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然家果然是有錢,若是細細算來,這些銀子裏有那麽一部分還是他的,不過他既然不提,我也不犯賤去提醒。隻是這麽看來,淩然其實沒有當一個商人的天分。所謂的商人,自然是要將每一枚銅錢都把得死死的才對,否則都對不起商人這兩個字。


    搞不好淩然將來會是個敗家子啊。


    那我現在開始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萬一將來有一天他真的窮困潦倒纏上我了,這可不成。


    我收著銀子準備迴家,想著今日想取血怕是不容易了。微微地搖了搖頭,安慰自己道這樣的事前準備還是讓雇主負責比較好。


    然而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所謂的戲劇性變化,大抵說的,便是這樣的情況。


    漸漸散開的人群裏,突然鑽出一個光頭。


    那光頭手裏拿著不知從哪裏找到的菜刀衝進了人群。


    我看著光頭油光鋥亮閃閃發光的臉,覺得這樣的人說不定是個屠夫,那他手裏拿著的許是殺豬刀?雖然會做飯但是下廚委實不怎麽多的我,其實不是很分得清菜刀和殺豬刀的明確區別。


    那光頭帶著鋥亮的臉和鋥亮的刀直直地奔著我這裏來,我還在納悶我多年以來從未得罪過什麽光頭,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光頭君不是奔著我來,而是奔著我的銀子來的。


    秦錢城這個賭場開了這麽多年,不是沒有見過賭徒輸紅了眼鬧事,但是君上在這裏體察民情的時候有人鬧事,鬧的還是挺大的事,這倒是頭一遭。


    淩然見狀,反手護在了我的身前。平心而論,對於他這一番英雄救美的行為我還是很感動,雖然我也想過,他可能是借機準備到時候要我一筆保護費。


    賭場中的官兵迅速地趕到,可是卻未能預料到,那光頭居然一手抓了湛封做了肉盾。


    想是湛封從小到大沒有碰上過這樣的事情那個,一時間被抓了個措手不及,眨眼間一把菜刀就抵在了脖子上,一絲血痕緩緩滲出。


    我夢寐以求的血啊,好浪費。


    即便是普通的人質,想必官兵小哥和大哥們都會投鼠忌器,更何況既然認出了湛封,大抵錢澤也會提前通知吧。


    湛封一個堂堂的秦王,居然在體察民情的時候被人擒住了,還不是因為什麽敵國或者政敵的緣故,若是真出了什麽意外,想必將來史官們記載這件事情的時候,會相當苦惱,若是在史書上寫了“君上微服至秦錢城,未料有歹人不軌,君上不敵,薨”,估計這史官腦袋上的東西也沒了。


    湛封身為一國之君,在此條件下果真有著一國之君的風度,臨危不亂這個詞放在他身上,很好。


    臨危不亂的湛封冷靜道:“這位兄台,不知你有何事,放下刀子慢慢談如何?”


    那光頭大叔怒目道:“勞資在這裏已經帶了五個時辰了,到現在一文錢沒贏到不說還賠了個半死,憑什麽這個黃毛丫頭一來就能贏那麽多!一定是跟你們串通好的贏我的錢!”


    我眨巴了幾下眼睛,心裏默默地分析了一下。


    首先呢,這個大叔生氣是因為自己輸了錢,而同時我這裏恰好贏了錢,故大叔覺得很不開心。


    其次,大叔覺得很不開心的緣由,除了因著自己輸了錢之外,恰好看到個我這樣一直在贏錢的,強烈的對比之下,大叔覺得更加的不開心。


    最後,聯想到為何我這樣一個黃毛丫頭都能贏錢但是他一個已經謝頂了的中年大叔為何就一敗塗地呢?大叔思慮萬千,覺得一定是我和東家串通好的。


    我覺得好生鬱悶,心想我既沒有跟錢澤串通好,我的頭發也不是黃色的。渾身上下就頭發這一點優點,還被人無視了,我也覺得很不開心。


    那大叔說的是何等的無稽之談,可是他現在是真正的人質在手,天下我有。雖然他不知道他手裏人質的重要性,不過其他人可知道。


    我看到錢澤腦門上的冷汗和湛封的血同時滴落。


    若是普通的人質,按照我以前看的話本和折子戲,想必為首的一個官兵小哥便會怒喝道:“大膽狂徒,還不束手就擒!?”


    然而我想著,既然人質在身份上麵有和話本和折子戲裏有本質性的差別,那看起來理應是官兵的小頭目的那個小哥大抵當是懂得變通的。


    可是,我高估了秦國對基層幹部的培養,那小哥顯然是沒有理解上去一個國君當了人質和一個平民當了人質的區別。


    隻聽到一聲怒喝:“大膽狂徒,還不放下人質快快束手就擒!”


