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四遭遇小牛子,風塵歸初見陳柒寶


    賈源跑進來,說李知縣升任金陵知府。


    張彪還不大信,張眉瞪眼的問,“阿源,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唉喲,我還從哪兒聽來?”賈源急惶惶地,“今天我給衙門裏的棗兒爺送銀子去,正趕上新官上任,我湊巧一瞧,可不就是以前咱們縣裏的縣太爺麽。娘的,竟然還j□j的升官兒了!”賈源賈演兩兄弟深恨胡家,而李大人,以往收過胡家閨女做小老婆,恨烏及屋,賈源賈演便跟著連李大人都恨上了。


    張彪聽說李大人成了金陵知府,臉沉若水,一雙手背青筋暴起,那模樣,若是李大人在他麵前,他真能直接將人生吃了!


    司徒三按住張彪的拳頭,喊了聲,“彪哥。”


    張彪目眥欲裂,緩緩的吐了口氣道,“我沒事。”低聲自嘲,“便是我想找姓李的報仇血恨,現在跑到衙門也是送死,我知道。”州府衙門比起縣衙,規模配製要高端百倍,張彪即使想報仇,也不會不自量力到闖衙門。那就不是報仇,而是自己送死。


    司徒三對賈源道,“莫慌。便是姓李的成了皇上,與咱們也沒關係。他是知府老爺,高高在上!咱們是地痞流氓,走街串巷,想碰也碰不到呢!就是碰到了,難道他認得你?你現在姓賈,隻要自個兒心裏甭虛,沒人會懷疑咱們。”


    賈源非常信服司徒三,見司徒三這樣說,他心裏就有了底,道,“好,我聽三哥的。”


    張彪目光冷冷,道,“叫了你哥和小四來,咱們一道商量商量下頭該怎麽做?”


    賈源出去叫人。


    一行人摸爬滾打的逃到金陵城,如今有了新身份、新屋子,還有了地盤兒,但,接下來怎麽做,還得大家商量著來。


    尤其是李大人升為金陵知府,張彪覺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擴充人手,擴張地盤兒。


    司徒三道,“彪哥,有句老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姓李的心黑手狠,又是剛上任,咱們別當出頭的椽子,先避著他些,手下見血的事先停了。”


    張彪以往在豐饒縣能為一霸,與官府勾結的事沒少幹。便是最後,張彪也沒料到姓李的說翻臉就翻臉,要知道,先時他可是沒少給姓李的送好處呢。


    就是有這些原因,張彪方深恨李大人——簡直就是貪得無厭、反複無常一小人!


    張彪思量片刻,道,“三弟說的對,娘的,咱們現在得避這孫子的鋒頭!”張彪說著,往地上啐下一口唾沫,道,“上迴得的那些銀子,咱們先不分了,都給衙門裏的大棗子送去!這迴,我跟三弟一道去!”


    “阿演,你看著下頭的小子們,叫他們老實要飯。現在不要跟馮拐子接觸,以後咱們也不買小孩兒了。”張彪望向賈演,“叫馮拐子也老實幾天。”


    賈演應了,又道,“今天剛好有兩個小的,已經給了錢,交了人。”


    張彪呲了呲牙花,道,“這兩個買就買了,就別弄殘了,給他們個破碗,叫他們要飯去!”


    賈演點點頭。


    賈源靈光無比,道,“我去成衣鋪子給彪哥和三哥買件鮮亮袍子。”


    司徒三道,“給彪哥買一件就成了,我這件衣裳就行。”


    張彪沉聲道,“現在兄弟們苦著些,以後有了銀子,我姓張的絕不虧待大家!”


    張彪、司徒三帶了厚禮拜訪陳棗子。


    陳棗子也算知府衙門數得著的捕頭了,他就出身平平,不過,會鑽營,如今三十出頭兒便在知府衙門裏做了捕頭。捕頭的薪俸的限,陳棗子卻是發家有道,似張彪他們這些人,都得打點陳棗子才能保得平安。若是舍不得銀子,那就是給陳棗子除暴安良為國為民的立功機會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他陳棗子都不吃虧。


    陳棗子住的是座三進宅子,不怎麽起眼,裏麵收拾的著實不錯。張彪、司徒三到了,陳棗子卻是冷冷淡淡,道,“今天有阿源來過了,怎麽倒勞動彪哥親自到了寒舍?”本是粗人出身,陳棗子卻喜學外頭文人作派,說話文縐縐,隻嫌別人不知他大字不識一個呢。


