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腳下加急,行了大約十裏路,終於見著一片空地,空地中有一沉寂廟堂,無院無牆,唯有大殿,倒也甚是壯闊。再看那大殿,好生殘魄。當真是匾落柱裂,旗杆折斷,佛髒壇空,滿地碎紋,又有紅簾紅布散在四周,景象凋零破敗,愈發觸目驚心。


    但饒是這佛堂似荒廢已久,又仿佛有人打掃一般,地上纖塵不染,無鼠無蟲。臨近這佛堂,天色霎時暗下,仿佛烏雲將日頭蒙住一般。唯有佛堂中放出點點幽光來。


    小遙道:“小羽氣味便在這裏,但....但一下子.....”


    盤蜒道:“小心了!這怕是小閻羅所在,凡間魂魄欲過黃泉,須得先討好小閻羅,由他奪去一魂一魄,得他指引,方可成行。咱們無論朝哪個方位走,皆無法避過此地。”


    另三人拔劍在手,神色緊張,陸振英說道:“小閻羅定然厲害至極了?你可知他有何手段?”


    盤蜒道:“有十二個閻羅王,便有十二個小閻羅。小閻羅乃大閻羅王儲君,待大閻羅王死去,小閻羅王便可暫攝其位,直至大閻羅王重生。眾小閻羅王手段如何,咱們皆不得而知。”


    忽然間,廟中佛像前亮起一綠油油的宮燈,那宮燈光影之中,模模糊糊現出一女子模樣,那女子一身白袍,臉色發青,胸口抱著一孩兒,染著大灘血跡,不知是這女子流出,還是這孩子傷重。


    那女子喃喃唱歌,哄孩兒入睡,唱道:“孩兒不吃奶,孩兒不啼哭,我心喜兮我心憂,但盼孩兒安渡舟。渡舟過了黃泉岸,得見閻羅換平安。”


    小遙臉色驚恐,但鼓足勇氣道:“你便是這兒的小閻羅麽?這嬰兒是你的孩子?”


    女子扭頭看她,隻見她雙眼血紅,但瞳孔發黑,姿色本也美豔,此刻卻可怖至極。她道:“陽間人能到我這兒,不是萬鬼,便是萬仙。”


    盤蜒走上一步,神色謙恭,說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我等前來此處,乃是追尋一誤入此間的弟子。陽間人至陰間,違背天道,定有擾動,多有不便,還望姑娘寬宏大量,釋放這無知孩兒。”


    女子笑道:“陽間人到了陰間,便是陰間人,陰間人豈能隨意還陽?你這人倒也有禮,我和你說了吧,陽間人於此極為稀罕,既然被我瞧見,那自是歸我收養了。”說罷一側身子,眾人看清她懷中嬰兒麵容,小遙嬌軀急震,怒道:“你....你殺了小羽?”


    女子道:“我不過將他變作嬰兒,喂他喝些奶`水罷了,這孩兒甚是可憐,我正要好好憐愛憐愛。唉,我生平愛小孩兒,年紀越小,越是可愛。”


    曹素嚇得臉色慘白,說道:“你那......奶·水全是血麽?這...這...”這女子身上散發可怖氣息,令她背脊冰涼,害怕已極,幾乎想扭頭就跑。


    盤蜒心想:“此地唯有她一人麽?她畢竟並非閻王,我或能對付得了,她....她腦中是煉魂哪。”想到此處,隻想將眾人支開,將這女子腦子吞食。但他並非不自量力,此地為她地界,她憑空多出許多神通來,盤蜒對她一無所知,未必能勝。


    陸振英說道:“還望這位大人開恩,歸還小羽。”


    女子道:“歸還倒也可以,但你們得再留下一人,與他交換,嘻嘻,你們四個陽間人,我喜歡男娃,便讓這俊小子留下吧。”


    陸振英捏緊長劍,刹那間白光由裏而外流動一圈,隱隱現出鶴形,她道:“大人如若不允,我等被逼無奈,唯有對大人不敬了。”


    那女子神色一變,說道:“你這是軒轅真氣?你是軒轅的傳人麽?”


    陸振英說道:“我等萬仙之人,皆是軒轅一脈!”


    女子搖頭道:“萬仙的功夫是軒轅以前所創,但他後來另有妙悟,這軒轅真氣乃是他驅逐蚩尤後,由輪迴海九死一生,從中悟得,又叫做‘因果無常、虎鶴雙絕’,當年他與那人返迴陽間,經過我這兒,談過此事。你這身內力可不簡單哪,縱觀天上地下,是獨門獨家的字號。”


    陸振英得知身上神功來曆,心下更是自豪,稍一思索,說道:“多謝小閻羅大人指點淵源,在下乃萬仙陸振英,閻羅大人既然與軒轅祖師有舊,還請高抬貴手,放這孩子一馬。振英將來....必有補......”盤蜒突然喝道:“振英,住口!”


    女子忽然哈哈大笑,隨即說道:“陽間人什麽都不知道,隨意許諾,好生蠢笨,倒是這俊小子機靈。”


    盤蜒捂住陸振英小嘴,說道:“在小閻羅麵前,絕不可對她有所承諾,此地脈象嚴厲,言語有靈,一旦出口,便等若將自個兒靈魂交給這小閻羅。在黃泉與聚魂山上發誓,如不履約,定會應驗!”


