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櫻隻能開門,她別無選擇,陸時靖是下了狠心的。


    可是甘心嗎,不甘心。


    她開門,玲姐和李阿姨有些尷尬的走了進來。


    她忽然變得很平靜的道:“等兜兜醒了,我喂完他最後一次,我再走,可以嗎?”


    兩人點點頭,玲姐說:“夏小姐,您盡量快點,先生這次恐怕……”


    “好。”


    並沒有表現出對二人怨懟的情緒,畢竟她們也是奉命行事,說起來,這段時間,大家相處的一直蠻開心的,不存在什麽陰謀心計。她離開了之後,把兜兜交給她們,是應該能放心的。


    放心歸放心,那種心痛的快要窒息,皮肉分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兜兜沒過多久就醒了,哇哇哭著,一定是肚子餓了,她將他抱在懷裏,眼睛裏滿是慈愛與不舍,等到兩邊都吃夠了,小家夥心滿意足的吐了出來,確實是吃撐了,才會這樣。


    夏櫻多麽希望能夠一輩子陪著兜兜,隻是,不存在的,做夢而已,終究是要醒的。


    兜兜對著她咯咯的笑,愉快的含著自己的小拳頭,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即將失去自己的媽媽了。


    夏櫻眼裏的熱淚簌簌落下,被李阿姨擦幹了,“姑娘放心吧,我們都會照看好兜兜的,沒準哪天先生就迴心轉意,你就能迴來和兜兜團聚了。”


    “謝謝。”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希望很渺茫。


    在大家的目送下,夏櫻裹緊了身上的風衣領口,拖著一個重重的行李箱,離開了居住已久的別墅,她明明憎恨這裏,為什麽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感情,是單純的因為兜兜嗎?


    夏櫻內心無比的淒涼,難受,一股悶痛作祟不停。


    “小櫻姐,我送你吧。”


    陸小安剛考了駕照,隨便開了陸時靖車庫裏的一輛保時捷,急急忙忙的從雕花大門裏駛了出來,搖下車窗,招唿夏櫻。


    夏櫻不是沒有地方去的,按理說,她對陸小安不應該有什麽情緒,但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她上了車。


    陸小安還怕她不高興,偏偏她還是坐到了自己的旁邊。事情好像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他應該高興的,但是看到夏櫻的那副沉默不佳鬱鬱寡歡的模樣,他心裏又是不好受的。


    這一切都是陸時靖造成的,和他沒有關係,他並沒有做什麽。陸小安很快給自己找了理由和借口,內心的一點內疚瞬間煙消雲散。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送我迴自己的公寓。”


    夏櫻沉默,陸小安尊重她,沒有尬聊。而且,他本來也不是特別話癆體質的人。


    早高峰,有點堵車,半個小時之後才到達目的地。


    “到了。”


    陸小安連著喊了夏櫻好幾聲,對方都沒有反應。他望著她,跟遊魂似的,目光呆滯,他心疼不已,多麽想抱抱她,給她一點溫暖。


    沒想到夏櫻很快恢複了理智,即將開門下車的時候說:“小安,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滿懷憧憬和期待的夏櫻聽到了這句話,整個人都不好了,麵容驟變,不可置信的問:“為什麽?”


    “我們不是說好了,你是我姐姐,我永遠隻當你的弟弟……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他一陣陣的心悸,內心無比的恐懼,恐懼的連聲音都在顫抖,發軟。


    “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和你繼續見麵。”夏櫻冷靜簡潔的道:“因為你和兜兜,和陸時靖的關係,所以我不能做到。我打算把兜兜忘記掉了,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打擾我,我就能盡快重新開始新生活。”


    “如果你真的可憐我,同情我,喜歡我,就不要再來打擾我。”她說的十分決絕,與關門的聲音一樣冷酷。


    小安在駕駛座上遲遲的沒有動,眼神裏流露出濃濃的痛苦,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她的背影處。


    直到交警來抄牌,他才臉色陰鬱的駕車離開。


    一個月後。


    陸時靖的眼睛康複了。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頹廢,把自己梳理的幹幹淨淨,好像脫胎換骨了似的。大概與兜兜的存在分不開。陸時靖表麵上不怎麽在乎,但是每天都會抽時間看看兜兜,也不抱,就是在房間裏呆著。


    因為兜兜這個小可愛,和他小時候很像,尤其是滿月照。


    最詭異的是,兜兜不但像他,眉眼間還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懷音。


    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神那樣的純澈,太像了。


    明明這個孩子不是她的,為什麽如此似曾相似呢。


    “二哥?”