    我微微歎了口氣,藝術來源於生活,這話當真不假。不過如此看來,我所看的話本子的作者真真都是厚道的人,想現在的小說家,都是按照字數算錢的,能多湊以個字算一個字,多一個字可能將來就多了一文錢。一句話裏扣了這多麽字,這是少賺了多少錢啊。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那些小說家隻見過說話簡潔的官兵小哥。


    錢澤皺了皺眉,湛封也皺了皺眉,我看不到淩然的表情那個,不過想來他應該也皺著眉。


    我覺得,我應該也皺皺眉。


    不過被劫持的不是我,而且以我個人對湛封的感覺,覺得若是他出了事,錦夫人的日子想必會好過點?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那兩撇眉毛怎地也皺不起來。


    那大叔顯然被小哥這一句不把他當迴事的話給激怒,刀子在湛封脖子上猶疑著,抱著他慢慢地往前走,邊走邊道:“給老子一百兩銀子,要不老子就宰了這個小白臉。”


    我以為湛封這樣文武雙全的國君,怎地也算不上是個小白臉,看到大叔表麵上一副黑道老大手下打手實則雙腿打著顫的樣子,我猜他一定是嚇得腦子糊塗了否則既然有機會要到手銀子,一百兩豈不是太少了些。


    “柳姑娘,”淩然動作小小,拽拽我的衣角,“你有沒有什麽方法?”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能有什麽方法?”我翻了個白眼。


    “話雖如此,可是柳姑娘畢竟還是信陽真人門下弟子,想必總會有些術法能夠解決這等小事吧?”


    “你管一國之君被劫持叫小事?”我又翻了個白眼,顯得自己非常高貴冷豔。實則是因為我實在是沒能用什麽如他所想的術法來顯示一下我樂正一門的神奇之處。


    “柳姑娘既然是樂正子弟,施個小小的幻術想必並不是一件難事。”


    我怕的就是他這麽說,因為我實在是沒什麽能耐。我還不能讓他知道我沒有能耐,所以隻能想別的方法。


    我歎了口氣,向前走了兩步。


    “這位呃,”我想了想詞,“這位壯士。”


    那大叔雖是聽見我在叫他,但是神情卻絲毫沒有放鬆,“恩?”


    “即便誠然如壯士所說,我一個黃毛丫頭,能在這個地方贏了這麽多銀子,是覺得這秦錢城的老板跟我有點貓膩,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用我或者這錢老板作人質呢?”


    那大叔顯得很疑惑,兩條臥蠶眉微微皺起。


    我繼續道:“你看你現在劫持的這個人,雖然看著衣服非富即貴,可是畢竟你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他隻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是個一般人家的人硬要裝成自己是個土豪,以這錢老板如此奸商的性格,保不準會無視這個人的性命,直接讓你死在亂箭之下,反正這個世道,人命而已嘛,拿錢就可以解決了,錢老板這樣有錢又有勢的人,說不定便會這樣做。”


    “你個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呢!”大叔的光頭上又冒出了幾滴豆大的汗珠。


    我聳了聳肩,道:“難道我說的有哪裏不對麽?”


    “你說的哪裏對了!”大叔有些怒目,“整個秦國上下,誰不知道我秦國主君最是公正嚴明,最討厭的便是這等官商勾結的事情,放眼望去十國之內,有哪個國君能像我們君上這樣的?你這麽說,豈不是侮辱了我們君上?”


    我微微地撇了撇嘴,大叔,你要是再用點力,你口中的賢明國君就要變成一具屍體了。


    “既然如此,”我輕咳了一聲,“你身為如此賢明國君的子民,做出這種作奸犯科之事,對得起你的國君麽?”


    看到大叔的光頭上汗滴又多了些許,我繼續道:“聽你的話,倒像是個安分守己的良民,那想必也知道,秦錢城既然能在這國都中光明正大地營業,且有著官府的支持,那便證明了,這是你所崇敬的君上允許的。而你在這裏如此鬧事,難道不是在顯得君上他治國無方麽?”


    大叔顯然不知所以然,支支吾吾了一下,然後猛地抬頭道:“君上是君上,君上平日日理萬機,怎麽可能連這種小事都知道。”


    我擺擺手,道:“非也非也,既然君上他如此賢明,若是這裏真有什麽坑蒙拐騙的地方,他能不清楚?”


    大叔被我說的頭疼,眉毛又緊了緊,但是手上的動作卻鬆了鬆,分了神。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淩然突然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個手刀向著光頭大叔劈去。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錢澤道:“我覺得淩公子你可以早點出手的。”


    我也這麽覺得。


    他真是,浪費了我的口水,雖然說了這麽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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