句話說得他自己都無比心虛,他自己都不相信。


    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了,何止是折磨兩個字就能說得完。


    “既然沒有,你又結巴什麽?你就該底氣十足的說出這句話,死不承認。”


    周述宣還是想解釋,“我真的……從來沒有過……”


    “對,你從來都沒有過。我挨了三天三夜的餓和你沒有關係,因為你不知道。你一迴來我的孩子就沒有了也和你沒有關係,不是你抓著我問孩子是誰的,不許他們去請大夫。這些都和你沒有關係,你就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我……”周述宣看見她眼中盈盈的水光,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滑。隻覺有東西堵在喉嚨上,多餘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走吧。”


    周述宣沉默了一陣子,底氣不足的說:“孩子沒有了,我也很難受。”


    妙荔笑了一聲問:“你也會難受嗎?你也長得有心嗎?”


    “我……”


    妙荔艱難的轉迴頭,不想再看見他。


    高福急衝衝的跑了迴來,說:“皇上,安妃要見你。”


    周述宣又往床上看了一眼,妙荔絲毫不為所動。對著高福說:“不見,直接行刑。”


    “可是……”


    “出去!”周述宣喊了一聲,高福不得不退出去。


    屋裏就隻剩下他們了,周述宣看著她,依然想解釋,“我……”


    妙荔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吼著說:“我讓你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說什麽都沒用,滾啊!”


    還有什麽可以說的,以為還能原諒他嗎?所有的苦難都是他帶來的,憑什麽要原諒他?


    外麵的人聽見妙荔的聲音,都進來了。


    喜嬤嬤過來拉了一下周述宣,小聲說:“皇上,還是先出去吧。”


    他在這裏,對妙荔沒有任何好處。


    周述宣閉上了眼睛,什麽都不敢再說了,害怕她情緒更加激動,垂著頭出去。


    介必治也聽見了的聲音,在門口站了一下緩解了一下心情,才往裏走。麵無表情的看了看妙荔的情況,人還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至少性命無憂。問:“有什麽難受的地方嗎?”


    妙荔機械一般的搖頭,她就沒有好受的地方,渾身上下都是難受的。可是她不想活下去了,也不想求醫。


    “是有人在你的藥裏動了手腳,所以才導致的滑胎,我早一點來也沒有什麽用,沒有辦法的。”介必治解釋著說,相當於是在幫周述宣解釋。


    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做,也是為了妙荔好,她少怨一些就能少折磨自己一點。


    妙荔好半天之後才說:“沒有什麽意義了。”


    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就算知道了是誰在害她,她的孩子也迴不來了。


    介必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做著大夫應該做的事,說:“我給你開些藥,這段時間盡量臥床休養,慢慢的會好起來。”


    之後整個清泉宮中氣氛過於的低迷,誰都不敢大聲說話,走路都是去踮著腳的。


    耿清如最後還是被杖殺了,連一個比較正式的理由都沒有給出來。昌平郡主鬧了又鬧,最後依然沒有什麽結果,隻能接受,默默的把屍首領了迴去。


    宮裏的趨勢好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本來就不多的娘娘又少了一個。


    林煙遲依舊坐在宮中喝茶,並不擔心火會燒到自己身上。耿清如一死,她就安全了。早就說了誰傻誰聰明還不一定,不過現在已經看得出來了,真正傻的人已經死了。


    耿清如已死,妙荔的孩子沒有了,周述宣心中愧疚痛苦,李幼芙在替妙荔傷心,這滿宮裏就隻有林煙遲一個人是開心的。


    不過這樣下去絕對不是長久之策,總有一天火會燒到燒身上的,所以就不能隻有她一個人,宮裏該再來幾個人了。


    她很久之前就覺得這樣的爭鬥沒有什麽意思,皇上不可能喜歡她們的,也不可能接受她們。那怕是妙荔死了,皇上估計還是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但是她真的想看看這世間是否真的有不會改變的心,無法破壞的真情,特別是皇帝的心,皇帝的感情。就算真的有,能夠親手毀滅,她一樣覺得開心。


    反正她也不奢求能夠得到幸福了,就當是做個遊戲吧。


    介必治過來看了幾天妙荔之後,就沒有再過來了,實在是多看一眼都是難受的。這樣下去他自己也會病的,於是寧願照看柳兒,都不願意照看妙荔了。


    陸廣白不得不過去,再不方便也隻有過去。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對妙荔遲早是個隱患,已經避嫌了,結果還是成了這樣。


