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了好大的力才將小乖的遺留問題解決掉,拖著沉重的腳步,帶著大家看著我的莫名恐懼的目光,總算迴到了房間。


    感謝了小妍幫我看著三師叔之後,我便讓小姑娘先離開了,有許多事情我要整理一下,還是自己一個人靜靜比較好。


    我的腦袋裏現在有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這些問題攪成了一團,找不到頭緒。


    在我們離開之後,夕霧山莊到底出了什麽事?在我不知道的那十天裏,素雪夫人對三師叔做了什麽?為什麽那麽長時間,三師叔都沒有逃出來?


    一個個的為什麽在我的腦海裏打著轉唱著歌,真是要多煩有多煩。


    我歎了口氣,看來老天果然不喜歡讓我消停,本來今日好好的心情,現在全毀了。我想上床睡個覺怕是都不行,三師叔霸占了我的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雖然跟師兄弟們同榻而眠的事情我沒少幹過,但是跟師父師叔擠一張床還是算了吧,即使他們不介意,我也很介意。


    不過真的好累啊。


    我這樣想著,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茶還是早上泡得,雖然據說多泡幾遍會出成色,早上臨出門的時候我是也這麽想的,準備迴來的時候好好品品淩然送來的這據說一兩賣一百兩銀子的茶,可惜我現在完全沒有那個心情。


    一口灌了一杯,要是晏子繁在的話,肯定會罵我沒品位,喝茶如牛飲,沒有長相也就罷了,連氣質都不培養。


    不過我又不是他那樣的貴族,想必將來也不會嫁給什麽他那樣的貴族,就算平時大大咧咧一點,即使沒品位,大抵也不會有什麽關係吧。


    三杯茶下肚,我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起身的聲音。


    三師叔醒了。


    醒來的三師叔看起來一臉迷茫的樣子,我看到他下巴上有些許的幾根胡渣,許是最近過的並不好,連他最在意的儀容都顧不上了。


    然而我沒有想到,他這哪裏是過得不好,簡直是不知道怎麽過的。


    三師叔坐起來之後,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我這房間,然後把眉毛擰了一下,低了頭,沉思了一會兒,驟然抬頭,開了口。


    “敢問姑娘,這是哪裏?”


    我剛要倒第四杯茶,聽到三師叔這麽一問,茶壺險些沒拿住,好在我反應快,左手趕緊扶了一下,這傳說中一百兩銀子才買得到一兩的茶才沒有摔到地上,那據說還狠金貴的茶壺沒有變成碎片。


    “三師叔你說什麽?”我瞪大了眼睛。


    雖然我是個夢見師,雖然許多夢見師的工作都是幫失憶的人找迴自己的過去,但是我覺得我應該不至於盡職盡責到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要失了憶吧?失憶這種橋段,遇到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總碰上是很讓人心力交瘁的。


    因為一旦雇主是失憶的,那麽就要看這個人從生下來一直到失憶之前的所有記憶,委實十分費神。


    “姑娘認識我?”三師叔依舊是一臉迷茫,口氣軟軟,不見他一個幻術大家的風采。


    我放下了手裏的茶壺,在桌子邊上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


    “哈哈哈,三師叔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您在逗我是不是?”我快速走到床邊,一臉諂媚道,“三師叔您老人家是不是生氣我把您一個人扔到了夕霧山莊?哎呀這個您不能怪我啊,師侄我除了夢見其他什麽都不會的是吧?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是不是?再說了。小乖不是還在您身邊的嘛,我隻能給您拖後腿的,再說了,您也知道素雪夫人當時態度很強硬的嘛,我和淩然也是被綁出來的,對了三師叔,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我被綁了足足三天三夜呢……”


    我話還沒說完,三師叔驀地抓住了我的手,眼睛瞪得比我方才還要大上幾分,“你認識素雪?這是哪?素雪呢?”


    “三師叔你真的別逗我了,”我哭喪著臉,“失憶這種事,別一個個輪著來啊!”


