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原本痛得直冒虛汗,沈雲兒這一舉卻令他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得唇上冰絲絲柔膩膩的感覺如此震攝心魂,以至於一瞬間,他竟忘了手上撕心裂肺的痛,心跳又急又快如同擂鼓,一顆心都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一般。叀頙殩曉


    高正在遠處默然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沈雲兒眼瞥著高正走遠,這才把嘴從高顯嘴上移開,長長的唿了一口氣。


    離開了高顯的懷抱,她立刻又皺起了眉,厭嫌地看了高顯一眼,伸手拉起高顯的胳膊一捋一推又接了迴去,高顯痛得又低哼了一聲。


    “好了,沒事了。”沈雲兒放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胖子,你別沒事動不動在我後麵伸手,我出手可沒有輕重的。不痛了吧?軺”


    “我沒事了,不痛了……”


    看上去她並沒有因為自己隱瞞身份的事生自己的氣,高顯心裏挺開心,眼晴落在她紅紅的嘴唇上時便有些移不開,剛才那一吻令她的唇色似乎更加嬌豔欲滴,高顯的心又開始怦怦隻跳,腦子裏隻在想,十三居然親了自己,真是,真是……


    他還沒想出來“真是”個什麽,沈雲兒推了他一把:“喂,胖子,你這體型怎麽跟打氣似的,前晚上還胖得沒有人形,今天倒瘦了一半,我差點沒認出來,你這是怎麽迴事?”大約是人胖便顯得憨厚得令人有安全感,沈雲兒自然而然的和高顯說話有些隨意癌。


    “我這是從小的病根子,隔月便發作,到了月中最胖,那天,那天在玉華樓,正好是月中。”高顯對她也是實話實說,不遮不掩。


    “啊,有這樣的怪病?”沈雲兒大感新奇。


    “十三,那天在玉華樓,我不是想騙你,我……是陪別人一起去的,那人身份尊貴,我不能……”高顯說得有些結結巴巴,嗑嗑碰碰,沈雲兒卻隻是一笑,“沒關係,走吧,我們迴席上去吧,你這個世子爺中途不見了人,隻怕侍衛會到處找你了。”


    沈雲兒說完走在了前麵,高顯在後麵急急的喊了一聲:“十……”他突然想起她十三這個名字也是個假名,她應該是叫沈雲兒,可是又有些不敢冒昧的叫她雲兒,但他也不想叫她沈小姐,生生的把原本已經親密的關係拉得遠了。


    “啊?”沈雲兒轉迴頭來,清澈澈的目光中帶著疑問,“什麽?”


    “我應該叫你……?”


    “你叫我十三或是雲兒,隨你。”沈雲兒宛然一笑,“還不快走,席上不知道有多少情竇初開的姑娘小姐在眼巴巴地等著世子殿下你迴去呢。”


    高顯聞言臉色黯了一黯,他知道今晚皇祖母設宴的意圖,也或多或少聽見自他現身後,座上那一眾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們各種失望遺憾,當然抱著義無反顧凜然赴死之心決定迎難而上麵對自己這副對不起觀眾的形容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這一切其實他並不在意,從進門來認出沈雲兒,他一門心思就落在她身上,不知不覺的連不常喝的酒也不知道被人灌了多少杯,這才不顧禮節跟著她離了席,可是她似乎並不在意,即使那樣突然襲擊的親吻了自己,她看上去似乎隻是為了掩藏什麽,才不得不這樣做……


    高顯原本想得有些難受,想到這裏卻突然擔心起她來:“十三,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麽事?”


