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執事太監宣布:有事啟奏,無事散朝!

    大理寺正卿吳世鐸匆匆出班奏曰:“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代皇後娘娘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萬壽無疆!”

    皇上不耐,催促道:“少他媽給我囉嗦,有屁快放!”

    吳世鐸這才歸入正題:“昨日有涼州刺史寧武甲因其子被無故冤殺,因而捉得兇犯潘又安……”

    一提“潘又安”三字,朝堂上立刻就炸了鍋似的,顧不得朝庭禮儀,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潘又安!哪個潘又安?該不是潘大帥吧?”

    “同名同姓的多了,別亂猜!”

    “大帥不是下海了嗎,又跑戈壁灘上去幹鳥?”

    “你忘了,大師曾在那裏打過仗,可能是迴丈人家了吧?”

    “…………”

    龍顏不悅,正色道:“一個小小的殺人犯也報來朝中,怕我朝中無事做嗎?”

    “非也非也!”匍匐於地的吳世鐸急忙糾正說,“此潘正是解甲不歸田、告老不還鄉大名鼎鼎威震四海的潘公公潘大元帥、敕封一字並肩逍遙王的潘又安潘大將軍哪!”

    朝堂上下頓時又一片嘩然,皇上揮揮手,平靜了混亂場麵,然後插言問道:

    “潘愛卿現在何處?”

    “現正押在大理寺死囚牢中。”吳世鐸抬起頭偷偷瞅了一眼龍座上的少皇爺,又悄悄往四周瞄了一眼。

    龍顏大怒,喝斥道:“真正是豈有此理!潘愛卿即便有罪,比起當年為國所立功勳也是瑕不掩瑜,微不足道的小事,況且還有免死金牌在身,為何要關進死囚牢?”

    “這、這、這個……”吳世鐸吞吞吐吐。

    “好了好了,關就關了,大理寺非是遊戲之地,豈可隨意進進出出?當然了,迴去之後要善待潘愛卿,不準用刑,夥食方麵要加強,想吃啥給他吃點啥。潘王兄若是有啥閃失,當心你的項上人頭。”皇上說話滴水不漏,看來這幾年的國主真沒白當。

    “臣遵旨!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世鐸又爬地下磕頭謝恩,口中念念有詞,“寧代皇後萬壽無…”

    “老吳你他媽有完沒完?”皇上說罷,雙目如炬,全場巡視了一遍,又朝殿下言道,“潘王兄之案無疑是本朝自開國之後第一大要案重案,本著‘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的原則,不冤枉、不偏擔、不殉私,既要為民除害又要保護護國元勳,不知哪位愛卿願意審理此案?”

    皇上說罷,飛快地滿場巡視一周,眾大臣皆是麵麵相覷,無人敢言。傻子都能看出來,皇上話裏有話,潘又安殺了他小舅子,又是他老丈人把人押了來,皇上豈能善罷甘休?潘師此次惹禍不小,看來弄不好要把性命搭上。想想當年潘帥為國為民,多少次風餐露宿、風裏雨裏,多少次枕戈待旦,浴血奮戰,如不是武藝精、運氣好、用兵得法,死都死八迴了。功成名就之後,本想找個地方,和老婆娃娃們安度後半生,未料到末了還是遭此橫禍。皇上發問誰願意審理此案,這不是手不痛硬往磨眼裏塞,沒事找點事做嗎?這個案子哪個敢接,如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或是腦子裏進了水。

    皇上等了半會,見無人應聲,遂把眼光轉向首席大臣這一例,問道:

    “胡王兄、華王兄,你二人想想你們誰來審理好呢?”

    胡三擺擺手說:“皇上,我可使不得,我和潘大帥的關係大家都清楚,為避嫌疑還是規避的好。”

    華世雄也道:“我的情況和胡丞相大致相同,就不必多說了。”

    “兩個滑頭,”皇上暗暗罵道,“想把責任推給別人,門都沒有!”皇上令太監宣旨:

    “著令胡、華二相審理潘案,欽此!”

    胡、二人同時跪倒塵埃,大唿小叫道:“皇上,此事無先例呀!向來審案,一正一副,叫我二人如何同時審理?”

    皇上暗自偷偷一笑,道:“此事好辦,至於主審副審,你倆可抓鬮,或者一天一換,輪流主副。”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嗎,可是皇上發話誰敢反駁?人家說啥就是啥。換句話說,兩個宰相審理逍遙王,這也算是給足了潘元帥麵子了。

    第二日,抽簽抽到華世雄,老華子硬著頭皮坐在主審席上,高叫一聲“押犯人過堂!”

    潘又安被五花大綁著拖入堂前,他抬頭一瞅是這兩位,遂立而不跪。老華子扭頭瞅了瞅胡三,胡三視而不見。老華子心想你做人情我不會做人情啊?急忙離席而起,幾個快步,到了潘又安身前,雙手抱住潘的雙肩,左右瞅瞅,眨巴幾下眼睛,變聲變調說:

    “哥,幾年不見,你怎麽成這模樣了?”