    然而事實是,三師叔他真的不記得我了。


    而且不止是我,他現在除了素雪夫人和夕霧山莊,其他什麽都不記得。我從他的隻言片語裏推測了一下,他貌似,把自己當成了素雪夫人那群麵首中的一員。


    不過可以直唿人家名字,看起來還是地位很高的麵首。


    素雪夫人不會是把三師叔洗腦了吧……


    從前看戲也好,看書也好,總能看到主人公失憶的細節,因此我總是要在心裏默默地鄙視一下這些作者貧乏的思路,失憶的人,哪裏有那麽多……我身為一個夢見師,這麽多年不過也隻見過我自己這麽一個失憶人士,過了十年才再見到素雪夫人這第二個。


    可是現在我覺得我錯了,果然藝術都是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我想對那些曾經被我鄙視的作者們道個歉,你們沒有錯,真的,失憶這種事,果然太尋常了。


    怎麽辦?


    正當我癱軟在地上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小妍興奮的聲音。


    “姐姐姐姐,公子迴來了呢!”


    小妍清脆的聲音對我來講有如天籟,我扔下依舊在探討此地是何處的三師叔,“騰”地站了起來,開門跑了出去。


    “淩然呢?”


    “公子他剛剛迴來,現在還在房裏梳洗……”


    我未等小妍的話說完,轉身向淩然的房間跑去。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交代一句:“屋子裏那個人幫我看緊了,千萬別讓他出來!”


    我從來沒有對淩然有如此強烈的好感,他迴來的消息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雖然不知道拽著它能不能爬上去,但是到底還有了個希望。


    小妍說淩然還在房中梳洗,對此我沒有想太多,隻覺得一個男人,總不至於在房間裏放一個大大的浴桶,然後撒了花瓣開始美美地泡澡吧?因此我非常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了門。


    可惜我錯了。


    淩然他雖然沒有在屋子裏放個浴桶洗花瓣澡,卻也是脫了上衣正在細細地擦拭著。


    還不是他自己動手。


    淩然坐在床上,披散著頭發,沒有穿上衣,露出白皙卻精壯的上半身,我數了數,有六塊腹肌。


    那腹肌上麵有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正拿著毛巾在上麵輕輕地擦著。


    與其說是毛巾在擦,還不如說是那隻手在他身上遊移。


    我這一踹門,鬧出了好大的動靜,看到的還是這麽一副香豔的樣子。


    我曉得淩然家有錢,作為一個富家公子哥,有那麽一個兩個的侍女是很正常的,齷齪點想,這一兩個侍女除了服侍他的起居之外,其他地方說不定也是要服侍一下的,不是有一種侍女被叫做通房麽?隻是認識了他這麽久,他身邊的女子,除了小妍之外,我並沒有見過別人,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無視掉了他還應該有個把侍女這一現實。


    那侍女被我一驚,手上的毛巾適時地掉了下來,她一迴頭,一臉的被驚到了的兔子的表情。


    我非常想說你身為一個男人的侍女,心理素質怎麽能這麽差呢,這樣如何能成得了大事,可是當我看見她的臉的一瞬間,突然就沒話可說了。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找個侍女都找這麽漂亮的。


    既然是漂亮姑娘,那做什麽都是情有可原都是可以的,這是我活了這麽多年得來的經驗。


    晏子繁曾經對我講,我長得不好看,就失了女子天生的利器。他說身為一個女子,其實隻要長得漂亮,那這一輩子基本就不用愁了。男人嘛,無論麵子上怎麽說娶妻娶賢,但是在同樣賢惠的兩個女人裏麵選,那肯定是選那個漂亮的。他還跟我舉過例子,說山下有個寡婦長得非常漂亮,同時跟好幾個男人都有關係,照理來說這果斷是要被大家唾棄的,可是就因為她長得好看,所以她這個行為被大家無限地理解,變成了身為一個寡婦,寂寞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而那幾艘同時被踩的船,也絲毫不介意幾個人共享,更可怕的是,據說幾個人還沒事湊在一起討論……


    晏子繁當時一臉凝重道:“看見沒,這事要是你做的,估計直接就是浸豬籠了。”


    對於晏子繁的話,我一向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惟獨對這一段話卻印象深刻。真是真理無誤。


    眼前這一幕再一次地證實了這個理論的正確性,我不禁想了下,如果此時給淩然擦身子的,是個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醜妞,不過被踹了個門就停了手上的活,她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近淩然的身,不過轉念又想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想必連被淩然買迴來的機會都沒有……