    似乎當時五王叔就在不遠處,莫非與五王叔有關?高顯想到高正那張俊逸張揚的臉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沒什麽。我想小解,來不及了,就隨便找個地方,沒想到看見晉王爺和人在園子裏說話,我擔心他會疑我故意偷聽,”最有欺騙性的謊言需要半真半假,若是一句話也不真的說謊那是極不入流夠不上品級的,沈雲兒自然不會流於這等低水準的層次,她一臉不好意思地望了高顯一眼,“正好你來了,所以……”


    所以……就順手拿來用了……


    高顯聽到自己的心哢哢嚓嚓破碎的聲音,卻仍是堆出一臉強笑:“哦,原來是這樣。五王叔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你別擔心。”


    “走吧,”沈雲兒伸手拉著他的手,“我們得快點迴去,不然真的會有人來找你了。”


    被她柔柔軟軟的手握著,細膩溫熱的觸感令高顯的心又控製不住一陣狂跳,而且她的那句“我們”也讓他頗為受用,卻隻是悶悶的應了一聲:“嗯。”便任她拽著離開。


    宴席進行到此時,氛圍已經很是寬鬆隨意,有些桌上竟還行起了酒令。沈雲兒鬆了一口氣,自以為很低調的和高顯偷偷摸摸溜著牆,順著園子裏的暗處往席上走,卻不想這樣敞著的禦花園,若是有心哪裏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尤其是她身邊還跟了一個人人垂涎的香餑餑……形象的來說應該是香肉包子……


    “顯哥哥,你跑到哪裏去了?”長公主平陽上前來拉住高顯,撅著嘴,“害得我找了半天。”


    平陽是燕王高齊的女兒,也是皇室唯一的一位公主,年紀也最小,頗得錢太後歡心。她小時在南寧呆過一段時間,和高顯的關係不錯,說話也很是隨意。


    平陽似乎對沈雲兒沒有什麽好感,白了沈雲兒一眼,拉著高顯往另一邊走:“顯哥哥,我有個好朋友很仰慕你的文才,一直想見見你,我給你引見引見。”


    高顯略有些尷尬,抱歉的看了沈雲兒,沈雲兒隻是挑了挑眉,對他無所謂的笑笑,扭頭往自己的座上走去。


    她迴到座上坐下時,遠遠地看著平陽公主把高顯帶到了幾個正在圍著桌案小聲談論的女子中間,其中竟然也有沈婷婷和沈芷若,想不到這位平陽公主倒沒有門第之見,和庶族出生的沈家兩位小姐關係倒挺親密。


    她慢慢的飲著酒環顧著場中的人,高明,高正和嚴洛都已經迴了席上,幾個人神色無異,全然看不出一點剛才劍拔駑張的樣子,尤其是高明舉手投足仍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說不出的高雅尊貴。


    這三人,到底有著怎麽樣的不為人知的隱密和恩怨糾結?高明對嚴洛的態度也不一般,而且似乎他與嚴洛曾經更加親近。


    “雲兒。”


    她正是絞盡腦汁的想,錢璽在旁邊低聲說話,“你剛才上哪兒去了?”


    沈雲兒轉頭看了他一眼:“小解。”


    錢璽咬著牙,這丫頭對自己說謊連理由都不換一下,每次都是一件事,小解。


    小解?難道還和高顯一個大男人同路嗎?而且高顯進京的次數少之有少,連自己在這場宴會之見都沒有見過他,她是何時認識高顯的?


    錢璽有些不高興,他是直性子的人,不高興通常便直接說出來:“你怎麽和高顯同路?你怎麽會認識他?”


    “啊?隻是碰巧碰上的。”沈雲兒想了想又道,“就是上次我在街上賣藝的時候,他拿了一幅什麽臥雪圖進了你家的一品堂,被你的夥計扔出來了。”


    “什麽?”錢璽的聲音不由得高了一些,有好幾個人都往這邊望,高顯也從一群鶯鶯燕燕雲霞的包圍中抬起頭,看了這邊一眼。


    “千金難得的畫,這幫蠢材,送上門來了居然扔出去!”錢璽氣不打一處來,高顯的山水畫靈動飄逸,名噪一時,而且因為他為人低調神秘,極少出現在公眾之處,畫作的數量更是少之有,便越顯珍奇。


    “真的很值錢嗎?可是你的店夥計說是贗品。”沈雲兒抿著唇笑,“你這麽急幹嘛,不就是一幅畫嘛,你一品堂少一幅畫又能怎麽樣?你還想憑一幅畫賺盡天下的錢不成?”


