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蜒隨眾人離了池水,來到一寬廣洞窟之中,今年第一層“涉水”共有十二人度過仙露泉中會試,但仍需打一場擂台,與去年失意門人一同決一勝負,得出八強,升入高層,故而在此等候,雨崖子、呂流馨則不能相陪。


    陸振英、東采奇興衝衝跑來,陸振英說道:“義兄,我先前一直擔心你呢,現在想想,真是白操心一場了。”東采奇道:“我也曾聽聞有一狂妄門人,練功三天,便硬要入水一試,想不到那人便是盤蜒你,更不料你竟能熬過來。”


    盤蜒歎道:“我便是拚的性命不要,也不能輸給你們兩個小丫頭,否則豈不丟臉?”


    陸振英笑道:“義兄天縱奇才,我是萬萬不敢比的,等此事一了,我定要與義兄好好聚聚。”


    東采奇皺眉道:“盤蜒,我先前見你身邊有一極美貌的姑娘,你好生本事,剛一入門,便有伴了?”


    盤蜒道:“那姑娘叫做呂流馨,是我同門師妹,咱倆交情不淺,但我盤蜒生性端莊,並非四處招惹女子之輩。”


    東采奇“呸”地一聲,笑道:“當年是誰一遇上我,便對我甜言蜜語,死纏爛打的?”


    陸振英點頭道:“是啊,師姐將你當年行徑都對我說了,盤蜒哥哥,你可是騙人家姑娘將你放在心上了?”


    盤蜒怏怏道:“當年情景,宛如隔世,我等如今踏足仙界,脫胎換骨,那些陳腐舊事,兩位又何必念念不忘?我盤蜒如今已改邪歸正,不近女色也。”


    陸振英、東采奇齊聲笑道:“你騙誰呢?咱們萬萬不信!”


    他們三人於此次會試中倍受關注,聚在一塊兒交談,洞中過關之人皆側目來看,見二女對盤蜒和顏悅色,無不嘖嘖稱奇,多有不以為然、詆毀鄙夷者。


    陸振英道:“義兄,若我兩碰上,你可千萬莫要手下留情。此擂台不禁旁門功夫,你盡管放馬過來。”


    東采奇則道:“當年我倆比武招親,你便是我手下敗將,如今更不是我對手啦。”


    盤蜒道:“兩位饒了我吧,我垂垂老矣,怎能敵得過二位,但求二位手下留情,助我蒙混過關。”


    兩人笑罵他幾句,怕打擾旁人,遂告辭而去,攜手至角落,盤膝打坐,靜心養氣。


    盤蜒環顧眾人,見各個兒神色冷漠,偶然間抬眼一掃,眼中皆有寒光。盤蜒如芒在背,心生不耐,對洞窟外考官道:“這位師兄,我得去方便方便。”


    考官道:“擂台不久便要開打,怎地就你事多?快去快迴,過期不候。”


    盤蜒問道:“弟子名叫盤蜒,師兄,不知我何時上場?”


    考官早知他姓名,冷笑道:“此事由蟬鳴仙使抽簽而得,頭一個便是你上場。此乃萬仙門一年一度的大盛事,觀者無數,你可別腿軟開溜了。”


    盤蜒怒道:“我最後出那仙露泉,又要頭一個上擂台?這其中敢說無徇私舞弊,故意刁難?”


    考官輕蔑說道:“你三天便渡過飛升功涉水境界,區區小事,定難不倒你。”


    盤蜒歎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哼了一聲,走出洞去,他也並非真想方便,不過想獨自一人,喘一口氣,理清思緒。


    他在池水中並未見到那嬰兒,心情沉重,鬱鬱不歡,他不明白那嬰兒到底是何物,是人?是鬼?還是幻?盤蜒對他施針用藥,助他練成離亂之法,每每迴思此事,總免不了汗流浹背,驚恐萬分。而湮沒仍認得他,盤蜒精通太乙通靈之術,知道湮沒並非虛假,確有其人。


    他走了不遠,來到一處幽靜之地,見一清澈池塘,有粉色水蓮徐徐漂浮,水汽混雜花香,令人心懷舒暢。


    驀然間,他背上一痛,胸口氣悶,一股淩厲真氣遊走於肺腑之間,盤蜒一口血吐在池塘中,一迴頭,見剛剛仙露泉畔的那黑眸少年站在身後,眼中閃著寒光,神情喜悅萬分。


    盤蜒道:“你....你為何....”


    那少年道:“你喜歡大出風頭?世事難料,我偏不讓你如願!”


    盤蜒一掌朝他反擊過去,這一掌運太乙幻靈內力,幻影動息不止,已盡畢生本領,但那少年手上黑氣如焰,竟穿破盤蜒布下的幻景,砰地一聲,正中盤蜒膻中穴,盤蜒悶哼一聲,雙膝酸軟,跪倒在地。


    少年再打出數拳,盤蜒仰麵躺下,滿臉是血,意識模糊,隻隱隱想道:“即便我對上張千峰,他也決不能一招間將我擊敗。這少年縱然偷襲在前....為何能克製我的功夫?”


    少年一腳踹在盤蜒腹部,盤蜒哇地一聲,身軀蜷縮成一團。他在盤蜒耳邊說道:“你好好記得我的名字,盤蜒,我叫做‘血雲’,我不殺你,但我生平最恨招搖炫耀、洋洋得意的小人,你休想在我麵前顯擺!”


