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敵聞言,放聲咆哮,身上衣衫碎裂,形體脹大,臉變得如同章魚,身軀漆黑,散布鱗甲,臀後伸出條壁虎般的尾巴來。那七尺鼠斷臂也霎時複原。


    秋羊也從未見過這等情形,驚唿一聲,取峨眉刺在手,虎斑一手抱著愛妻,一手豎劍在前,仍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懼意。


    盤蜒心想:“這似是聚魂山的吸靈怪,這靈王或與聚魂山大有淵源。”


    眾吸靈怪發出怪叫,分別從左、右、前方朝四人撲來,此怪力氣巨大,皮粗肉厚,長尾厲害,臉上那章魚短足亦如兵刃般輪番擊出,秋羊武功即便遠勝諸怪,可不知中了何等法術,雙臂無力,隻能連連躲閃,而虎斑此時不便,也唯有招架之力。


    盤蜒左手拔劍,迎前一刺,劍招又快又準,將一怪擊斃,再微一轉身,朝後倒退,趁秋羊與一怪糾纏時,一劍斬出,將那吸靈怪攔腰截斷。他兩招得手,再往前一衝,長劍由下往上,刺穿一怪腦子,也替虎斑解圍。


    數怪見盤蜒雖隻有單臂,可劍法精妙,出手必中,又驚又怒,同時飛撲上來,張開嘴,各自噴出一團濃墨。那濃墨沾上盤蜒,立時化作手掌大小的鬼怪,嘴如尖針,刺入盤蜒肌膚。那七尺鼠隻道盤蜒必死無疑,得意大笑,喊道:“此人體內靈氣,一會兒便被吸得幹淨。靈王大人傳授新法,滋味可還過得去麽?”


    盤蜒臉色痛苦,手一鬆,軟倒在地,其餘怪不再理他,又朝秋羊、虎斑圍去。那七尺鼠大聲喊道:“秋羊,你自甘墮落,投效敵人,靈王大人有令,我等可隨意處置你。”說著再出奸邪笑聲。


    秋羊膽怯起來,嬌軀發顫,氣力衰退,驚恐問道:“為何我使不出內力來?”


    萬裏遙、韓霏對這七尺鼠甚是鄙夷,在後靜觀,並不出手,萬裏遙道:“七尺鼠得靈王法術相助,到你麵前,你體內靈元驚懼,故而施展不開。”


    七尺鼠笑道:“不錯,秋羊娘們兒,你隨咱們去了,若手段不差,令我快活睡上幾晚,我倒可替你向靈王大人求求情。”說著邁步向秋羊走去。


    虎斑大怒,削出長劍,劍氣如無形飛矢,擊向七尺鼠。七尺鼠曾吃過大虧,驚駭之下,朝後一躍,厲聲道:“先將這兩個小牲口製住了!”


    話音剛落,突然身邊眾怪齊聲慘叫,劍刃透體,紛紛倒地而亡,從第一人到最後一人被殺,相差不過瞬息,足見那人動作快如閃電。待得血染大地,卻見盤蜒單臂持劍,昂然凝立。七尺鼠嚇得遍體酸軟,連滾帶爬,跑向萬裏遙與韓霏,跑到一半,盤蜒趕上,橫劈一劍,七尺鼠雙腿齊膝而斷。


    七尺鼠如殺豬般慘叫起來,傷處血如泉湧,可轉眼又自行止住。秋羊、虎斑驚喜萬分,一齊喊道:“叔叔,好高明的劍法!”“前輩,你竟安然無恙?”


    盤蜒冷冷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實則若常人中此招,轉眼便成白發蒼蒼、年邁將死之人,其道理與當年那黑蛆相似,威力卻遠為不如,又豈能傷得了盤蜒?


    萬裏遙、韓霏緩步上前,萬裏遙手一揚,七尺鼠騰空而起,朝他飛去,正是淩空取物的妙法。盤蜒一劍突擊,劍氣飛揚,與萬裏遙掌力抵消,那七尺鼠痛唿一聲,再度滾倒。


    韓霏反而笑了一聲,道:“真不知靈王大人為何看中這窩囊廢。”


    萬裏遙歎道:“老書生,你劍法雖高,卻隻有獨臂,加上年紀老邁,何必急著尋死?”


    盤蜒微笑道:“萬裏老弟,聽聞你當年乃是玄夜教徒,信奉玄夜,為何如今又替靈王賣命?韓霏妹子,你也不是如此麽?”


    兩人臉上變色,韓霏喝道:“老匹夫,你消息倒也靈通!然則玄夜魔神早已消亡,靈王大人於我二人有指點迷津之恩,我二人自當報效。”


    盤蜒道:“這靈王眼下尚算清醒,可隨他法力越來越強,終有一日,將倒行逆施,喪心病狂,爾等與他相處愈久,聯係愈緊,處境便加倍危險。不如像秋羊姑娘一般棄暗投明,隨了我問天侄兒。”


    刹那間,萬裏遙、韓霏似被說動,可那神情轉瞬即逝,萬裏遙大聲道:“老狐狸,你想挑撥離間?那是萬萬休想!”


    盤蜒神色嘲弄,不再理睬兩人,半蹲在那七尺鼠麵前,七尺鼠驚唿一聲,再吐出一團墨水,盤蜒一讓,避開邪法,長劍一轉,將他臉上觸須一股腦斬斷。七尺鼠叫的震天響,不得已變迴人臉。


    萬裏遙見盤蜒舉止有異,問道:“你鬧什麽玄虛?”秋羊、虎斑也甚是關切。


    盤蜒對七尺鼠說道:“邵威靈,你可是怕了?”