    陸振英花容失色,這才知道自己一時口誤,險些死在這小閻羅手上。當真是由生至死,由死至生的輪迴了一圈。


    那女子站起身來,雙目放光,緩緩走近,陸振英等人心中一沉,不禁朝後退開。女子笑道:“我本想任憑你們走了,隻留下其中一人。但諸位惹惱了我,那五個都走不了。”


    陸振英知她必將發難,以她的功力,勢必如狂風暴雨,淩厲至極,於是將軒轅真氣布滿全身。誰知這女子伸出兩根纖指,輕輕一捏,宛如拿取螞蟻,刹那間,陸振英右肩劇痛,哢嚓一聲,骨頭竟然折斷,她慘叫一聲,就此暈了過去。


    盤蜒大駭,忙按住陸振英額頭,隻覺她心神大亂,似缺了魂魄一般。盤蜒心想:“這小閻羅縱然厲害,也決不能有這般威能。師妹先前發誓,雖及時止住,可總有此心,被這小閻羅拘走了心魂,在她麵前已全無抗拒之力。”


    小遙、曹素也跑了過來,眼中不禁含淚,心急如焚,問道:“她怎麽了?可是中了邪法?”


    盤蜒怒視小遙,甩手便要打出一巴掌,但硬生生忍住,咬牙道:“這便是你要救人,反害了我師妹!你們全都滾了!”


    小遙愕然道:“什麽?”


    盤蜒將陸振英交給小遙,說道:“從此徑直往東,朝霧氣流動方向趕路,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便可見一出口,你們從那兒出去,小心避過魔怪。若振英有三長兩短,你自個兒割下腦袋吧,省得我來動手。”


    小遙雖覺愧疚,但盤蜒言辭兇狠,她勃然大怒,狠狠瞪了他一眼,抱著陸振英站起身來。曹素道:“師伯,你怎麽辦?”


    盤蜒迴身道:“我留下陪這小閻羅!還給我廢話?可是想挨揍麽?”


    曹素心道:“人家是關心你哪!你對小姑娘家這般兇惡做什麽?當真是天下第一討厭鬼!”神色不滿,一時遲疑不定。小遙再看那女子懷中小羽,心中一悲,但這當口也顧不上了,一拉曹素,兩人倉惶遠去。


    那女子注視三人吵鬧,神色悠閑,目光嘲弄,待盤蜒指明脫困途徑,卻又頗為驚訝,說道:“你懂得可真不少,以前來過黃泉麽?”


    她本以為盤蜒此時定驚慌失措,或是忐忑不安,誰知他一抬頭,卻見此人眼神兇狠,嘴角彎彎,竟笑得極為歡暢。那女子笑道:“原來是驚嚇過度,竟然是個瘋子。”


    盤蜒道:“礙事的總算走了,我也可放開手腳,大鬧一場。”


    女子奇道:“你....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盤蜒道:“在下名字極多,自個兒也鬧不清楚。不是叫吞山,便是屍海,或是叫仙殤。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霍地退開一步,朝他怒視,說道:“前兩位大人名頭,也是你能隨口提及的?那仙殤早已死去多年,你又怎能是他?”


    盤蜒道:“世事奇妙,誰能預測得準?我偏偏殺了吞山,殺了屍海,殺了仙殤。他們死於我手,便什麽都一股腦輸給了我,我願叫他們名字,使他們本事,也在情理之中。姑娘尚未答我姓名,我吞山,屍海,仙殤從不殺無名之輩。”


    女子厲聲道:“你聽好了,我叫紅竹,乃是屍海閻王手下閻羅!”說話間一道掌風打出,盤蜒橫刀攔住,砰地一聲,廟堂震動,盤蜒身子直飛出去,撞在竹林之中,喀剌剌一通亂響,掠過數十丈,竹林倒下大片,好似台風過境。這竹子乃是以魂魄種植,極為堅韌,若拿來鑄造兵刃,各個兒遠勝好鐵,但女子左手掌力雄渾剛猛,而盤蜒護體真氣也無堅不摧,竟將這竹子如牙簽般折斷。


    盤蜒哈哈大笑,渾身是血,卻來不及止住。紅竹霎時已到他麵前,手中握一竹槍,槍尖銳利兇險,朝盤蜒喉嚨刺下,盤蜒雙手一揚,瞬間出現金刀紫劍,揮動金刀,震動紫劍,當真是神道無跡,大巧似拙,隻聽邦邦邦數聲巨響,兩人轉眼鬥了百招,真氣疾飛,又倒了大片竹子。


    那紅竹不料盤蜒武功這般高強,內力深厚,更是不遜自己,她懷抱孩子,遮攔不住,一咬牙,將那孩兒隨手一拋,恰落在殿內佛像掌中,她與那佛像相隔百丈,又在激鬥之中,輕輕投擲,手法又巧又準,不傷孩子分毫,暗器功夫委實神妙無方。


    她擺脫負擔,左手揮拳擊掌,右手竹槍縱橫交錯,似光似電。盤蜒金刀旋轉削架,長劍硬斫猛砍,也是剛柔互濟,陰陽變幻的妙招。兩人各出全力,唿喝連連,聲傳百裏,狂風大作,勁力亂飛,不久那廟前的紅竹林便蕩然無存。


    再鬥千招,盤蜒隻覺在此內力消耗極快,而紅竹內力無窮無盡,占了上風,她心生快意,說道:“你可是萬仙中的破雲層高手?果然有兩下子。”


    盤蜒臉色凝重,咬牙相抗,並不言語,紅竹又道:“如此一來,我更不可放你走啦。你又俊俏,又高明,又博學,又有趣,我留你下來,既當郎君,又做孩兒,還認你做爹爹,嘻嘻,諸般花樣,叫你百嚐不厭。”她內力中有異法,可隨意變換旁人年紀,隻要被她刺中要害,便是閻王也難逃其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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