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是很大,幾個字卻振聾發聵。


    妙荔隻感覺自己的耳朵嗡的一下子,之後再也聽不到聲音了。不僅如此,眼前的東西她也看不太真切了,腦袋之中一片空白。。


    皇上剛才說了什麽?


    妙荔隻感覺自己雙腿發軟,幾乎要站不住。忍著發抖的聲音問:“皇上是什麽意思?”


    她和皇上是兩輩人,她又和周述宣有夫妻之實,皇上不可能是要……


    妙荔難以置信。


    皇上移開扇子,麵不改色的說:“朕想讓你幫忙挑挑。”


    妙荔舒了一口氣,三魂七魄從新歸位。還沒等她懸著的心放下,又聽見皇上說:“不過朕已經找過別人選了,選來選去落到了你身上。”


    這還是……


    眼前的這一切都無比的不真實,妙荔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確定不是在做夢。也不可能是在做夢,她做夢都夢不到這麽荒唐的事情。


    皇上知道她被嚇到了,讓她緩了一下才問:“你意下如何?”


    她能如何?她當然是不願意。


    按照她父親來說,尋常人家中她該叫皇上一聲伯父。按照周述宣來說,雖然她不願承認,可皇上也算是她的公爹。


    如此簡直是有違人倫。


    再說一句不好聽的話,皇上現在須發花白,她現在還正青春。這如何能夠配鸞凰,怎麽看怎麽不般配。


    哪怕是做皇後她都覺得委屈,皇後又怎樣?還不要守大半生的寡。


    妙荔往後退了半步,跪下,“請皇上恕奴婢大不敬之罪,奴婢想起一輩古人來了。”


    “你說。”


    妙荔叩頭而說:“楚平王無道,敗壞綱常父納子妻。施掉包計,金頂改換銀頂轎。老臣伍奢上殿奏本,賢良之名流傳至今。楚平王卻被扒墳鞭屍,留下千古罵名。還請皇上以史為鑒,三思而行。”


    在她心中皇上之前不過是無下限的袒護太子而已,本質上是沒有出問題的,斷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皇上一揮袍袖大喊:“大膽!竟敢把朕比做楚平王。”


    妙荔被嚇得一個哆嗦,主要是她現在還沉浸在震驚中。緩了一下,又不怕死的繼續說:“奴婢隻是提醒皇上不要做楚平王而已。”


    皇上低頭看著她,語氣中藏著淡淡的怒氣問:“楚平王娶孟贏公主是為了什麽?朕又是為了什麽?”


    皇上說的如此理直氣壯,讓妙荔一時間猜不透他的原因。不過她從來都不是膽小的,張嘴就說出了心裏話,“皇上要給這種事情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容易不過。”


    一句話把皇上堵到了死路上,連剛才的怒氣竟不知往何處而發。


    皇上張了張嘴,半天才繼續說:“朕找人看過,說如今鳳凰出世,那個鳳凰就是你。為了社稷穩定,天下太平,朕才要立你為後。”


    那個人不會是宮裏那個瘋瘋癲癲的太醫吧?


    到底是那個該死的鬼算的卦?這種話皇上也信?真真是昏庸到極點了?


    妙荔此時為了脫身,也顧不得那麽多,張嘴直接問:“那皇上可有算出鳳凰是從自己兒子床上飛出來的?皇上可有想過天下人的目光?”


    一句話問得刺心疼,也是皇上現在身體勉強還過得去,不然就被她紮死了。


    “那些事情你不用擔心,朕自會讓你改頭換麵。”


    罪過呀!


    妙荔現在還處於發懵的狀態,腦袋裏麵的東西橫衝直撞,由不得她思考後果,自己就從嘴裏出來了,“皇上是信了什麽邪教還是妖人嗎?這是在讓皇上做敗壞綱常的事,分明就是在禍亂朝綱,皇上萬萬不可多信。唐玄宗父納子妻,差點亡國。夏景宗父納子妻,被兒子割掉頭鼻。先輩的教訓擺在眼前,皇上切莫步前人後塵。”


    比起皇上來,周述宣的所作所為她容易接受多了,至少周述宣做得事情還在人的範疇內。


    皇上絲毫不為所動,“你說的如此鏗鏘有力,倒讓朕想起你父親來了。他曾經也如你一般跪在地上,以死勸諫。”


    後來就真的死了!


