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用過,兄弟你快說呀,別賣關子了好不好?”王書貴手心裏出汗了。

    “武則天!”古董商人說出了三個字。

    “什麽什麽?你該不是胡謅吧?一代女皇能用這樣的破尿壺?”王書貴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我家裏也有一把這樣的壺,有人出五萬兩銀子我都沒舍得出手。我想它們倆應該是姊妹壺,不信你看這兒。”古董商把壺底翻了過來,並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刮去多年的鏽蝕。

    王書貴眼神尚可,隻是稍有點花,他低頭一瞅:天哪,果真被他的朋友言中,壺底依稀可見四個大字:大周禦窯,中間一個圓圈,裏麵有個大大的“zhao”字,上頭一個空,下麵一個明,不是武則天的名諱是誰?

    朋友走了之後,王丞相家這把尿壺自然就成了傳世之寶,洗刷擦拭幹淨之後,悄悄放於密室之中,輕易不肯拿出來讓人過目的。如果平常老百姓家有把價值五萬兩銀子的尿壺,自然是發大財了,但出在宰相之家又當別論。王書貴不缺錢花,不可能打這把祖傳尿壺的算盤,如今這陣到了節骨眼上,他才想家中還有件鎮宅之寶。

    王書貴令管家親自帶著邵萬強等十個壯漢,去當鋪裏當尿壺。不多時管家派人迴來稍話,店掌櫃隻出五千兩,多一個子兒都不收。

    王書貴咬咬牙,說:“媽媽的,豬肉當豆腐賣了。五千就五千吧,不是急等著用錢嘛!告訴店掌櫃,不許變賣,三月之後拿錢去贖。”

    湊夠了五千還差五千,堂堂相國多少年來才是第一次捉襟見肘、囊空如洗,莫非還真要砸鍋賣鐵不成?王丞相開始罵娘,罵貪心不足、獅子大開口的郭半仙,罵為富不仁、乘人之危的典當鋪掌櫃,罵那個滿肚子壞心眼的胡三,最終才罵到小太監頭上。小太監將死之人,就放他一馬,嘴裏積些陰德不罵也罷。

    錢不給足怕郭半仙不經心做事,把小太監搞個半死不活的,二天醒來東山再起,麻煩還不是在他頭上。王丞相和別人借錢張不開口,最後才想起女兒。

    王詩媚也有她的難處,宮中財寶無數,可那都是有賬可查的,誰能想拿就拿走,皇家的東西是好拿的?王皇後萬般無奈,最後把娘家陪嫁的一條鑽石鏈子交給父親,才算把這一關搪塞過去。

    王書貴一家幾乎是傾家蕩產,郭半仙又使出平生所學之法力,小太監焉有不死之理?

    郭道人這次用的這種蠱惑之術在玄學中也叫“勾魂攝魄大法”,不是俗常那些道人和尚、巫婆神漢等常常采用的裝神弄鬼的雕蟲小技。蠱惑術通常又分三類,一為隻取其魂不取其命,叫作“斷魂法”;二為攝其魄使其六神無主,稱作“瘋顛法”;第三種是直接取其性命,就是“勾魂攝魄大法”,郭道人這次就是采用的第三種,也是最狠最絕的一種。他是想一舉而置小太監於死地,使其永不得翻身投胎,轉世**。

    按理說,郭瘋子這一招也忒狠毒了些,小太監和他素來無怨無仇,倆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何必要對人家下此黑手?

    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郭道人雖有仙人之稱,卻無仙人之體,一張口就要吃飯,一起床還要穿衣,手下有一大幫子人,還有一片規模宏大的洞府道觀,哪樣事不花錢?他一輩子能有幾次碰上當朝宰相請他出山的差使?這次如能功成事就,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到手,下半輩子不出山也都差不多了。郭道成裝傻又不是真傻,這點道理還搞不通?

    再者,宮中乃是淨地,混入一個不淨之人,成何體統?小太監橫行宮帷,遍行惡事,使皇室血統混雜,天子之氣靡亂。如此下去,朝將不朝,國將不國,壞了法度,豈是小事?

    郭道成如果把朝中敗壞風化的惡人除了,即便是用的蠱惑邪術,也是為了整頓皇綱朝紀,為皇家盡一份力,不求有功罷了,何罪之有?

    諸事準備齊全,靜室裏早已布置一新。牆壁正中間張貼著太上老君之神像,下首是各位列神列祖之神位,再其次才是各樣時新果品供品,三牲之首等等。屋牆四周統統用黑布遮蔽,門縫窗欞皆是密不透風,唯一出氣的風口便是那個臨時安放的煙囪。

    小太監的偽身是一個草紮的稻草人,紙衣紙褲,頭上也有發辮兒,頭頂別著一枚繡花針。脖子上掛著一個令牌,上寫“潘又安”的名字及其生辰八字。胸口插三把利刃,刀上寫得有字,即:勾魂刀、奪魄劍、斷命刃。

    郭道人每日作法三次,作法時端坐於蒲團之上,焚香禱告一番,便兩目緊閉,凝神靜氣,氣貫丹田,麵紅耳赤,手足亂舞,冷汗淋淋,手提三尺寶劍,口中念念有詞,對方尚不知端地,自己先靈魂出殼了。

    第一日天剛一亮,王丞相急忙打發人到後宮門口刺探消息。趙小高那邊接住,兩下都是約好了的,互相打個手勢,對上暗號,趙小高塞一個紙團給對方。仆人扭身便走,神都不知,鬼豈能覺?王丞相中午下朝迴到家中,有從人把紙團送上,老王看罷大喜,自語道:

    “真乃天助我也,郭大仙名不虛傳,小太監死期到了!”

    小太監一夜未能成眠,先是焦躁不安,繼而口渴難耐,再往後便是和衣而起,滿房子亂鑽亂竄。姹、紫、嫣、紅等不敢怠慢,急急派人捎話給太後。太後匆匆趕來,小太監神智已不是很清楚了。太後大驚失色,不知安兒得了啥病,眼中流淚,口裏念道:

    “我的兒啊,你這是咋了?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為娘今後可要依賴誰呀?這一大攤子事要哪個去料理?”

    太後邊哭邊令人速速去請太醫,十數個醫官輪流把脈,紛紛搖頭不敢下藥。太後罵道:

    “養你們這些飯桶,莫非隻是聾子的耳朵,當樣子看的?王兒若是有些好歹,定取了你們這些人的狗命不可!”

    禦醫們皆匍匐於地,磕頭如搗蒜說:“太後息怒,非是我等不盡心為王爺看病,乃是此病來得蹊蹺,脈相雜亂不堪,王爺像是得了癔症,又像是得了瘋症。依我等之見,太後不如早想辦法,迷信病就當迷信病來治吧!”

    “你等胡言亂語,怕是推卸責任,好端端一個人怎麽就瘋了不成?”

    話是這麽說,太後還是暗地裏著人,速速去附近廟堂裏尋找一位得道的高僧前來瞧瞧,問問安兒得的到底是何症侯?

    尚未捱到當天傍晚,小太監潘又安便口鼻噴火,大口吐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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