    他將盤蜒腦袋摁入池水,用力搓洗,將血跡除盡,隨即閃身而去。


    盤蜒在地上蠕動幾尺,湊到池塘前一照,臉上傷勢極輕,幾乎瞧不出來,那血雲手法極為陰狠毒辣,中拳處火辣辣的疼痛,但竟毫無痕跡。而掌力深入經脈,致使極重的內傷,盤蜒渾身虛脫,站立不穩。


    他是什麽人?盤蜒不記得這少年曾經入水試煉,血雲,血雲?盤蜒何時與他結仇了?


    他稍一迴神,痛楚加劇,盤蜒捂住胸口,急忙運功療傷。


    盤蜒,你這罪惡的瘋子,饑餓的魔鬼,總要掌控全局,玩弄人心。如今這彷徨無措、無力抗拒的滋味兒如何?


    盤蜒腦中亂作一團,有無數影影綽綽的人在指著他大笑,他自己也想發笑,笑自己爭名逐利的醜態,笑自己春風得意的模樣。那血雲說的極對,盤蜒也憎恨自己,他變得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一樣滑稽醜陋。


    令人作嘔的仙人。


    便在這時,隻聽陸振英喊道:“義兄,義兄,你在哪兒?輪到你上場啦。”


    盤蜒心中急躁,一口氣堵在胸口,但他仍撐起身子,喊道:“我這就來!”


    陸振英見他形貌,心中生疑,問道:“義兄,你....你可是運功出岔了?你若身子不適,我向考官求情,讓你晚些上場。”


    盤蜒搖頭道:“我好得很,妹妹放心,瞧你哥哥身手。”


    陸振英臉色驚疑,拉著盤蜒,暗暗運功替盤蜒療傷,盤蜒喉嚨咕嚕一聲,鬆脫她的手,說道:“我說了,我好得緊。”


    先前那考官朝他厲聲道:“盤蜒,你想要臨陣脫逃麽?”


    盤蜒微笑道:“豈敢,豈敢。”


    考官引著盤蜒,走過一條山道,前方陽光耀眼,走出洞口,乃是一山中平台,遼闊寬大,平整方正,四周一圈斜坡,少說也坐了三、四萬仙人。這會試後的擂台乃是萬仙門年度大事,亦是極重要的消遣,盤蜒一夜間聲名顯赫,這場比試更是觀者如潮,一見他出來,登時爆發出如雷喝彩。


    盤蜒走入平台正中,對手乃是萬仙門下法劍派的一位門人,去年他與對手過招,一時疏忽,敗了半籌,曆經一年勤修苦練,此次又卷土重來,誌在必得。


    那門人朝盤蜒拱手行禮,說道:“同門,我乃法劍派億兆門下盛德,我二人以武會友,點到為止。”


    盤蜒笑道:“就憑你這三腳貓功夫,也敢對我說什麽點到為止?你若能傷我一根毫毛,我盤蜒便給你跪下。”


    觀者本大多對盤蜒不滿,聞言更是惱恨,紛紛出言斥責,說盤蜒無禮至極。


    盛德怒道:“你好生狂妄,我好意向你問候,你卻出言不遜!”


    盤蜒真氣微弱,精神萎靡,但表麵上卻若無其事,說道:“你越是囉嗦,越是不成,不知這擂台規矩怎樣,不然我非宰了你不可。”


    盛德大喊一聲,朝盤蜒殺了過來,雙手一揚,兩道掌風有如暗器,盤蜒一矮身,避過一掌,但另一掌卻萬萬躲不過去,隻聽一聲脆響,盤蜒翻身就倒,胸口血流如潮,觀者見盤蜒傷重,發出聲聲驚唿。雨崖子、呂流馨等人更是駭然。


    盛德猶豫說道:“我這一手....不知輕重,盤蜒師弟,勝負已分,你快些下去療傷吧。”


    盤蜒撕下衣袖,裹住傷口,罵道:“我被哪個王八羔子暗算打傷,一身本領蕩然無存,不然你怎會是我對手?”


    盛德冷笑道:“輸了便是輸了,你怎地早些不說,非等我占了上風,方才說嘴?可是輸不起麽?”


    盤蜒想要站起,突然腳下一滑,盛德走上幾步,意欲攙扶,但盤蜒倏然一躍,一掌劈向盛德脖子。眾觀者大怒,齊罵:“卑鄙小人!”


    盛德武學深湛,使出“望風觀海”,雙掌如劍,點中盤蜒雲門穴,這兩掌反應神速,精妙至極,盤蜒身子酸麻,撲通一聲,跪在盛德麵前。


    盛德連抽盤蜒數個耳光,又一腳將盤蜒踹倒,喝道:“我不殺你,似你這等浮誇無恥小人之血,當真髒了我盛德雙手!”


    盤蜒心想:“罵得好,罵的痛快。”隻想仰天大笑,但鼻子一酸,卻捂住雙眼,大哭起來。


    呂流馨見周圍門人指著盤蜒哈哈大笑,將他視作醜角一般,不禁滿麵羞紅,痛苦萬分,她本以盤蜒為傲,此時卻惱他如此丟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雨崖子身影一閃,來到擂台,又輕輕一攬,盤蜒已到了她臂中,盤蜒兀自大哭大喊,醜態百出,狠狠羞辱自己,雨崖子在他耳邊低聲道:“傻孩子,你是怎麽想的?你傷勢太重,連站立都難,何苦再為難自己?”


    盤蜒心頭一震,霎時天旋地轉,在雨崖子懷中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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