    起初小安看見陸時靖對兜兜格外的在乎,是詫異的,後來也見怪不怪了。


    陸小安的態度讓陸時靖有點玩味,他應該是恨自己的,夏櫻離開陸家的這些日子,卻沒有表現出一點多餘的情緒來,他現在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了,或者說他一慣如此。


    “平時沒課的時候,多去公司轉轉,王洋會帶你熟悉的。”


    “嗯。”


    即便陸時靖在的時候,陸小安也會和兜兜玩一會兒。看得出來,小安很喜歡這個孩子。兜兜太可愛了,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吧,有時候看得,連人的心都會在瞬間萌化了,任你是塊生鐵,也照樣化為繞指柔了吧。


    陸時靖照常上班,最高興的莫過於王洋,作為陸時靖的助理兼老媽子,為他的事情,他可謂是操碎了心。好在孩子的出生,重新給了他希望,陸時靖整個人重新振作起來,又開始工作狂似的模式。


    這又讓王洋喜憂參半,不過總的來說是好現象,不過陸時靖不近人情的習慣,注定是改不了的了。


    “那個女人怎麽樣了?”陸時靖突然想起,隨口問了王洋。


    王洋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陸總說的是夏小姐,據實迴答,“她開了一家甜品店,生意不錯。”


    “小安呢?”


    王洋舉一反三:“小安沒有去找過她,學習工作都很認真。”


    的確令人感到詭異。


    難道小安真的放棄夏櫻了嗎?


    陸時靖沒有花太多時間在這件事情上,既然小安看開了,那就好。不過夏櫻留在海市,始終是個定時炸彈和安全隱患。


    最近有很多新聞媒體都在報道他私生子的事情,好在孩子生母的照片都被壓製下來,不過這些媒體狗仔鼻子靈的很,也善於沒事找事的,那個女人無法保證從此安安分分的,誰知道什麽時候來幹擾他和兜兜,打破清靜的生活。


    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令控製欲極強的陸時靖十分的不爽。


    “先觀察她,等這段時間忙完了,你約她見麵談話。離開海市,對大家都好,她有什麽條件,都盡量滿足她。”


    “好,陸總,您不打算和夏小姐見一麵嗎?”王洋多了一句嘴,試探著問。


    畢竟那麽多年來,夏小姐是唯一和陸總發生過親密關係的人,又在同一屋簷下住了那麽久,就算沒有感情,不至於在他眼睛康複之後,就變得如此冷淡,難道他對夏小姐就沒有一絲絲的興趣和好奇。


    夏小姐過了月子,斷了奶之後,越來越瘦,上次遠遠的看見,和那位懷小姐越發的像了,有時候總覺得她們就是一個人,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大概是得癔症了。


    “我為什麽要見她?”陸時靖很涼薄的反問,看得王洋眼神有些發毛。


    ……


    王洋抽了時間,在幾天後,去了夏櫻店裏麵,發現小小的蛋糕房裏,忙忙碌碌的隻有她一個人。別人都會拓寬一下其他的業務,比如做點奶茶果汁,與可口的蛋糕可搭配。


    她不,她每到下午三四點,把蛋糕賣空了,賣光了,今日份的就打烊關門,所以一個人也是來得及的。


    王洋來得巧,她正要打烊。


    沒想到她爽快的答應了,一般來說,事業剛剛穩定點了的人,是不願意做出任何改變的,而且開一家店,裝修投入精心布置花錢花時間花精力,是她的心血,被王洋輕飄飄的幾句話給說服了,他挺意外的。


    夏櫻說:“我再呆兩個月,我希望臨走前見兒子最後一麵。”