    七尺鼠大聲道:“我不是靈王大人,你對我說話,又有何用?”


    盤蜒道:“邵威靈,數百年前,你與崖江派同門為天下蒼生,肩負重任,不惜性命,闖入逐陽教宮中,拚死除魔降妖,最終幾乎全軍覆沒,唯有你一人逃了出來。其餘崖江派之人,皆是英雄好漢,死得其所,不負使命,唯獨你這苟延殘喘之人,如今變得不人不鬼,膽小怯懦,可悲可笑。你想想昔日同伴,難道不慚愧悔恨麽?”


    七尺鼠抱住腦袋,喊了兩聲,驀然神色變得莊嚴凝重,沉聲道:“他們軟弱無能,無法逃脫。我如今身手已遠勝當年,何必愧疚懊悔?我神通廣大,又豈會膽小怯懦,可悲可笑?”


    秋羊、虎斑、呂氏大驚失色,喊道:“靈王!”萬裏遙與韓霏也喊道:“大人!”


    盤蜒不屑問道:“你為何要追殺這位虎斑小兄弟,呂似霞小丫頭?你可是怕了那承正果,怕了那少林神功?”


    七尺鼠稍顯困惑,哼了一聲,道:“這兩人與我作對,我便放不過他們。”


    盤蜒搖頭道:“不對,不對,你並不知什麽‘承正果’,也不知那‘少林神功’,你隻是非捉住他們不可,非吞噬他們不可。”


    七尺鼠瞬間咬牙切齒,神情可怖,宛如魔鬼,喝道:“住了!你這牙尖嘴利的老牲口!”


    盤蜒道:“你醒來之時,將崖江派上上下下,全數吸盡靈氣而死。他們是你最早的口糧,心中情感仍在你體內陰魂不散。虎斑、呂似霞是你後裔,是崖江派唯二幸存者,你體內冤魂掛念他們,想與他們團聚;你心中後悔,知道對不起他們,卻由此反生痛恨,想要將他二人吞入腹中,以此銷毀罪孽。


    你擔驚受怕,魂不守舍,知道自己一點點兒變作怪物,卻又沉迷其中,無法自製。你空虛難填,神魂顛倒,卻又肚腹鼓脹,心滿意足。你還不明白麽?你並非神靈,而是滿身罪孽的怪物,你並非高人一等,而是天理難容,罪無可赦的魔鬼!


    你往昔同門,為救黎民百姓而死,你未能繼承他們風骨遺誌,卻反而恩將仇報,滅了崖江派滿門!因此你自欺欺人,甘願墮落,你心中已無情無義,何必又假惺惺的遮遮掩掩?我說你膽小怯懦、可悲可笑,實已大大的抬舉了你。你實則卑劣愚蠢,豬狗不如,乃天下至賤至醜之物!”


    七尺鼠哇哇大叫,抱住腦袋,頃刻間,他體形劇變,成了靈王麵孔,傷勢痊愈,站了起來,身上黑火飛揚,朝盤蜒撲了過去。


    盤蜒一劍刺穿七尺鼠額頭,往下劃過,霎時將他一分為二,七尺鼠身子抽搐幾下,再也不動了。也是這靈王盛怒,倉促之間附身於七尺鼠身上,功力百不存一,被盤蜒輕易殺死。


    萬裏遙、韓霏神色驚懼,局促不安。盤蜒指著七尺鼠屍體道:“靈王功力圓滿,法力倍增,這七尺鼠服食靈王賜予靈藥,隨時會被靈王奪去身心魂靈。你二人可也曾服藥麽?”


    那二人遲疑片刻,一齊道:“是,靈王大人曾賜藥。”


    盤蜒道:“此藥中有靈王邪法,一旦入體,等若靈王化身。所見所聞,心中思想,皆逃不出靈王掌控。他隻需稍稍動念,爾等立時不複存在,軀殼靈元皆被靈王吞噬,他則借兩位身軀現身。到此地步,你二人還執迷不悟麽?”


    韓霏親眼見到七尺鼠慘狀,心底大駭,驀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跪地不起,萬裏遙與她相處已久,情同兄妹,想起二人處境,心如刀絞,垂頭不語。


    秋羊急道:“吳奇叔叔,你有法子救他們一救麽?”


    盤蜒道:“靈王剛化身一迴,半天之內,難以再奪兩位身軀。我侄兒陽問天練有逐陽神功,若以此法救治,當可解兩位體內毒性。”


    萬裏遙、韓霏喜道:“真的?若真能蒙他解毒,我二人願棄暗投明,從此忠心無二。”


    秋羊鼓掌笑道:“好啊,好啊,萬裏哥哥,韓姐姐,問天哥哥若得你倆相助,定也開心得不得了呢。”這萬裏遙、韓霏乃靈王麾下頂尖好手,江湖上亦罕有匹敵,若這兩人反了靈王,局麵便大有改觀。


    虎斑、呂氏見因禍得福,對盤蜒感激無比,連聲道謝,盤蜒想起靈王處境,隱約間覺得自己與他好生相似,是以神色鬱鬱,並不答話。


    他自己不也曾在寒火國與人頭山中吞噬無數煉魂麽?


    但當時情形,他並無退路,他助那些被囚禁的貪魂蚺解脫出來,可謂功德,而非罪孽。


    眾人離了叢林,來到小舟,往那大船方向返迴,萬、韓二人仍如蛆附骨,驚魂不定,卻唯有盼盤蜒所說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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