    就這麽一個場景讓我想了這麽多,這足以證明最近我的日子過得相當的無聊。


    我看著那侍女一雙即將梨花帶雨的眼睛,揉了揉頭,很不好意思道,“呃,你們繼續,繼續啊。我在門外等著,完事了記得叫我。”


    隨即我便識趣地退出了房,順手還給關了個門。


    我蹲在淩然的門外,腦海裏不由得浮現了剛才一不小心看到的畫麵。


    然後咽了口口水。


    然後死命地搖了搖頭。


    真是的,論身材的話,我二師兄的更好,人家腹肌有八塊呢……


    況且淩然的半裸的身子我也不是沒見過,好歹在一間屋子裏住了那麽長的時間,怎麽也不至於一次都沒見過他換衣服,總是見過幾次。可是,我沒見過他洗澡出來的樣子啊! 男人半裸的上身上帶著些許的水珠,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幾個師兄從瀑布裏出來的時候都在原地呆立了好久……


    我正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吱呀一聲,門開了,那個有著沉魚落雁之姿的美人侍女出來了,手裏端了個盆,盆上搭著剛剛的那條毛巾,恭敬道:“柳姑娘,公子請。”


    我點了點頭,等到侍女走遠了,探了半個腦袋,看到淩然確實穿好了衣服,這才進去。


    淩然的衣服雖然穿的整齊,但是頭發卻依舊散著。我又不禁想著,剛才的美人替他穿衣服的樣子,細長的手指輕輕地係著前襟的扣子,在他的胸口劃過。


    我又使勁地搖了搖頭,努力地把腦海中的粉紅色的幻想給搖沒,然後想了想現在的三師叔,對淩然道:“三師叔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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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帶著淩然迴了房間,一進去看到的是小妍在費力地攔著即將出門的三師叔,她小小的個子隻到三師叔的腰部位置,攔腰抱著三師叔的樣子看起來很吃力。


    我去幫著小妍把三師叔推迴了床,怒目看著三師叔。


    “三師叔你到底要幹什麽?”


    如今的三師叔一點都沒有少陽真人的樣子,隻是口口聲聲喊著他要見素雪,無論我和淩然怎麽勸,他都不聽。


    然後淩然一手刀把他劈暈了。


    “你幹什麽?”


    我皺著眉問淩然。最近皺眉的時候太多,這樣下去會早早就有皺紋的,這可不行。


    淩然給三師叔蓋好被子,歎氣道:“白前輩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你問他什麽他也不會說,況且,按你的說法,他如今已然失去了記憶,自是不會記得你我的事情,麵對著我們兩個陌生人,你覺得他會放下心防麽?”


    我想了想,確是如此道理。


    “那怎麽辦?”


    “要不要看看我們離開之後,白前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說對我三師叔用夢見?”


    淩然頷首。


    我托著下巴想了想,這倒不是不行,不過我不曉得,夢見,到底對三師叔有沒有用。


    世上有各種各樣的術,那便同樣有著破解該術的法子。不能被破解的很少,可惜的是,夢見術並不是這很少中的一員。


    若是普通人的話,自然不會想這麽多,因為大部分的人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的過去會以別人的夢這樣的形式再現出來。然而術士卻不同。


    特別是像我三師叔這樣,在幻術這個小圈子裏已經混出了一定地位的,更是不能被輕易窺探了去,否則我們樂正門的秘密不是悉數被人知曉了?因此身為高階的術士,大多會對自己用一些以防萬一的術。


    我又喝了口茶,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決定。


    擇日不如撞日,三師叔為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我很急切地想要知道,因此趕緊一點,倒是沒什麽問題。


    就是還需要麻煩淩然,今日要在我這裏守著了。


    夢見畢竟是在做夢,就算我睡覺很死,若是所處的環境實在不適合睡著的話,即使開始了,夢境也會被打斷的。因此我需要一個良好的條件,就算不需要鴉雀無聲,至少也得不能被人打擾。


    之前的幾次夢見,都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哪怕是淩然抱著我迴來那次,由於他抱得還算穩,況且很快就迴到額郭師傅,因此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照理來說這客棧應當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如今我算得上是有些驚弓之鳥,實在不敢出什麽意外。