    錢璽想了想,點點頭:“雲兒你說得也對,我倒是迷症了。”他放下這畫的事便想起緊急的事來,皺著眉道:“雲兒,你的詩啊畫的,在哪兒?”


    “什麽詩啊畫?”沈雲兒沒反應過來。


    “你剛離開之後,太後一時高興,要每個未婚的女子都拿出些才藝來助興,你沒看桌案那兒一堆人在寫寫畫畫嗎?太後如今迴屋去小憩片刻,然後便要來查驗結果了。”


    “啊?”沈雲兒這才發現,果然如錢璽所說,座上未婚的女子雖然三兩人聚在一起,卻是站了桌案的一端提了筆或是奮筆疾書,或是蹙眉深思,隻有圍著高顯的一群在說個沒停。


    “一會兒時間到了,你若交不出詩畫,可怎麽辦?”用腳指頭想,錢璽也想得出來,麵前這位姑娘大約是五音不全沒啥藝術天份的人物,詩這種東西,她若是能寫出半句,他錢璽就能半年都不吃飯,他想著就覺得樂,這次看你怎麽辦?還假惺惺的擺出一臉替她擔憂的表情來。


    “那不是也有沒寫啊畫的人嗎?”沈雲兒對著圍著高顯的那群女人挑了挑下頜,也沒在意錢璽的話裏有大半帶著幸災樂禍的成份。


    “人家那幾位都是一幫京城出名的一等一的才女,大概早都心裏有底了,不過是想求寧王世子一幅畫,再把自己的詩往上一題,那可就是珠聯璧合,完美無缺了。”錢璽說到這裏,突然想到這場宴席原本暗藏的玄機,這是一場錢太後替自己的兒孫們擇親的預演宴,這麽說來,雲兒作不出詩畫不了畫是件極好的事情,也少了幾分被人看中的危險,再好不過了。所以他太可不必操心,就在邊上看個熱鬧也好。


    “那我不會吟詩作畫,也不必強求吧?”


    沈雲兒沒有意識到,這種事,說得好聽是各顯其能,不必強求,但是畢竟是太後的懿旨,真要交不出東西來,往重裏說欺君,輕裏說既駁了太後的意,又丟了太仆府的麵子。


    但是錢璽沒提醒,也沒反對她的想法,不置可否:“是吧……”往嘴裏放了扔了一顆葡萄,又揪一個給她:“挺好吃的,西寧進貢來的。”


    沈雲兒伸手去接,錢璽手停了停,問:“雲兒可會撫琴?”若是不會詩畫,撫琴也可算一種才藝,他得確定她的確是對這些一竅不通。


    “那個我怎麽可能會。”沈雲兒斷然迴答。


    “哦,那就好。”


    “什麽?!”


    “啊?沒什麽,沒什麽,給,吃罷。”錢璽差點就說漏了嘴,連忙把手裏的水果又塞了一個過去。


    沈雲兒漫不經心地看著一眾的女子在園子裏忙忙礙礙,又開始想著剛才園中嚴璽和高明,高正之間的詭異的情形,微微蹙著眉,一口一口啃著手裏錢璽給的桃子。


    錢璽在旁邊心思糾結的看著她,其實她的確算不上國色天香,隻是稱得上清麗可人,可是她眼晴絕美,眉眼間的英氣,談笑間的隨心所欲,讓他心動不已,欲罷不能。


    她沉吟忘我,他便更是肆無忌憚皺起眉打量她,再次在心裏評判,姿色平平,音律不通,書畫不識,自己到底是中了哪門子邪?


    不多時,一名內侍傳話,太後小憩了一會兒以後,重新駕臨禦花園,來欣賞各位公主小姐的書畫。


    沈雲兒並沒太關心這場才藝展示,隻是靜看著對麵,嚴洛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高明和高正都神態自若,一切那麽平靜,隻有她才知道那平靜下麵暗伏著什麽樣的驚濤駭浪波光雲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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