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迴頭一看小太監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暗想:大哥是何等風光的人物,風裏雨裏、泥裏火裏,啥樣的磨難沒經過?啥樣的陣式沒見過?可如今為了夫人的事竟如此焦頭爛額,可見古人沒說錯,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小太監十好幾個老婆,胡三怎能一一得知,不過胡芬仙其人胡三卻是再也清楚不過了。當初這這段婚緣,他胡三都曾經是名正言順的保媒證婚人哩!王友符不自覺地露了一句胡女說的幾句話,小太監當即就斷定是胡芬仙,按說此話也著實有些來頭,朝中做大帥的有幾人?偏偏她又是胡女?胡三走近勸道:

    “大哥你也不要太往心裏去,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哩。”

    小太監搖搖手道:“兄弟你也別勸我,這事我已斷定十成十就是你芬仙嫂子。”

    胡三點點頭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在這兒幹著急也沒用。如果真是芬仙嫂子,有兩種可能,一是已被送往倭國,一是仍在島上。我們自當鼎力去救,至於成功與否隻有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小太監道:“兄弟說得對,這事我能想得通,現在我們也就隻能是盡力而為吧!不過,為今之計,荷葉島在汪洋大海之中,我們旱鴨子過河,兩眼一抹黑,如何才能到了那裏?”

    胡三道:“我也想了,如果強行劃船上島,幾乎是不可能,倭賊不同於先前的老百姓,他們肯定有防範。此洞既是天然屏障,易守難攻,我們從洞裏過去,他們見一個殺一個,我們就是一千一萬人也成了他們的刀下鬼了。”

    “那依兄弟之計是?”小太監心亂如麻,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胡三說:“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另外尋一條路。”

    “你沒聽王友符說四周皆是懸崖峭壁,上島再無第二條路了嗎?”

    “說是這樣說,大哥你忘了了當初火燒葉城的故事嗎?”

    小太監恍然大悟道:“差點壞了大事,有張發存、黃仁兩個飛簷走壁的能工巧匠,還怕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胡三搖搖頭說:“大哥先別著急,二人的本事我自然了若指掌,關鍵是峭壁不是城牆,他們的龍虎爪無處下爪還不是白搭?”

    “哪咋辦?”小太監發急道。

    胡三不慌不忙言道:“我剛才一直在琢磨這件事,若問進山路,先找打柴人。”

    小太監催道:“兄弟你快說吧,別再拐彎抹角了,你知道我性子急。”

    胡三譏笑道:“哥哥真沒出息,一個嫂嫂就把你急成那樣子,何況還有許多呢!”

    小太監信誓旦旦道:“我的老婆個個都是我的命,好比十指連心,她們每個人和我相遇都有一段美妙無比的故事,如果少了其中一個就是斷了一根手指,增加我一生的痛苦,此生就索然無味、活著沒有多大意思了。再說一個堂堂大男人連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還有何臉麵苟活於世呢?”

    胡三受了感染,讚道:“哥哥喜新不厭舊,果真信人也,我等實實不如啊!”

    “兄弟別在這兒咬文嚼字了,快想辦法吧!”

    胡三道:“我想,荷葉島距離大陸這麽近,必定和海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島上的居民難道就沒和海城有親戚朋友關係?”

    小太監道:“兄弟所言不謬,問題是我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找誰去打聽情況去?”

    “眼下就有一位順風耳。”胡三微微一笑道。

    “哪一個?”小太監以為胡三成竹在胸。

    “潑皮牛二。”

    “嗨,你說的是他!”小太監搖搖頭,不以為然道,“一個街頭混混兒,他知道個球呀?”

    胡三正色道:“大哥你可別小看了這個人物,誰家有錢誰家缺糧,誰家嫁了姑娘,誰家來了親戚,那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荷葉島上的蛛絲馬跡,決逃不過此等人的耳目。”

    “兄弟說咋辦?”小太監來了精神。

    “連夜審牛二!”

    “好,連夜審牛二!來人哪,布置下去,本帥要連夜審牛二牛保國!”小太監傳下令去。

    牛二一輩子就喜歡人多,哪裏熱鬧那裏有他,哪裏出了希罕事那裏少不了他。人多處當然熱鬧好趁水和泥、順手牽羊什麽的,可是他老哥啥時也沒見過今天這種場麵呀!讓人關進鐵籠子裏,當猴一樣引來不少參觀者。牛二胡亂扒了幾口晚飯,還沒喝湯呢被幾個小兵拴豬一般脖子上套了根鐵鏈子從籠子裏牽了出來,人家騎馬他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抬頭一瞅:啊喲媽呀!杜家莊門前操刀手排成兩排,一排大約有十數個人,好像專門就是衝著他來的,燈光下隻見他們個個麵目猙獰人人貌相兇惡,鬼頭刀掌在手中,刀光耀眼,寒氣襲人。

    大殿裏燈火通明,台上坐滿文臣武將,還有幾位裙釵美嬌娘,容貌可人,似曾相識,一時又想不起來,偷覷一眼便妙不可言。可能都是名花有主了吧。他牛二也隻有嘖嘖稱羨的份兒,多看一眼都是福,更不敢有別樣奢求。台子下則又是另一番景象:左麵是一口平底小油鍋,爐下火勢騰騰,鍋中沸油滾滾。右麵橫置著一把狗頭小鍘刀,看樣子刀口倒是很鋒利。牛二看過戲,這方麵他是內行,他大概一估算,連同那口油鍋算起,兩樣東西尺碼都不對。審案的大老爺真是個財迷,貪汙了皇上給的銀子買酒喝了不說,甚至在有關朝庭聲譽和國家尊嚴的刑具上都做起了文章。倘若是真用起刑來,半鍋油隻會把犯人烙成油餅子,狗頭小鍘頭至多把犯人鍘成廢人,那麽小的家什一刀斃命門都沒有。嚇唬誰呀,這點小玩意,開封府包相爺的鍘刀、殷紂王的油鍋誰又不是沒見過?牛二不禁把脖子挺了挺。

    “台下站的是何人?”正位上的年輕人朝下喊道。

    牛二抬頭一瞅,喊話的是個小白臉,年齡和他也差球不到哪裏去,可他不能和人家比,人家是將相龍種,他是什麽東西?頂多老鼠之類的。但有一樣,大家都是爹生父母養的,他一輩子怕過誰?殺死不能嚇死,死戰場上別死在炕上,丟了海城人的臉,傳出去壞了他牛二哥一世的英名。這樣想著,他便大咧咧地迴道:

    “小民牛二大號牛保國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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