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境況,不抬頭是不可能的了。妙荔一咬牙,然後緩緩的抬起頭。


    “朕怎麽還是瞧著眼生?”皇上有看了兩眼,突然想起了這張臉,咬牙老人切齒的說:“不對,你是秦王府的。在朕麵前說謊,你這是欺君之罪。”


    皇上氣的七竅生煙,不僅秦王大膽,他府上的奴才也大膽。


    這幾天她可是犯了不少的欺君之罪了,妙荔害怕皇上下一秒就要說拖出去斬了,趕緊說:“奴婢是進宮探望長公主殿下的,因是秦王府的奴才害怕被人說是探望秦王,所以才喬裝打扮。一時在宮中失迷了路途,衝撞聖駕。請皇上恕罪。”


    皇上此時不想恕罪,早起殺心。


    當年你在你左右的人,如今還剩下多少?


    皇上腦海裏突然響起長公主這句話,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身打扮還真有幾分像她父親。


    那個說著死前還說著“為我主天下,臣死而無憾的人”。那個被他親手賜死,他卻沒辦法心中稱之為罪臣的人。


    他真的老了,開始念舊了。不想再做什麽孤家寡人,開始想過去的老朋友了。可人死不能複生,他無法和老朋友團聚,也無法對他的女兒下殺手。


    一瞬間,皇上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吧,你去看過長公主了?”


    就這麽完了?妙荔有些不太相信的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迴答,“奴婢去看過了,公主現在還好。”


    皇上冷哼一聲,她是好,敢在宗人府裏那麽弄。罷了,他也是閑著沒事,現在過去不是給自己找氣受嗎?


    皇上一轉身,不想去看什麽長公主了,打道迴府。妙荔站在原地有些難辦,皇上什麽都沒有說,她是應該自己出宮還是跟上去呢?遲疑了片刻就聽見皇上喊了一聲,“還不跟過來。”


    妙荔小跑著跟上,心中惴惴不安。


    宗人府裏的兩個人不知外麵的情況,還在興致勃勃的劃價。


    長公主接過看守遞過來的茶,淡淡的瞟了一眼周述宣,暗示十足的說:“我的人帶她進來的,你真的就不打算表示一下?”


    周述宣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真的很想迴他之前住的那間牢房。雖然旁邊有夏氏,但他可以罵人呀。在長公主麵前他隻能低聲下氣的,大話都不能說一句。


    恭敬的說:“姑姑不用給我打啞謎,直接說就好了。”


    “你知道的,我府裏養了一大堆小姑娘,別的不說脂粉錢都要一大筆。這總要有個出處吧,今日就出在你這裏了。”


    周述宣笑得很無奈,打著哈哈說:“姑姑,我們姑侄談錢不是就遠了嗎?”


    長公主也是麵帶微笑,“不遠不遠,再親也得明算賬。說吧,你打算給多少錢?”


    看來今天不給點錢是過不了這關了。


    “我是個清水王爺,不像太子。除了俸祿就是皇上賞賜的一些東西,拿不出多少錢,不如姑姑你說你要多少吧。”


    長公主想了想,他過得卻是比較窮,一拍大腿說:“算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錢,說少了我就吃虧了。你自己說你能拿出多少吧?放心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說多了我給你降。”


    周述宣沉思了一下,把夏氏的院子抄了,他現在還算有錢,於是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千兩。”


    長公主半天沒有說話,周述宣等了一會提醒道:“姑姑你該往下降一降了。”


    長公主鄙視的說:“降什麽降,你再翻三倍我都沒法降。”


    “一萬兩?!”周述宣驚訝出聲,“買的脂粉刷牆都夠了吧。”


    長公主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瞧你沒見過大世麵的樣子,給姑娘用的東西不得買好的?你是不知道我府上有多少人。再說了,你都不給剛才那姑娘買脂粉的嗎?”


    周述宣愣了一下,他還真買過,他這輩子也隻給女人買過那麽一次。卻嘴硬的說:“施粉黛汙顏色,她不用那些東西。”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長公主正想想個理由反駁他,就看高公公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跑進來了,進屋就跪在地上,“殿下大事不好了,妙姑娘走丟了。”


    “什麽?”長公主騰的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抓起他問:“你起來仔細說是怎麽迴事?”


    周述宣麵上染起了幾分急色,也關切的看著高公公。


    高公公也急的不行,“奴才帶著妙姑娘往外走,一路都很好,快出宮門的時候才發現妙姑娘不見了,奴才也不知道她丟在哪裏。”


    長公主迴頭問周述宣,“她對宮裏的環境熟悉嗎?”