    我有種預感,三師叔這次的事情會很麻煩。而我這種不祥的預感向來都很準。


    晚上待大家一起吃完了飯,淩然和我在大家八卦而疑惑的眼光注視下進了我的房間。


    吃飯的時候淩然向我們介紹了一下那個新來的侍女。


    侍女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詩源。詩源是他這次出去談生意,對方看他這裏沒有服侍的貼身人,特地挑了來伺候他的。我不禁陰暗地想,估計是要伺候到床上了吧,一看那個胸就知道。


    我雖是對這個詩源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看不順眼,但是到底我也隻能算是淩然的萍水相逢的朋友,最多就是比萍水相逢再高一點點,沒有什麽對此能置喙的資格。可是小妍則是一點麵子都沒給,一整頓飯吃下來,硬是沒見到她一個笑臉,顯然是對她親愛的公子身邊出了這麽一個家夥表現了強烈的不滿。


    可惜她的不滿沒什麽用。


    淩然跟我迴去的時候,特地交待了一聲,說今夜在我房裏過夜,任何人不準打擾。


    我和淩然一起失蹤了那麽久,然後又一起被綁了迴來,迴來之後是個人都能感覺到我倆的關係不淺,但是迫於淩然淫威,和我的長相實在平平,一直都沒有什麽人出來八卦。而淩然這麽一說,瞬間大家想不八卦也難了。


    詩源一直跟著我們到了房門口,然後謹慎卻有些含情脈脈地對淩然說,自己會一直在門口守著,若是有事情一定要叫她。


    淩然笑著點頭應了,我卻不禁想問問她,若是我倆真的是要做他們想的那檔子事,叫她進去是幹嘛,參觀學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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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外麵烏雲密布的,連一絲月光都沒有從窗欞中露進來,房間裏一豆微弱的燭光,讓我本就不安的心更不安了幾分。


    “要開始了。”


    我邊說著,邊用根細針刺三師叔的手指。


    一滴銀紅落進了事先準備好的酒杯裏。


    血滴在酒中擴散成了一絲絲的,然後慢慢地溶解在了夜光杯中的液體裏。


    葡萄美酒夜光杯,淩然不愧是個有錢人,連這種催我睡覺的酒都用的這麽高級。


    我和衣躺在了三師叔的旁邊,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三師叔的情況要比我想象中的好得多。我順著他的記憶一路找過去,發現果然不出我所料,三師叔的過去並不是可以完全看得了的,很多部分我都隻能看到個模糊,而且瞬間就過去了。然而比較幸運的是,這些我看不了的部分,基本都跟右曆山有關,也就是說,跟師門有關的內容是被封印了的,而除此之外,三師叔並未做什麽防護措施。


    這令我很開心。


    與素雪夫人有關的事情,很明顯三師叔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想必他也覺得,就算是有敵手,應該也沒有人會對他的八卦史有興趣。我一路走馬觀花看下來,發現這些都是可供觀賞的,便加快了速度,直接奔著最近的幾個月去。


    很快,便到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三師叔的那天晚上。


    “可是哥哥啊,”記憶中的素雪夫人笑著:“既然你明明都知道,為甚不來攔著我呢?從我這裏到和安城,一共三日的路程,我在白家待了三天,折磨了他們三天,就等著哥哥你來呢,等著你來親眼見證我報仇的時刻。可是直到最後,我等到池塘的水都變了紅色,等到你也沒出現。”


    “我們兩個不愧是兄妹,身上都流著一樣的血呢。”


    “不……”


    隨後便是林宇翔看著像帶著誰出了門。


    那個誰,是我和淩然。


    我在夢境裏看不見我自己,這是我早早就知道的,可是連淩然也沒有看見,這委實令我小小地吃驚了一下。不過想來也是合情合理,在那個時候,我和淩然最起碼在表麵上有著很親密的關係,在夢裏他被自動屏蔽了也沒什麽事。


    反正看的也不是他。


    我集中了精神,從這裏開始,便是我不知道的展開了。


    在我們走了之後,瞬間屋子裏變得十分安靜,安靜得連唿吸聲都聽得到。


    素雪夫人將兩隻手搭在了三師叔的兩肩上,寬大的袖子順著重力滑到了手肘處,露出兩節蓮藕般白淨的小臂。


    “哥哥,這麽多年了,你說,你要怎麽賠我?”