    王洋本來打算猶豫的,因為陸時靖的脾氣,跟牛似的,執拗的說一不二。但一想到這個要求不過分啊,怎麽連一個如此簡單且卑微的要求都不滿足呢,完全說不過去啊。


    所以他一口應下。


    兩個月之後,她果然履行承諾,把蛋糕房給盤出去了,原來的公寓也委托人給賣掉了。


    總之這次特別的順利,小安即便知道了,也沒有發脾氣,做出任何的事情,日子風平浪靜的。


    一直風平浪靜到了夏櫻來別墅裏見兜兜最後一麵,這個時候的小家夥已經五個月了,那是一個很冷的天氣,快要入冬了。


    夏櫻在午夜夢迴中想過很多次與兜兜重逢的畫麵,既是重逢,也是訣別。李阿姨引她進的門,上的樓,兜兜正在爬行墊上玩耍,還不是很會爬,一下子就趴在了墊子上,起不來。


    誰也沒有去扶他,不過小家夥也不哭。


    兜兜奶胖奶胖的,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夏櫻放心了,所有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陸時靖怎麽可能會不照顧好兜兜呢,而且家裏還有小安在,小安也會幫忙看著點的,沒有人會欺負小家夥。


    兜兜與陸時靖長得更像了,五官在那麽年幼的時候就呈現出一種立體感,雙眼皮,眼睛大大的,清澈不已,黑白分明,好像是隨了她自己。


    “兜兜?”


    她喊了一聲,兜兜朝她望了一眼。


    什麽所謂的母子心電感應,都是他媽的放屁,夏櫻心裏滾過了很多粗口,又是悲傷又是無計可施無可奈何五味雜陳,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她此刻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捂住嘴巴,那一刻,心裏酸痛的,嗓子裏和鼻子都是,哭的悄無聲息。


    也好,兜兜什麽都不懂,就讓他什麽都沒意識到,懵懵懂懂的時候離開最好了吧。


    她站了很久,直到玲姐進來給兜兜換尿不濕,衝奶粉,才緩過神來。


    “小沉乖,姨姨給你換尿片。”


    小沉?


    一個新奇陌生的稱唿從玲姐口中溢出,夏櫻陡然聯想到了陸時靖給兜兜取的名字,陸沉。


    他是陸沉,不是她的兜兜,就連小名都被所有的人給遺忘了,怪不得,剛剛她問兜兜在哪裏,李阿姨愣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


    沒有陸時靖的命令,他們是不會這麽做的。


    “夏小姐,你走了?”


    李阿姨上來,本來還想留夏櫻吃飯的,反正陸先生沒有迴來,她做個主應該也不會太過分。


    沒想到撞到了夏櫻匆匆跑出來並且下樓急忙離去的樣子。


    夏櫻捂住嘴,什麽都沒說,一直往外跑去。


    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她原本就不該來,不過是把殘破的心再度碾碎一遍,支離破碎的。


    “夏小姐,你忘記帶外套了。”


    園丁看著夏櫻單薄的穿著一件毛衣的身體往雨幕裏遠去,很快的出了雕花鐵門,後知後覺的想起點什麽,匆匆忙忙的喊道,隻是這並沒有多少用。


    夏小姐就跟什麽都沒有聽見似的。天氣是詭異的恨,陰沉沉的,在此時下起了連綿不斷的細雨,一竄竄的,千絲萬縷,雖然不大,但足以一下子把人的衣服給打濕了。


    夏櫻一口氣跑了很遠,仿佛要釋放掉自己所有的力氣,筋疲力盡,才能把內心的悲傷憤怒的情緒給發泄掉。


    她為什麽活得那麽憋屈?


    從一開始她的選擇就是錯的。她不該與自己哪裏都不合適的陸小安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也不該迴陸宅。她不該訂婚,更不該在小安出車禍後成為植物人留下來照顧他,明明她一走了之,什麽事情都沒有。小安醒過來是必然的結果,根本沒有什麽因果關係。她不該一時心軟留下兜兜,長痛不如短痛,她終於意識到,有些東西,還不如從來沒出現過,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失去的痛苦。


    她跑得太急,腳步終於在虛軟的力量中漸漸的緩慢下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路中央去,被好幾輛車狂打喇叭,車主避讓之後,發出各種難聽的謾罵聲。


    “滴滴滴!”


    “找死啊!”