    隻來過一兩次怎麽可能熟悉,周述宣皺眉搖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來救人的,人沒有救到哪裏全都折在宮中了。


    長公主牢裏轉了一圈說:“去找瑾妃娘娘讓她派人找找,然後讓太妃去皇上那裏看看。”


    “好。”說話高公公就要出去,“等等,”長公主又叫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讓人去西山傳話,說,不論如何,我明天就要從這裏出去。”


    她可以在宗人府裏隨意而為,可是不能出宗人府。


    “奴才知道了。”


    高公公領命出去,長公主一迴頭發現周述宣麵沉似水,不知道在想什麽,問:“你想什麽呢?”


    “她如果遇見皇上怎麽辦?皇上現在可正在氣頭上,發現她來探望我,恐怕兇多吉少。”


    長公主自我安慰般笑了一下,“沒那麽邪門吧,應該遇不見。要是遇到了,”長公主聲音小了一點,“她隻能隻求多福了。”


    兩個人都沒話說了,長公主靠在椅子上突然有些後悔,“你說我也是沒事找事,沒事惹老頭子幹什麽?要是不給我們關進來,也就在沒有這檔子事了。”


    周述宣點點頭,“說的很有道理。”


    那邊瑾妃一收到消息就開始找人了,瑾妃跟長公主關係極好,沒有不聽長公主話的。太妃是長公主的生母,就養了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女兒,別說找一個奴才就是找個小貓小狗都得去。


    皇上幼年間在太妃麵前住了幾年,對太妃很尊敬。


    太妃好不容易從長樂宮出來一趟,卻撲了個空,皇上現在根本沒有再明乾宮。問貼身的奴才,也隻是說,皇上一個人怒氣衝衝的出去了,沒人知道去哪裏了。


    皇宮的一角,皇上領著妙荔站在一處不起眼的宮門前。門口也沒有掛牌子,不知道叫什麽宮。


    沒帶人出來,皇上親手推開了宮門,帶著妙荔往裏走。


    這裏應該荒廢許久了,院子裏長滿了荒草像是許久沒人打理了。這種宮殿要麽不幹淨,要麽是下令被封了。


    不知皇上帶做來這裏,妙荔小心謹慎的跟在後麵。


    皇上抬頭看了一圈,滿目蕭瑟,物是人非,不複當年。妙荔察覺到皇上看了一眼院裏的桌子,趕緊過去撫開上麵的落葉,準備讓皇上坐下。


    樹葉一散開,桌子露出了廬山真麵目。石桌上麵居然放著白玉的棋盤,這玉好像還不是一般的玉,觸手生溫。桌邊還擺著白玉棋盒,裏麵放著墨玉雕的棋子。這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為什麽會擺在這裏。


    待她收拾幹淨,皇上絲毫不嫌棄的在桌前坐下,一伸手指著對麵說:“坐。”


    今天的皇上實在太奇怪了,妙荔站著不敢動,“奴婢不敢。”她怎麽敢和皇上平起平坐,不是又給周述宣招事嗎?


    “坐坐坐,這裏又沒有外人,不用守規矩給誰看。”


    她肯定是出現幻覺了,不然怎麽會覺得皇上現在親和的像街上的老大爺。她久久沒有坐下,皇上板著臉說:“這是聖旨,朕讓你坐下。”


    妙荔聽了隻好坐下,萬一把皇上惹急了,連之前的帳一起算怎麽辦?不過皇上今天膽子真夠大的,敢一個人帶著她來這沒人的地方,不怕她起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不過明麵上沒有人,估計暗處也是有人的。


    “開始吧。”


    什麽開始?妙荔一抬頭才看見皇上手中拿了一枚棋子,這是要和她下棋?妙荔不敢多問,執了一枚棋子落下。


    兩人就這樣開始下棋了,妙荔把分寸控製的很好,第一局不經意的輸了皇上兩子。


    皇上盯著棋局卻像不太滿意,一邊撿棋子一邊說:“你好像是故意讓著朕,不要這樣。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


    妙荔很聽話,卻又不敢太聽話,第二局將將和皇上打了個平手。


    皇上依然不滿意,“讓你不要藏著掖著的,再來。”


    這一次妙荔沒有再手下留情了,步步緊逼,最後皇上輸的一敗塗地。奇怪了,皇上此時居然樂了。臉上掛著笑意說:“朕還是技遜一籌。”


    妙荔隱隱約約猜到皇上估計是想她父親了,以前皇上就在常常召他進宮父親下棋,現在估計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從棋裏就能看出皇上真的老了,沒有一點銳利之氣。


    妙荔沒有說話,外麵突然有人推門而進,“皇上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可急死奴才了。”


    大總管福公公帶人找過來了,齊刷刷的跪了一地。


    “不知道你在急什麽。”皇上抬頭看了一眼天,已經快黑了,指著妙荔說:“起來,把她送到秦王府去。”


    快出宮門,妙荔還不相信這是真的。被皇上抓著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稀裏糊塗的下了一下午棋就完了,也太怪了。


    出了宮門,妙荔聽見轎外好像有一隊人馬唿嘯而過。掀開轎簾看出去,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依稀能看出旗上繡了一個“齊”字。


    齊王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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