    三師叔這時已經稍微平複了心情,想也是他也不小了,不像莊澤那樣正是被人說兩句就跳腳的年齡,他還頗淡定地反問了句,“你說怎麽賠?”


    素雪夫人想是沒有料到三師叔突然變得這麽淡定,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就迴了神,笑得像朵怒放的紅蓮,“哥哥你覺得呢?”


    她本就搭在三師叔肩上的手順勢滑了下去,摟住了他的脖頸,然後那張妖冶的臉與三師叔一點點貼近,最終大紅色的嘴唇在三師叔耳邊吹了口氣,說了一句話。


    “既然哥哥沒有想法,那就聽妹妹的吧。”


    然後三師叔就被軟禁了。與我和淩然一樣的待遇。


    我猶記得我們兩個是被關了十天之後才被趕走的,那麽,三師叔的變故,定然就是在這十天裏發生的。


    原來我心裏有過埋怨,就是為什麽整整十天,三師叔都沒有跟我聯係,直到我都從夕霧山莊離開了,三師叔都沒有出麵。我嘴上雖說著擔心三師叔會不會出什麽事,可是心底卻固執地覺得,身為我的師叔,隻有他不想做的,卻沒有他做不到的。


    如今看到三師叔在這十天裏做的事情,我才發現我真的是錯怪他了。


    他確實沒有想著跟我聯係。不過三師叔並沒有對我不管不顧,隻是當他確認了素雪夫人不會對我怎麽樣的時候,就幹脆沒再擔心我的死活。


    對此,我該說什麽好呢?三師叔是太相信素雪夫人的為人,還是太相信我生命力的頑強程度……


    三師叔和我不一樣。我和淩然被關的那十天,是真真的什麽都做不了,除了混吃等死之外基本就是兩個人閑聊。可是三師叔到底是個馴化術已經玩到頂的人,任何事情隻要他想知道,那就不是秘密。


    我一直都曉得三師叔在利用蟲子打聽情報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這次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看到地上成群結隊的螞蟻和蜘蛛,密密麻麻的,不禁身上生了一身的冷汗。此時此刻我十分慶幸馴化我不會,否則沒事麵對著這麽一幕,早晚得被自己給折騰死。


    三師叔細心地聽取了每一隻蟲子傳迴來的情報,然後歸納總結了一下,他發現素雪夫人貌似在籌備什麽。


    可是到底在籌備什麽,螞蟻們不知道,蜘蛛也不知道。它們隻表示,在這裏活了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你們的壽命才有多長啊……”反正身邊沒有人,我稍微自言自語一下子,也沒什麽關係,這麽漫長的夢境,一個人若是隻是默默地看著,實在煩悶。


    三師叔白天探聽著最新的動靜,晚上還要抽出精神麵對素雪夫人,這讓他很心力交瘁。


    我本以為素雪夫人因為很生氣,所以想把三師叔就這麽軟禁著,然後什麽時候心情好了什麽時候再放出來。可是她到底比我多活了二十年,想事情比我周到得多。


    到了晚上,素雪夫人會在三師叔房中跟他一起用晚膳。


    我抻著脖子看了看菜色,嘖嘖,真是用心,沒有一道不是按照三師叔口味來的。


    吃過飯後,素雪夫人還順勢地住了下來。


    叫了水當著三師叔的麵沐浴,然後水淋淋地從水裏出來,隨便地擦了擦,就這麽躺在了三師叔的床上。


    看著這一幕幕如此順理成章的樣子,我有些疑惑:這素雪夫人,不是在誘惑三師叔吧?


    我的心裏既然有了這個想法,便怎麽看怎麽像。


    “素雪,你迴自己房去。”


    素雪夫人好像沒有聽到三師叔這句話一樣,在床上擺了個性感的姿勢,隨手拿起了一粒葡萄,輕輕地放進嘴裏,然後滿意得眯了眯眼睛。


    “素雪!”