    潘又安心裏一熱,暗忖:還是老華子有良心,一句好話暖人心啊!遂坦然一笑,道:

    “啥模樣?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隻不過多了一副繩索罷了。”

    “給我哥鬆綁!”華世雄吼道,“一群瞎了眼的狗東西!”

    過來幾個衙役,七手八腳解開繩索。

    老華子又吩咐一聲:“看座,上茶!”

    潘又安道:“老華子,這可使不得,我是犯人呀!”

    老華子不理,執拗道:“哥你別管,今天我說了算。這裏沒有犯人隻有弟兄,咱們邊喝邊聊。”

    衙役成了小二,兩把龍嘴大茶壺輪流上水,三泡台的茶杯裏放有春尖茶、炒棗、桂圓、冰糖、葡萄幹、杏脯、枸杞、核桃仁等共是八樣,也叫八寶茶。案桌上擺滿了水果糕點。潘又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吃又喝,先混了個半飽。

    冷在一旁的胡三胡大人倒成了個受氣的小媳婦,噘嘴吊臉,不發一言。

    第二日該是胡三當值,胡丞相恢複了當年的智慧和勇氣,他竟令人在大堂上支起了火鍋,羊肉片、牛肉片、五花肉片,還有丸子、豆腐、蔬菜等,各種佐料,油鹽醬醋、辣油、香油、蒜片等等,林林宗宗擺了一大桌子。當然,大堂雖大,隻支了一張餐桌,三個木炭火爐三位用餐人員,當年的大帥、如今的兩位正副宰相。其他人,如朝庭派來的陪審官員(幾位尚書、太子少保、文學閣大學士等)、師爺(秘書)、衙役等,因為等級不夠,隻能站陪和觀吃。

    頓時之間,審案大堂上煙霧繚繞、異香撲鼻。胡丞相請來的主廚非是別人正是他家夫人胖西施。烏西芹知道丈夫和小潘的關係,能不盡心竭力,借此機會盡盡兄弟之誼?

    幾位尚書大人饞得直流口水,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等好吃食,暗暗發誓下了堂就直接去飯店找火鍋去吃。其實去了也枉然,全京城沒有一家開火鍋的,這是胖西施的祖傳秘方、拿手好戲,想吃去丞相府吧!

    胡三說:“哥呀,你這迴進京,我隻好在這兒為你接風了。你弟妹親手烹調的家鄉風味,咱公私兼顧了。西芹,出來見過哥哥。”

    胖西施道個萬福,眼睛一紅,叫一聲“哥”,忍不住,兩手掩麵,急迴後堂(臨時)去了。

    第三天華世雄換成京菜烤鴨。

    老華子說:“大帥,大哥呀,不管怎麽說,這人可不能忘本呀,沒有你的栽培,豈有我老華子的今日?我老華子豁出這官不做,不不不,就是連同這條命搭上,也要護住哥哥,皇上要怎麽就怎麽,他還能把我的—咬掉?哥你說呢?”

    老華子這一席話直說得潘又安心中如同波濤滾滾,他想起當在華陽府那個讓他扒了褲子姿意戲弄的小官吏,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後來老華子投奔於他的麾下,闖反王營、進匈奴王宮,多少次提溜著腦袋鬧革命,也算是為他潘又安,為這個朝庭,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了。此前他對老華子多少還有些放心不下,覺得這個人心機太多,不像老胡雖然心機也不少,但老胡對人誠實,老華則有點莫測高深的感覺。現在看來,家貧出孝子、國難見忠臣、患難才識真兄弟這話不假,過去他對老華子心存芥蒂看來都是多餘得了。想至此,小潘心頭一熱,幾乎沒滴出幾滴淚來,他站起身來一把攥住華世雄的雙手,慨然嗟歎一聲:

    “兄弟!”後麵的話竟說不下去。

    老華子眼眶濕潤,用力晃動一下潘又安的雙手,動情道:“哥哥蒙此大難,兄弟還在朝中為相,這算是什麽呀?球,老子不幹了,明日一早我就去上朝辭官。”

    潘又安製止道:“兄弟,噢華相國萬萬不可。我殺人抵命,又不是你華丞相指使的,這和你有什麽關聯?華相國不忘舊情,還念記著咱兄弟們當年的情份,這我姓潘的已是十分欣慰了。兄弟千萬不可辭官,如是那樣,你這個兄弟我也不認了。”

    華世雄順坡下驢,唏噓道:“既是哥如此說,我就奈何著再幹幾天這個破副宰相。”

    華世雄說罷,朝後一招手,唿道:“小吊(金鍾),出來見過大哥。”

    刁靈靈出來,一見潘又安就吃了一大驚,世上真有這麽標致英俊的男人?還當過兵馬大帥,算是人才、貌才、文才、武才占全奐了,人生於斯,夫複何求啊?

    刁靈靈也道一聲萬福,男女有別,人又不熟,不搭話,轉身去了。

    一連數日,天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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