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長官,您找……?”少婦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著軍官製服的高大身影,疑惑地問道,隻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門口的軍官一句“媽”就把她最後兩個字生生憋了迴去。


    “哪位?”少婦半張著嘴,用呆滯的聲音吐出了最後兩個字。


    “媽!是我,我是齊恆,我迴來了!迴家了!”齊恆沒敢踏進家門,而是探了半個頭進來,對著屋裏已經徹底陷入呆滯的母親又輕輕喊了一聲。


    隻是少婦還是站在門口,雙手捂著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哥?”


    這次倒是開門的小女孩打破了屋中詭異的安靜,她脆生生的聲音讓齊恆猛地一頓。


    “你是,小妹?”齊恆慢慢把戴著潔白手套的右手放到了小女孩頭頂,輕輕摸了一下。


    小女孩這才反應了過來,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蹦到了母親身後,露出半隻腦袋好奇的看著呆立在門口的齊恆。


    “媽?”齊恆幹脆徹底打開了房門,右手輕輕在母親麵前晃了一下:“是我啊!我迴家了!我沒死,林遠之前不是都給你寫信說了嗎。”


    少婦眼眶中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臉上滑落。她向前兩步,把手輕輕放在了比自己高了足有一個頭的齊恆臉上,溫柔的撫摸著齊恆的臉頰。


    “你,你迴來了?”少婦的聲音一直在顫抖,似乎說出這幾個字就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一樣。


    “嗯!媽!我迴家了!”齊恆重重點了點頭,眼裏的淚珠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奪眶而出。


    母親的手在齊恆臉上匆忙的滑動,想幫齊恆擦掉臉上的淚珠,但當她的手劃過齊恆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時,還是猛地抖了一下。


    “我,我知道你沒有死,林遠寫信告訴我們了。”齊恆的母親帶著哭腔說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陣亡通知書送到家裏的時候,我和你父親有多難過,我都差點嚇死了……”


    “對不起!是孩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齊恆撲通一聲跪在了母親麵前。


    門口的勤務兵看到這一幕,果斷的轉身走到了街邊,背對著屋子和屋裏正在團聚的營長,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起來,你快起來,媽沒有怪你。”齊恆的母親急忙拉住齊恆的胳膊,想把他拽起來,齊恆的妹妹也幫著媽媽一起,扶起了麵前這個陌生的哥哥。


    “你這臉,是怎麽了?”齊恆的母親輕輕撫摸著齊恆臉上的傷疤,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還疼不疼啊。”


    “炮彈皮劃的,小傷,小傷,不礙事,早好了,一點也不疼。”齊恆趕忙解釋,一邊笨手笨腳的幫母親擦去臉上的淚珠。


    齊恆的妹妹十分機靈的遞上了自己的手帕,齊恆趕忙接過,幫母親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哥哥騙人,我的手上次劃了一個小口子,好疼的,哥哥臉上受傷,肯定也好疼的。”齊恆的妹妹癟著嘴嘟囔了一句。


    “真不疼,哥哥是男孩子,不疼的!”


    看到母親又要哭出眼淚,齊恆被妹妹這個“優秀的”助攻弄得哭笑不得,趕忙給她們解釋。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齊恆的母親嘴裏輕輕念叨著,在齊恆的攙扶下慢慢走到了沙發旁。


    “啊,你快坐,”母親剛剛坐下,看到齊恆站在身前,便想站起來扶齊恆坐下,但齊恆直接單膝跪在了母親腳邊。


    “媽,你坐,你坐,我在這就好。”齊恆趕忙按住了母親,讓她安心坐下。


    “阿恆(齊恆的小名),你打完仗了?這次迴家,還走不走啊?”


    母親擔心的問道,眼中帶著一絲期望,還有一絲恐懼。


    “媽,對不起,我是還要迴去的,我隻有一個月的假期,在路上已經用掉十天了,”齊恆帶著十二分的歉意迴答,一邊緊緊握住了母親的手。


    “古人言,忠孝不能兩全,兒身為軍人,在此國難當頭之際,為國盡忠實為本分,故不能在父母膝前盡孝,望母親多多擔待。”


    “這樣啊,”不過母親這一次並沒有太過激動的反應,而是輕輕點了點頭:“我是讀過書的女人,道理我都明白,你是軍人,你父親是一縣之長,現在這種時候,國家就得靠你們這些人來保護,我們犧牲的是小家,保全的是大家,我明白的。”


    “母親果真通曉事理,”齊恆小小的拍了個馬屁。


    聽到齊恆這麽說,母親輕輕打了齊恆肩膀一巴掌:“這麽多年不見,你倒是還學會貧嘴了?”


    察覺到母親要開始訓斥自己了,齊恆低下頭不敢迴話。


    “把頭抬起來,你怕什麽!”母親扶起齊恆的臉,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嚴厲的說道:


    “作為母親,你當初不告而別投考軍校,到畢業之後這麽多年不迴一次家,我是很生氣的,不要以為你現在總算迴了家我就可以原諒你。”


    “但是作為一個軍人的母親,一個中國軍人的母親,我為你驕傲!”母親的聲音和緩了下來:“阿恆,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多說,但是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活著迴來……”


    齊恆點了點頭:“我盡力。”


    “不,一定要活著迴來。”母親嚴肅的說道。


    “嗯,一定活著迴來。”齊恆也同樣嚴肅的迴答。


    “哥?”


    齊恆妹妹輕輕的一句話打破了客廳裏嚴肅的氣氛,齊恆轉過頭,好奇的打量著自己多年沒見,已經長大了許多的小妹。


    “嗯?什麽事?”


    “哥哥你有沒有買糖啊?”妹妹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齊恆:“媽媽說你迴家的時候會給我和小妹買糖吃!”


    “啊?”齊恆愣住了。


    母親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悄悄給齊恆使著眼色。


    “啊,有!”齊恆想起來自己還真買了些武漢的酥糖,一拍腦袋站了起來。


    “勤務兵?勤務兵!”


    聽到齊恆的喊聲,門外的勤務兵趕忙拎著大包小包跑了進來:“營長!”


    “把我箱子裏那些東西掏出來吧。”齊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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