    床上的素雪夫人換了個姿勢,總算是迴答道:“小的時候哥哥總是摟著妹妹睡覺呢。”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還真是。在白家的那段日子裏,最一開始的時候,由於沈玉蓉還沒有從眼睜睜看著父母在麵前被殺的打擊中緩過來,經常半夜睡覺都作惡夢驚醒,因此身為兄長的沈君辰不得不在一聽到她哭就趕緊抱著她哄啊哄,後來幹脆,年輕的三師叔就摟著她睡覺了。


    再一想,我小的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表示睡覺的時候如果被人抱著,或者抱著別人,確實會降低做噩夢的幾率。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你我都還小,身為兄長,我照顧你是應該的。如今你我都這個年紀了,男女授受不親,我記得我應該教過你。”


    聽到這麽冰冷的迴答,素雪夫人不怒反笑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適合用在哥哥和我的身上麽?如今我未嫁你未娶,和二十年前你迴來搶親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區別吧?為何那時哥哥可以抱著妹妹徹夜長談,如今卻不行了呢?”


    “難道說,哥哥你如今嫌棄妹妹了?”


    “或者說,因為妹妹的身子不幹淨,哥哥不認我這個妹妹了?”


    “怪不得這麽多年,明明近在咫尺,哥哥卻怎麽都不肯跟妹妹相認呢。”


    “我沒有……”


    隨後三師叔便老老實實地上了床。


    我從這裏學到了一點,那便是,當一個男人覺得一個女人對自己重要的時候,那無論這個女人有多麽的無理取鬧難以讓人理解,都沒有問題。男人自己就會給自己找到許多心疼這個女人的理由。


    就像此時的三師叔,他明知道素雪夫人這話的目的,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和她同床共枕,卻心裏不由得對素雪夫人這樣自己作踐自己的態度表示出了些許的心疼和憐惜。


    素雪夫人絮絮叨叨地開始跟三師叔敘舊。


    三師叔心裏很清楚,素雪夫人說的這些,隻是她從別人那裏聽到的故事罷了,可是他還是被她帶進了迴憶裏,那個兄妹兩個相依為命,卻很幸福的迴憶。


    說著說著,三師叔漸漸睡去。


    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幾天。


    白天三師叔依舊是不停地打聽著各種情報,晚上則繼續跟素雪夫人吃飯敘舊。一開始他對素雪夫人的到來很是抵觸,可是逐漸,他的心裏對此卻有了一絲的期盼。


    我突然發現,三師叔這麽多年看著過得很瀟灑自在,可實際上,心裏也是難受得很吧。


    放著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妹妹在眼前卻沒有勇氣相認,對於三師叔來講,這是何等悲慘的一件事。


    我不知道三師叔是怎麽想的,也許隻是想短暫地享受這樣畸形卻又看似溫馨的關係,可是這種關係太脆弱了,稍微有一點點的幹擾,便會失了平衡。


    第八天的時候,素雪夫人醉了酒。


    我一群師兄弟在一起曾經探討過,美人在什麽時候顯得格外的有魅力。經過整整三個時辰的不休不眠的討論後,大家一致認為一個美人,在喝醉了酒的時候顯得尤為媚人。宿雨和莊澤雖是一對斷袖,在那時也是不由地點了點頭。美人嘛,也沒有規定一定要是女的。


    我身邊美人雖然多,但都是美男,少有美女,即使喝地伶仃大醉,我也沒發現有哪個有著特殊的魅力,大多都是火氣方剛的,幾個人若是都喝醉了,搞不好還能打一架。如今在這夢境中,我總算是見到了傳說中醉酒的美人。


    三師叔活到這麽大,也是頭一次見到有女子醉成一灘的樣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隻能根據經驗,給素雪夫人灌了些茶,然後小心地脫了外衣,把她抱到了床上。


    素雪夫人再一次驗證了,美女做什麽事情都是美女這一亙古不變的真理。若是我醉成了那個樣子,那就是一灘泥;可是人家素雪夫人,生生醉成了一灘春水。


    在這一灘春水中,傳出了一個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


    “君塵……”


    這一聲君塵叫的連旁觀的我的骨頭都跟著一酥,更何苦被素雪夫人一把摟著脖子的三師叔。兩個人四目相對,三師叔愣愣地看著身。下的素雪夫人,素雪夫人柔情地望著自己身上的哥哥。