    張彪賠笑,“小子們不懂事,竟不知今日知府大人駕臨金陵城,失了禮數。”說著,將手一揮,司徒三畢恭畢敬的將一包銀子捧到陳棗子跟前,陳棗子瞟一眼,司徒三方將一大包的銀了放到陳棗子的桌子上。


    陳棗子依舊是半冷不熱,道,“你們的孝心,我知曉了。”


    張彪倒也俐落,一抱拳,“不擾陳爺了。”帶著司徒三退下,迴了自家小院兒。


    陳棗子這樣的態度,司徒三實在心裏沒譜,路上低聲問,“彪哥,你看大棗子可是明白咱們的意思?”


    張彪冷著一張臉,沉聲道,“肯收銀子就好。”


    司徒三忍不住罵,“狗\日的,真不知多少銀子才能喂飽這群畜牲!”那些銀子,是小乞丐們從早到晚,摸爬滾打從地上討迴來的,是他們這條街上所有店鋪三個月的平安錢。如今都送了陳棗子,接下來日子要難過了。


    張彪年長司徒三許多,到底沉得住氣,道,“三弟,總有一天,咱們都能賺得迴來!”


    兩人迴了小院兒,見司徒四正在抽打另一破衣爛衫的小孩兒。


    這孩子瞧著,跟缺心眼兒似的,任司徒四怎麽拿樹枝子抽他,就死站著不動,一幅憑你打死的硬骨頭!司徒三心情不大好,問,“小四,幹什麽呢?”


    司徒四踹那小子一腳,指了道,“來了個硬骨頭,叫他去太白樓外頭要飯,這小子不去!”


    張彪瞟都沒瞟一眼,隨口道,“不討飯要來有什麽用,剁了手腳,扔河裏去。”抬腳屋裏去了。


    司徒三眼利的看到那孩子身子抖了一下,直接過去,揪了小孩兒到跟前,覺著小孩兒生的還不錯,臉上雖是泥一道汗一道,被揍成個豬頭臉,一雙眼睛既冷且硬。司徒三不耐煩的問,“想死想活?”


    小孩兒眼珠微動,望著司徒三,整個小小的身子開始顫抖。


    司徒三沒空給小孩兒做心理輔導,就一句話,“小四,帶他去太白樓那裏,不討飯直接再揪迴來,砍了手腳給那些不聽話的做個教訓!”


    丟開小孩兒,司徒三跟著進屋了。


    司徒四踹一腳,說他,“你以為人都跟我似的好脾氣啊!我就是好脾氣,也是有限度的!”拽了小孩兒去外頭討錢了。


    第二日一大早,司徒四罵罵咧咧的,跟司徒三說,“哥,可晦氣死了,小牛子昨天沒討得三五個銅板,這又病了,快燒成炭了。”


    “小牛子是哪個?”司徒三問。


    “就是新來的,跟個強種似的,他又沒個名兒,我就給他取了一個,就叫小牛子。”司徒四問,“哥,怎麽辦哪?”


    司徒三道,“喂些開水給他喝,挺過來就是他有命,挺不下來,就算了。”


    司徒四吱吱唔唔,“我給他弄碗白粥喝吧,一條命呢。”


    司徒三拍了弟弟腦袋一記,沒說話,轉身走了。


    也就是遇到了司徒四,司徒四如今還是個心善的,轉身就照顧小牛子去了。


    小孩兒躺在硬板床上,燒的糊裏糊塗,抓著司徒四的手,一個勁兒的叫“爹,娘,救命!”,司徒四奪出自己的手,摸他額頭,覺著真能烤糊雞蛋了。便去井裏打了冷水來,尋了塊自己的擦腳布泡了泡,給小孩兒擦巴擦巴額頭。過一會兒,再給他擦巴擦巴身上。


    小孩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又淺淺的闔上了。司徒四拍他臉蛋幾下子,問,“怎麽樣了?”


    小孩兒咬緊牙不作聲。


    司徒四一隻手繞過他的身子,將人抽抱起來,從破桌上端過一碗熬的軟軟爛爛又香噴噴的米粥,說,“張嘴!”


