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軍迴京。

    穆衍早早的迴到了隊伍中,再次跟著大軍一起入京,相比於兩年前的盛況,這一次更為熱鬧盛大,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前線不斷傳迴來的捷報凝成一絲絲歡喜,所有的情緒都在今日爆發。

    原來漠北也有那麽狼狽的時候,大周的百姓再也不用害怕鐵騎的侵擾。

    這一次漠北的妥協,大周的邊境足以再安穩百年。

    北鬥都司的名聲很快在百姓之間響亮了起來,還有曾經生擒漠北名將齊木琛的七衛之首天樞衛,從未有過敗績的指揮使大人……沒有人再去提起當年的將軍府,似乎一切都已隨著時間淹沒。

    緊接著就是論功行賞,在百官的注目下,幾乎所有參戰的武將都得到了功勳,或是加官進爵,或是賞金賜銀,整個皇宮都洋溢著喜氣。

    最後應當封賞的人是穆衍。

    等在外頭的玄鳴不由得豎起了耳朵,一邊兒對著數不盡的功勳流口水,一邊兒恨不得鑽進去偷偷看一眼聖旨——公主對這件事異常關心。

    秦朗昨兒陪著薑照下了一夜的棋,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公主讓你來的?”

    “不,不是,”玄鳴連連搖頭,“我就是過來湊個熱鬧,跟公主沒關係。”

    秦朗斜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開口說道:“以後跟我幹吧,公主身邊用不著你了。”

    玄鳴“咕咚”一聲咽下口水,緊張道:“我,我……我沒犯錯啊秦教頭……”

    距離上迴公主遇險已經過去一年多了,秋收算賬也不能等到現在吧?玄鳴心裏有些沒底,但更多的卻是不想離開。

    在昭陽宮當差多舒服啊,很少出生入死還時常有獎賞,暗衛營那些兄弟一個個都巴不得搶了他的好差事。

    秦朗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嫌棄:“怎麽,你還想當陪嫁?”

    玄鳴腦袋突然有點懵,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行嗎?”

    就算公主嫁給了穆衍,也需要侍衛伺候,更何況穆衍是什麽人?曾經是他半個兄弟,一起出生入死,還一起習武練劍,怎麽看都不會虧待他。

    “沒出息!”

    秦朗暗罵一句,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說道:“皇上想從暗衛營分出一個旁支,專門用來監察百官緝拿逃犯,算是正正經經的官家人,想去嗎?”

    他們從暗衛營出來的暗衛

    ,雖一應待遇都比正經的臣子不差什麽,但在外人眼中依舊是奴才,隻不過比那些太監宮女高一等的奴才罷了。

    暗衛營培養的精英並不多,除了用來守衛皇宮安全,保護皇親國戚外,也漸漸的開始插手朝中政務,替皇上監察百官緝拿要犯,職務漸漸混亂,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薑照自然清楚其中利害,索性單獨分出一支。

    玄鳴眼前亮了亮,但很快他便想到了薑泠,臉上有些為難,低聲道:“想去是想去,但若是公主不放人怎麽辦?”

    秦朗木著臉,麵無表情道:“你以為你是穆衍?”

    “……”紮心了。

    玄鳴吸了吸鼻子,幹巴巴道:“萬一呢……總要跟公主說一聲……那玄幺呢?”

    想到某種可能,玄鳴頓時忍不住了,連忙追問道:“玄幺去嗎?我們走了,誰來保護公主?”

    “玄幺還跟著公主,”秦朗說道,“至於誰來保護公主,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這件事好好考慮一下,三日後給我答複。”

    “哎,那能不能讓玄幺也去啊……”

    這句話還沒說完,秦朗已經消失了蹤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玄鳴撇了撇嘴,正巧這時太和殿已經熱熱鬧鬧的下朝了,三三兩兩的官員走了出來。

    被派來打聽第一手消息的玄鳴徹底懵了,連忙拉住旁邊急匆匆的小太監,問道:“小公公,剛才皇上都封賞了什麽?可有為穆指揮使賜婚?”

    小太監一臉戒備的望著他。

    玄鳴不得已從懷中摸出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太監這才說道:“你來得有些遲呀,現在不應該叫穆指揮使了,應該叫駙馬爺,皇上在朝上問穆將軍想要什麽獎賞,就算是爵位也使得,誰知道穆將軍不要爵位,哭著求著跟皇上說要尚公主……”

    “等等,”玄鳴八卦的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穆指揮使哭著求著?”

    小太監幹笑兩聲:“差不多,都差不多。”

    “……”

    玄鳴臉上的表情頓時更為猙獰,堂堂暗衛居然要靠聽二手八卦來維持生活,說出去可不得叫人笑話死。

    這時穆衍剛好從太和殿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發飄,玄鳴立刻攔住了他:“賜婚了?”

