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車庫出來,外頭已經繁星盈盈,陸景喬猩紅的眸子無力地望了望黑夜,之後驅車趕往醫院。

    本來一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地被他縮成了半個小時,等到他停好車,直奔十幾樓的病房時,正好在走廊上碰到了輕輕帶門出來的程小雅。

    程小雅性子剛烈,他下午的時候就見識過了,一個巴掌硬生生地甩過來,現在他的側臉還有印記,但是心裏掛念慕初夏的陸景喬也顧不了這麽多了,抿了抿薄唇走了上去。

    “她怎麽樣了?”

    陸景喬低聲開口,程小雅轉過紅腫的雙眼,盯著他看,半晌,這才低低應他:“沒了孩子,能夠好到哪裏去呢,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說到最後,程小雅忍不住落淚,這樣的痛苦,幾年前她感同身受,那是一種世界毀滅的感覺,她這輩子不想再經曆,但沒想到,竟然落到了初夏的頭上……

    陸景喬沉了沉臉,銀牙咬緊,垂下的手緊緊捏緊,下一刻,他狠狠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程小雅抹了抹臉上的淚,一雙紅通的杏眼轉到了陸景喬的臉上,歎息道:“陸景喬,離婚吧,你這樣拖著她,對她不好,初夏說了,這婚,她離定了……”

    她說的很輕,但是這麽嚴重的字眼,卻仿佛暮鼓晨鍾,一陣陣傳入陸景喬的心裏。

    他轉過頭,五官上布滿陰霾,冷冷地掃過程小雅之後,沒有開口,而是掠過她往病房裏走去。

    有些事情,他要聽她親自跟他說,但是離婚,想都別想!

    病房裏一片昏暗,摸索著,陸景喬輕輕打開了一盞燈,不是很亮,卻足夠他看清她。

    他的小妻子,此刻縮在病*上,靜靜地沉睡著,那嬌小的背影,勾著他的心,一抽一抽,很痛。

    陸景喬走近,幫她掖好被子,也是這個時候,他再一次見到了她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和早上他出去的時候一樣,毫無生機。

    陸景喬劍眉擰緊,之後緩緩伸出手,覆上她慘白的小臉,輕輕地摩挲著,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她輕輕地皺眉,然後低聲地嘟囔。

    “孩子……孩子……”

    就連在睡夢裏,好像她也難以忘記這麽恐怖的事情,陸景喬心煩意亂,但又不知道可以為她做些什麽,之後,他輕輕歎息著,然後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不算寬敞的病*上,多了一個他,就顯得有點擁擠。

    陸景喬往裏縮了縮,大手一攬,將她輕輕地帶進懷裏,之後,下巴輕輕地抵在了她的額頭,她的自然體香鑽進他的鼻子裏,莫名地讓他心安,陸景喬睜著微微暗紅的眸子,就這樣*到天明……

    再度醒來,慕初夏隻覺得口幹舌燥。

    懶懶地睜開眼,映入眼前的還是那雪白的天花板,耳邊還是那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提醒著她,昨天的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偌大的病房內,一片淒清,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慕初夏轉著腦袋,四處張望著,可是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千瘡百孔的心裏,在那一刻竟然有一點點地失落。

    他,從昨天早上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來是嗎……

    慕初夏的眼裏閃過自嘲,之後費盡地撐起散架的身子,想要去按*頭的警鈴叫護士來,下一秒,房門輕輕地被人推開。

    循聲轉過眸子,那個男人直直地站在門口,還是那筆挺的英姿,但是此刻隱約間多了一股落寞,再看,她發現他手裏竟然端著一個小碗,熱氣騰騰,想必是食物。

    “你醒了……”

    低沉沙啞的嗓音,伴隨著外邊的冷風,吹了進來,慕初夏隻是直直地盯著他,沒有開口應他。

    門口的他走了進來,之後,他腳一勾,帶上了門,接著端著那個碗來到*邊,幫她撐起了*上的小*。

    放下食物,竟是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香氣十足,引的她胃口大開,實際上,已經一天沒怎麽進食的她早就餓了。

    “先吃一點東西,然後你怎麽和我算賬都行。”

    陸景喬盯著她麵如死灰的臉,低低開口,言語裏,透露著無限的無奈。

    慕初夏抬起頭,目光牢牢地定在他那張昔日堅毅此刻卻無比頹廢的俊臉上,細細地看著。本來炯炯有神的暗黑深邃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微微泛紅,而一向幹淨的下巴上,竟然冒上了胡茬。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這是她心裏的第一感覺,她心疼他,這種情感自然地充斥在心中,但是之後,她立馬想起來她那個無辜的孩子……

    慕初夏知道,這會是她和陸景喬之間這一輩子的鴻溝……永遠跨不過去了……

    時間仿佛凝滯,直到他修長的手指勾過她的手,將一個湯匙塞進她的手裏,她這才反應過來。

    之後,她忍著滴血的心,冷冷自嘲:“陸景喬,何必呢,我們結束

    了。”

    結束兩個字,很簡單,但其中的意思卻很厚重,陸景喬抓著她的手一僵,擰起的眉宇間微微湧現不悅,但是立刻又被他硬生生地壓製下去,他就當做沒有聽到,然後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快點吃吧,冷了的話,對身體不好,要是吃不飽,我還可以給你去買。”

    現在的無限柔情,正好和之前的一切形成鮮明的對比,腦海裏又閃過那恐怖的夜晚,慕初夏臉上的嘲諷之意更大,如果早就這樣,該有多好,孩子,也不會沒了……

    她的眼神裏出現前所未有的冷意,之後,帶著無限的絕望,之後,她一個揮手。

    哐當!