    小孩兒還是閉著眼,司徒四說,“你不吃飯,直接燒死倒是省了糧食。萬一燒成個呆子傻子,以後就有笑話看了。我就把你放到狗窩裏,叫你跟狗住一塊。”


    雙眼猛然睜開,一雙黑漆漆的瞳仁裏迸出兇光,司徒四也去瞪他,舉高了粥碗,喝道,“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啦!”真個不識好歹的小子!


    小孩兒終於張開嘴,司徒四給他遞著碗,一大碗白粥狼吞虎咽的喝到了肚子裏。喝過粥,小孩兒又閉眼躺下了。


    司徒四說,“看,也不說喝個幹淨。”他們日子並不寬裕,這麽一大碗白粥,多難得啊。司徒四珍惜的舔了舔碗,直待把碗舔的像新洗過一般。小孩兒偷瞧過司徒四沒完沒了的舔碗,直接閉上眼轉過身去,心說:惡心死了!這壞蛋真是惡心!


    過一時,司徒四又去燒了開水來給小孩兒喝。


    不枉司徒四給他喝了兩大碗白粥,小孩兒命也大,第二天,小孩兒的熱度就褪了下去。司徒四心情很不錯,說,“沒白糟蹋兩碗粥啊。”踢小孩兒一腳,道,“小牛子,走,討飯去啦。”


    小孩兒沒說什麽,就跟著司徒四出門了。


    司徒四一路唧咕,“小牛子,你可得多討些,別白瞎我的兩碗白粥啊!”


    小孩兒給煩的兩耳冒油,悶頭不說話。


    到晚上迴家,司徒四一麵泡腳,一麵跟他哥炫耀,說,“哥,你猜小牛子今天討了多少錢迴來?”


    司徒三興趣不大,問,“多少?”


    小孩兒正提著一銅壺開水進來,司徒四指著腳盆說,“小牛子,過來,給我加點兒熱水。”小乞丐們,甭以為一天乞討完就沒事兒了。白天討飯,晚上還得幹活呢。司徒四直接把小孩兒當自己的小跟班兒,白天去討飯,晚上還得伺候他。


    小孩兒嘩一陣熱水下去,司徒四兩腳飛一般從腳盆裏跳出來,罵,“你沒長眼啊,要燙死老子!”


    小孩兒悶不吭氣,給司徒三的腳盆裏兌了熱水,還用小手攪了攪,覺著微微發燙的時候就停了。接著,小孩兒提著銅壺出去了。


    司徒四瞪著眼睛,轉身問他哥,“哥,這小子是不是對我不滿啊?”


    司徒三將腳放進盆裏,笑,“你才發現呢。”


    司徒四咬牙切齒,“明天給他好看!”


    司徒三問,“要了多少銀子啊?”


    “一兩,足有一兩了。”司徒四將一角銀子從腰裏取出來給司徒三瞧,還是很高興地,“小牛子還行吧。”


    司徒三笑笑,“不錯。這小子要天天這麽好運氣,下個月就不用他去討飯了,叫他帶別的小乞丐出去就成。不過,你看牢他,我看這小子有些心思!”


    司徒四瞪眼,“他要敢跑,我打斷他的狗腿!”


    小乞丐有小乞丐的日子,官老爺有官老爺的生活。


    想當初李大人是抱著撞大運的信念,令兒子給原金陵知府甄大人送了重禮又遞了折子,原本想著,隻要上麵不加罪於他,便是謝天謝地了。


    不想,竟是連升三級。


    接到聖諭時,李大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到了金陵城,他成了一地父母官。


    有許多事,以往他不明白。如今,他忽然明白了。


    帝都城。


    早有奴才傳了信兒,說大哥哥快迴來了,林靖天天盼著呢,卻是不想,大哥哥竟然帶了這樣的一個大麻煩迴來。


    林靖小尾巴似的跟著大哥哥去了主院兒,瞪圓了雙眼問,“那是誰啊?”


    林翊一路風塵,剛換了衣衫,洗過手臉,道,“廢襄陽王的兒子,叫陳柒寶。”


    林靖不愧“事兒爹”之名,繼續問,“大哥哥怎麽把他帶迴來了?”


    林翊歎口氣,“柒寶聽說父親被禁宗人府,他是宗室之後,想著去宗人府來求求情,代父贖罪。”


    林靖挑眉,“他在說夢話吧?”腦子有病吧!


    林翊亦是無奈,“說來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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