    人心是髒的。


    現在妙荔的藥都是他們熬了端過去的,不會經過別人的手。陸廣白把已經熬好的藥送到床前,妙荔習慣性的接過去,又習慣性的喝了。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沒有任何感情。


    沒有人看見她這樣心裏會好過,陸廣白想了一下,還是勸道:“怎麽都要吃點東西的,不然喝再多的藥都沒用。”


    妙荔遞過去藥碗,看著被子說:“可是我沒有胃口,什麽都不想吃。”


    之前心情不好還能說是為了孩子努力的多吃些東西,現在已經隻有她一個人了。


    “可是……”陸廣白想勸她活下去必須要吃東西,也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就換了個話題說:“可是柳兒還嚷嚷著要見幹娘,我今天本來準備帶他過來。你再這樣下去,以後都抱不起他了。”


    提到孩子,妙荔像是來了一點精神,說:“你剛剛帶他迴去的時候,他就隻有小小的一個,抱在手上都害怕把他的小胳膊小腿弄壞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那麽大了,還記得我們當時擠鹿奶來給他喂。”


    她的孩子如果生出來,慢慢的也會長大,也會叫她娘親,可惜她沒有那個機會聽見了。


    陸廣白隨著她的話一起說:“對啊,第一次沒有經驗,我還被那鹿踢了一腳,養了好幾天的傷。”


    妙荔又接著說:“還記得以前,師父讓你出去采藥,你總是挖不到幾株藥。然後背了一袋蘑菇,野菜還有各種各樣的野果迴來,有時候還會打個兔子,抓個野雞,變成方的給我做吃的。氣的師父要把你趕下山,讓你去開個飯館做廚子,不要跟他學醫了。”


    那時候陸廣白看她太瘦了,吃什麽東西又都隻吃一點,想方設法的讓她多吃一些,所以把心思全部花在給她做飯上麵。那時他還自詡是個讀書人,連君子遠庖廚都不管了。


    “還說呢,看他鬧的那麽厲害,卻每次就他吃的最多。後來都會點菜了,天天跟我說他想吃什麽,還勾搭我下山給他買酒。”陸廣白笑著和妙荔說這些,盡量多說些開心事,讓她心情好起來。


    妙荔難得的多說了幾句話,“那個酸酸甜甜的野果,我每次都要吃好多好多的那個。我現在都不知道它叫什麽,想吃了也找不到。”


    “你不是給他取了名字嗎?叫吃了還想吃果,隻是不知道別人叫什麽而已。不過我也沒有看見別的地方賣的有,好像叫什麽招雲山上有。長得像秋子,吃起來卻不像,還真沒有見過。”


    妙荔臉上也浮起了些許笑意,原來當時在山上平淡的生活竟然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間,之後就再沒有像那樣開心過。


    有時候她就在想,如果當時沒有那麽巧,周述宣沒有恰巧就出現在那裏,會不會又是另一種結果。會不會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最終被陸廣白感動,然後接受了他,過著另一種日子。


    她如果當時再堅持一點,一直不原諒周述宣,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情發生了。


    可惜,沒有那麽多如果。


    妙荔低下頭,又沒有說話了。


    陸廣白就又主動開口,說:“你要是喜歡,我現在可以迴去給你摘一點,明日就能吃到,還有什麽想吃的,一並都和我說。”


    她現在沒有什麽想吃的,從來都不是好口腹之欲的人。


    妙荔突然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問:“你那日在王府說,若有朝一日我在這裏呆不下去了,隨時都可以找你,還做數嗎?”


    陸廣白毫不猶豫的點頭,“做數。”


    “一次又一次的麻煩你們,我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妙荔捂著臉說,“要是還做數的話,可不可以拜托你給我一粒丸藥,我不想明天早上再醒過來了。我過的每一天都是難受的,痛苦難捱的,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知道你們想我活下去,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了。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想,一點都不想。”


    這世界,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了。


    陸廣白怎麽可能會讓她死,於是頓了一下,深思熟慮之後說:“我帶你出去,我們迴招雲山或者去其他地方,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妙荔沉默了半晌,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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