    “嗯!”穆衍重重的點點頭,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帶著十分的傻氣

    。

    玄鳴忍著想揍他的衝動,追問道:“怎麽賜的?皇上還說了什麽?”

    “皇上答應把公主嫁給我了,”穆衍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抬手按住了玄鳴的肩膀,震得他身子發麻,險些站都站不穩了,“我很快就要娶到公主了。”

    玄鳴費勁兒的把他的手移開:“還有呢?除了賜婚還有什麽?”

    “還有……”穆衍頓了頓,腦袋暈乎乎的,什麽都想不起來,索性懶得去想了,“那些不重要,現在我要迴穆府接聖旨。”

    接著他生怕玄鳴不明白似的,補充道:“賜婚的聖旨!”

    玄鳴木著臉看他離開,心態已經穩不住了。

    他不想當暗衛了。

    他也想娶媳婦兒。

    昭陽宮。

    薑堰沉著臉把前頭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薑泠聽,心情著實算不上美妙。

    穆府舊案的背後竟然是漠北和康王的聯手,這讓從小就對薑熙比較親近的薑堰有些受不了。

    他承認曾經對皇位動心過,至少在薑熙的描述中,當了皇上之後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從前他也隻當皇叔沉迷享樂,想要更多的美人財物,所以才不停的蠱惑他。

    可是他從未想過薑熙竟然早就勾結了漠北,作惡多端,謀害良將。

    薑泠小臉緊繃著,眉頭也忍不住蹙了起來:“隻是因為穆家的心法?皇叔他……”

    “我也不知道……”薑堰眉頭緊皺起來,腦海中僅剩不多的記憶翻滾著,“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穆衍的心法似乎很特殊?”

    薑泠點了點頭,說道:“是有些特殊,對療傷很有效果。可是這麽多年,也沒聽說皇叔身上有什麽隱疾……”

    “也許是真的,”薑堰遲疑一瞬,輕歎道,“小時候我跟他去過幾次江南,聽過他似乎在尋訪名醫,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他所知道的也僅此而已,至於薑熙到底想要做什麽,卻仍舊一頭霧水。

    薑泠沉默下來,怪不得昨天穆衍從養心殿出來的時候,臉色就有些不對,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叔在背後作祟。

    他應該很想報仇吧?

    如果穆家沒有出事,他現在應該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樣,而不是要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去得到他本就應該得到的東西。

    薑泠半咬著嘴唇,眼瞼顫了顫,終是沒能說出什麽來,她

    總不能逼著父皇賜死他的親兄弟,更不能勸穆衍選擇原諒……說到底,他還是受了委屈。

    如果這時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父皇已經廢去了他的爵位,貶為庶人,終生圈禁在王府,也算是對穆衍有一個交代,”薑堰臉色緩了緩,安撫道,“阿泠你也不必覺得對他有什麽歉疚,這些都跟你沒關係,你們的婚事已經定下,好好準備,不許胡思亂想。”

    薑泠點點頭,乖巧的應下了:“我知道,倒是二哥你的婚事近在眼前……”

    “有皇嫂在幫忙盯著,我省心了不少,”薑堰笑了笑,輕聲道,“南越那邊已經啟程,估摸著還要小半個月的功夫,過幾日我便去迎她,剛好在西南的外祖父也要迴京述職了。”

    提及婚事,兩個人臉上總算是有了笑意,氣氛也鬆緩下來。

    “慕容姐姐遠嫁京城,二哥你斷然不能讓她受委屈,我已經讓人去公主府準備了,過些時日我便搬過去,也好湊湊熱鬧。”薑泠說道。

    薑堰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幽幽道:“誰委屈誰還不一定呢,慕容楠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不把我的郡王府鬧得雞飛狗跳絕不會罷休。”

    “那多熱鬧呀,”薑泠笑道,“過日子嘛,越是熱鬧越好呢。”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小太監急急地跑進來通報:“二殿下,康王拒不接旨,點明了非要見您。”

    “見我?”薑堰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了薑泠,不知怎麽,他的心中生出了些許不安。

    對於薑熙他一直懷著一份感激,所以盡管看破了他心中所想,他也沒有把這些事告訴父皇,隻當不知道。

    現在康王點名要見他,還是在被廢之前,指不定在憋什麽其他的壞主意。但同樣薑堰也有些好奇,自從一年多以前被幽禁開始,康王一直都安分守己,很少與外人走動,中途隻見過他幾麵。

    這不像是一個意圖造反的王爺該有的反應。

    “我與二哥一起去。”薑泠小聲說道。

    薑堰立刻拒絕了她:“不行,萬一他拿你來脅迫父皇怎麽辦?”

    “二哥過慮了,若是實在不放心,我就在外頭等著你,”薑泠剛好想出宮,索性道,“你過幾日就要動身去迎慕容姐姐,府中的事情我剛好可以幫忙。”

    她想去看看穆衍,不然總覺得不安心。

    薑堰這才應了下來,說道:“也好,免得再麻煩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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