    東西摔碎的聲音在清冷的病房裏響起,然後伴隨著熱粥飛濺,不少還濺到了麵前的他的衣服上,但是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不閃不躲。

    但是慕初夏的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

    之後,迎著這樣詭異的氣氛,她說:“陸景喬,我們離……”

    最後一個婚字還沒有說出口,她已經被他冷厲的話給打斷!

    “住口!”

    一聲怒吼,仿佛要將牆壁震碎,再看他,頹廢的俊臉上,已經陰沉了下來,那暗紅的眸子裏,又射出了駭人的目光,對象是她,而他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緊緊地握起。

    慕初夏知道,他生氣了,她冷笑一聲,有什麽好生氣的呢?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假的不是嗎?他又何必如此執著,不願放她離開……

    還是說,他沒有玩夠嗎……

    慕初夏的眼裏淌滿淚,想要離婚的念頭顯得更加地堅定,她默默地低了低頭,“你不答應也沒關係,總有辦法的,就算你陸家勢力再大,總有辦法可以找到律師來打官司的。”

    她十指教纏著,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知道,麵前的他,已經震怒非凡。

    “陸景喬,有意思嗎……”

    話音未落,她的下巴已經被男人狠狠地捏住,慕初夏被迫抬起頭,對上了他那雙眯起猩紅的駭人眸子,隻是一眼,她就覺得自己快要被吞噬。

    “你再說,我就掐死你!”

    陰沉,帶著無限寒意,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那一刻,慕初夏也被嚇到了,陸景喬直直地盯著她蒼白的小臉,努力壓抑著自己心中燃起的熊熊怒火,想要訓斥她,但瞥到了她臉上出現的驚恐之後,又是不忍心,隻能死死地按著心中的那一抹無處可發泄的怒氣。

    他,注定是折在她手裏了……

    半晌之後,陸景喬沉沉歎息,輕輕鬆開了捏在她下頜上的手,緩緩地撫上她的側臉:“沒了孩子,我也難受,我知道你肯定比我更痛苦,但是孩子沒了就是沒了,就算你哭著鬧著,和我離婚,孩子也不會迴來了!你早點養好身子,我們可以再有的,但是離婚,下次你別給我輕易說出口!”

    他早就和她說過,這輩子他隻結一次婚,不是早早,就是她慕初夏,既然領了證,那就再沒有離婚的道理,不管她要不要他,她慕初夏始終屬於他,永遠不能逃離他身邊……

    聞言,慕初夏身子一顫,眼角卻又是斷了線,是委屈,然後是難過。

    每次,她都隻能聽著他們說,聽從他們的安排,一點自主權都沒有,現在,就算她明知道,自己是別人的替身,還要傻傻地跟在他身邊,繼續奉上自己得真心嗎?

    有時候她是很傻很天真,但她還沒有白蓮花到這種地步,被秦少安拋棄的那一刻,她就說過,決定不會再讓男人欺騙,卻還是跌入了陸景喬的溫柔陷阱裏……

    慕初夏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個布偶,任由別人的擺布,很可笑,可笑到自己都在嘲笑自己。

    偌大的病房裏,隻聽到她的抽泣聲,陸景喬煩躁地撫了撫眉心,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平穩著自己的心緒:“你乖乖待著,我再去給你端一碗來。”

    說完,陸景喬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推門出去,又是留下一室清冷和她……

    慕初夏呆呆地坐在*頭,眼角不斷淌淚……

    接下去的幾天,一直這樣尷尬地過著,倒是程小雅和遲浩,一直不斷地往醫院裏跑。

    程小雅是來看望她的,而遲浩,是來伺候某大爺的……

    例如幫陸大少買買換洗衣物,買買生活必需品,有時候還淪為送外賣的幫他出去買食物……對於,遲浩雖然怨言不斷,但看著自己日益憔悴的兄弟,他心裏也著急,也一一照舊了。

    而陸景喬,就像把這病房當做了自己的家,把所有能搬的都搬了過來,更是買了一張小*在她病*邊搭起,晚上直接睡在了這邊,對此,慕初夏紛紛選擇了無視,但她隱隱發現,自從他在這裏住下後,負責她的護士,跑的格外地勤快,時不時地借著個理由出現在她的病房,但是搭訕的對象,永遠是陸景喬……

    果然,他就是容易禍害女人……慕初夏無助地翻了翻白眼,繼續無視之……

    兩人之間不溫不火,直到那天下午。

    護士幫她抽完血,做完基本的檢查,池婉婉提著一個水果禮盒出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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