    然後素雪夫人狡黠地一下,抬頭,嘴唇和三師叔的相碰。


    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然後立即捂住了嘴。雖然知道即使我發出了些許的聲音,夢裏的這兩個人也聽不到,但我還是盡力不想讓聲音泄出來。


    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素雪夫人得了甜頭,看到三師叔並沒有產生抗拒的意思,便又笑了笑,故技重施了一次,這一次,她的吻更深了些。


    片刻,大腦一片空白的三師叔才終於反應過來,狠狠地推開素雪夫人,然後下了床。


    他想向素雪夫人發怒,但是待他迴頭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睡得甜甜的,嘴角帶著笑容,一如二十年前他搶了她迴來的那晚。


    三師叔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素雪夫人精神抖擻地離開了三師叔的房間,帶著一絲莫名的笑容,徒留三師叔獨自鬱悶。


    從那日開始,素雪夫人再也沒有來找過三師叔。


    而三師叔也什麽都沒再做。


    三師叔活到這麽大,於情字一事,雖然並無些許經驗,但終究他的人生閱曆再那裏,想事情會比我這種小丫頭片子快得多,第九天,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些年來,陷進去的不止素雪夫人一個,還有他自己。


    他把妹妹當成了一個女人。


    當然,若是單純地從性別上區分,素雪夫人確是個女人無誤,但是身為妹妹的女人,和其他女人,理應是有一個界限的。可是他把這條界限,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地忘記了。


    我總算明白為何過了這麽久,三師叔都不願意告訴素雪夫人二人的關係,覺得不好意思是一迴事,更重要的原因,怕是他心底的潛意識裏有著萬分的不願意吧?如果沒有相認,那他就可以一直跟素雪夫人保持這樣曖昧的關係,可一旦相認,他要怎麽正是自己,身為兄長,喜歡上了妹妹這種齷齪的心思。


    我歎了歎氣。


    我頓時覺得三師叔在這件事情上,太自私了。


    他是可以不用正視自己的心思,可是素雪夫人呢?她又該如何是好?三師叔覺得保持這樣曖昧的關係沒有問題,可是素雪夫人呢?她不是這麽想的啊……


    就算平時行為再出格,做事再離經叛道,素雪夫人終究是一個女人。身為一個女人,在遇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的時候,想的最多的,無非就是,怎麽嫁給他。


    我咬著唇仔細地理了理思緒,以一個女子的角度,來揣測了一下素雪夫人在這幾天這麽做的目的。


    想來想去,除了試探三師叔到底對她有沒有意之外,我找不出任何理由來。


    但是這樣就糟了啊。素雪夫人那樣的脾氣,那樣的性格,真的會因為少陽真人白君塵變成了她的哥哥沈君辰而放棄這段戀情麽?恐怕不會吧……


    我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繼續看下去,發現果不其然。


    三師叔在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後,終於選擇要離開,可是他的門外,要比我和淩然的門外多了不止三五個人。


    “少陽真人若是邁出這裏一步,夫人說就殺了我們其中一人,還望真人手下手下留情,放小的們一馬。”


    門外的美人之一如是說道。


    三師叔就這樣又迴到了房間裏。


    第十天的時候,素雪夫人又來到了三師叔的房間,跟他一同吃了晚飯。然而此時的三師叔,卻無論如何都不會願意跟素雪夫人睡在一張床上了。


    素雪夫人赤著足,走到了三師叔的身邊,雙手環住了他的腰,頭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嬌聲道:“哥哥的心跳聲,倒是很快呢。”


    三師叔僵在那裏了,雙手抱著素雪夫人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其實,哥哥心裏也是喜歡我的吧?”素雪夫人柔柔的聲音從三師叔的下巴那裏傳來,有著莫名的誘惑力。


    “當然,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喜歡的。”


    “哥哥裝傻了這麽多年,還要繼續裝傻下去麽?”素雪夫人的手在三師叔的腰上不安分地動著,讓三師叔的額頭出了細細的一層汗。


    不得不承認,素雪夫人這樣過盡千帆的女子,三師叔真的不是她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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