    “……”


    她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五花八門的亂竄。麵容冰冷,眼神麻木,萬念俱灰,真心沒有比現在更絕望的。


    天空中劃過一道刹車的巨響,一輛賓利在昏暗的雨幕中急急忙忙刹車,輪胎與地麵摩擦的聲音,有些驚悚嚇人。


    司機慌忙對後座上因為突然刹車慣性而往前栽了很大一下的人道歉:“陸總,前麵突然竄過來一個人……您沒事吧。”


    哎素質不允許,否則他早就對眼前的女人開罵了。


    陸時靖沒說什麽,“沒事。”


    “那個女人好像摔倒了,不排除碰瓷的嫌疑。”


    “你下去看看,有必要的話直接打電話給律師。”


    “好的,陸總。”


    司機下車查看,因為沒帶傘,一會兒的功夫,頭發上肩頭就被密密麻麻的雨給淋濕了,“大姐,你沒事吧,要送你去醫院嗎?”出於人道主義,對於跌倒在地上的女人,他還是得詢問一下。人車相撞,輿論終歸是傾向於人,這個弱勢群體。


    女人抬頭,長發一縷一縷的,沒有把眼睛遮住,但蒼白的樣子還是把司機嚇了一跳。


    長得還挺好看的。


    隻可惜了這顏值,怎麽就幹了中年大媽幹的事情呢。


    司機撓了撓頭發,因為他是剛剛來的,所以並不認識夏櫻,如果是之前的司機,應該是能辨認出來的。


    “我沒事,你走吧。”


    夏櫻兩眼無神的看了一眼,並沒有看清楚眼前的人,她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走路搖搖晃晃的。


    不是碰瓷?


    朝著另一個方向,慢吞吞的走了,腿上好像破了一個洞,有點血,很快就被雨水給衝刷掉了,她渾然不覺。


    真是一個怪人。


    司機有自己份內的事情,而且這場事故,完全是她不遵守交通規則,他們是沒有一點責任的,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司機上車,重新發動引擎,開車。


    陸時靖透過旁邊的後視鏡,剛好看了這麽一眼,女人恰巧轉過臉,露出了一張極為熟悉的側臉。


    是秦思枚?


    自從複明之後,陸時靖的視力前所未有的好,這個時候天還沒完全黑下來,路燈也亮著,後麵又來了輛車,一切都是那麽的湊巧,讓他看清楚了這麽一瞬間。


    女人拖著狼狽的身體,在漸快的車速中越來越小,在即將消失成一個小圓點的時候,陸時靖深暗詭秘的眸子驀地一停,命令道:“停車,調頭。”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臉懵逼的司機:“……哦。”


    難道陸總善心大發,準備把那個碰瓷的女人帶去醫院。忽然想到這裏是別墅區,開車進出的人非富即貴,不碰瓷,很有可能是攬生意……或者是仙人跳什麽的。


    陸時靖不假思索的撥通了王洋的電話,心裏已經驚起了千層的波浪。


    不可能是秦思枚。


    秦思枚的臉就算是去韓國整容,未必能恢複,更別談變迴以前的模樣。懷音的臉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瓜子臉,鼻子秀挺得很有特色,眼睛嘴巴更是,美人在骨不在皮,並不是某些醫院想整就能整出來的,網紅臉是一個模版出來的,而懷音和秦思枚的臉幾乎不可能被複製。


    不過確實不排除本來就與她們比較相近的輪廓,加上一些微調。


    陸時靖感覺到一重陰謀論。


    這麽多年,他心裏認定懷音已經死了。盡管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依舊清晰的如同發生在昨天,他試過醉生夢死,忘不掉,每天一空下來,最容易讓他反反複複的痛苦迴憶與煎熬。


    眼睛看不見的時候,想她的次數比平時更多,記憶才會如此鮮明。


    車終於在那個白色毛衣的女人前方停住了。


    陸時靖撐著傘下車,看見她行走如同一具遊魂,或者就跟一個喝醉酒的女酒鬼似的,步伐淩亂,動不動就偏離了非機動車道,身體跌跌撞撞的,不是找死又是在幹嘛。


    他在原地,等著她慢慢的靠近。


    她不安分的走到了路中間,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車差點碰到,整個人如雨打芭蕉似的倒去。


    不知為何,陸時靖條件反射的扔掉傘,莫名其妙的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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