    縱然是懷念老朋友,也沒有以做他女婿的方式懷念的。


    妙荔在心中直罵,又磕了一個頭說:“皇上,奴婢是罪臣之女,斷不可為國母之尊,請皇上改立他人吧。”


    “到底是什麽朕心中有數,不過朕可以肯定,你就那隻鳳凰。”


    妙荔腦子飛速旋轉,迅速的找到迴應的話,“皇上可有想過就算奴婢是什麽鳳凰,配得未必是皇上。再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奴婢現在很有能配的就是天選的真龍。”


    妙荔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說出這一段話的,生死由命吧。


    皇上很堅決的說:“不可能,天選不算數,朕選才算數。秦王也就到王爺為止了。”


    如給妙荔當頭棒喝,皇上果真沒有一點讓周述宣登基的想法。那她豈不是要一輩子都待在周述宣身邊?不不不,她現在很有可能連周述宣身邊都沒辦法留了。


    皇上坐迴書案後,隨意的坐著說:“朕今日就和你說句實話,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得為以後做打算。你日後垂簾聽政也好,悉心教導也罷,一定要好好教幼主。”


    皇上大概是瘋了!把這些事也和她說,說了也代表她絕對逃不掉的。


    還有什麽叫幼主?難道說皇上選了的是個小皇子?


    先不管那些,現在自救最要緊,妙荔慌亂之間又問:“皇上可有想過奴婢日後會和秦王如何?”


    說完妙荔又覺得自己這話不對,這是在逼著皇上殺周述宣。


    “秦王朕自有安排,再說了,你們以後如何挨罵的是你們,與朕何幹?”


    皇上是不是有一點太不要臉了?本來就是從兒子手中搶的人,居然還要兒子挨罵!


    看樣子勸不過,妙荔隻好說:“皇上若執意如此,奴婢隻有以死命誌。”


    皇上料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早有對策,“朕幾日前收到了塞外的消息,好像有你弟弟的消息。說他不僅沒有死,還因為長相好又有才學,當地的人還和他結了一門親。朕沒有記錯的話,他好像是孟家最後的香火了。”


    妙荔以前隻當他們死完了,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牽掛。可這時聽到這個好消息,她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皇上這是在要挾她。


    妙荔視死如歸,“奴婢弟弟也知倫理綱常,定會奴婢同心。為保皇上名聲,奴婢一家死而無憾。”


    皇上又接著說:“你弟媳如今懷胎八月有餘了,馬上就要臨盆。你弟弟初為人父,如今歡喜非常。”


    妙荔就是鐵石心腸,此時也不得不動容,那畢竟是她的同胞的兄弟。


    “朕家中還有你別的親人的消息,比如你姨娘,還有你小妹妹。她們如何,全在你一人了。”


    父納子媳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妙荔斷然不會答應,寧願玉碎不瓦全。可如果連上她的家人,她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家人……


    “你再考慮考慮,朕不想強迫你。”


    好話讓他說盡了,這還不是強迫?


    妙荔此時精神恍惚,撐了一下地才能勉強站起來,“奴婢告退。”


    “誰讓你走了,朕讓你在這裏考慮。”


    妙荔跨出去半步又隻得退迴來,她上輩子肯定沒有做好事,這輩子造報應了。


    為什麽人人都說她是什麽鳳凰?她怎麽不覺得自己是什麽鳳凰,她就是隻小麻雀。


    與此同時,周述宣帳中。


    皇上已經讓人傳了話,告訴他妙荔今天不迴去,讓他不要等了。


    周述宣心中亂成一團,做什麽都沒有心思,已經早早的睡下了。


    說是睡下也不過是把自己擱直了放在床上,兩隻眼睛像有人撐著,怎麽都合不上。


    皇上無緣無故的到底找她幹什麽?


    睡著隻覺得燈火太過晃眼,正想喊魏海進來熄掉一盞燭火。卻聽見外麵小小的個聲音,“王爺,救我。”


    “誰?”


    周述宣坐起來問,卻沒有聽到迴話,好像說完那一句人就走了。


    聲音太小,他聽的不太真切,隻能聽出是個女人的聲音。


    難道是妙荔偷偷從皇上那裏跑迴來了?


    想起吃完飯妙荔看向他的眼神,裏麵有幾分可憐和無助。關心則亂,周述宣現在也沒辦法好好的分析,越想越覺得是妙荔迴來了。又覺得不太可能,妙荔最近在和他鬧別扭,不會在他麵前自稱“我”。


    “王爺?”


    魏海在外麵聽到他的聲音掀簾進來,一邁步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東西。借著燭火一看,是個小紙片,上麵還有字。


    猜測隻是猜測,周述宣隻當是自己幻聽,說:“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魏海拿著紙片邁步向前,把紙片遞給周述宣,“奴才有事,王爺你看,這是奴才在門口撿到的。”


    魏海端來一盞燭台,周述宣展開紙片一看。


    “王爺,皇上要殺奴婢,奴婢恐怕活不過明日。請王爺救救奴婢。帳中不是說話的地方,奴婢在營邊的小樹林等王爺,妙荔。”


    剛才他不是幻聽。


    周述宣看向魏海,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王爺,不能去。這次出來沒有帶侍衛,現在出去太不安全,王爺還是留在營中吧,裏麵有守夜的兵丁。”


    周述宣握著紙片眉頭緊皺,他也知道現在出去不安全,或許是有人故意引他出去。可是事關妙荔,他又沒辦法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思慮再三,周述宣撐著自己的身子坐起來,說:“扶我起來,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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