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將近正午,陽光正濃,在微冷的風中灑下一片金黃。

    薑泠微微仰著頭,漂亮的水眸亮晶晶的,笑意浸染了她的眼底眉梢,櫻粉的唇瓣彎出一抹弧度,竟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絢爛奪目,讓人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送給她。

    穆衍怔怔的望著她,一時竟無法挪開目光,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美好的存在,仿佛是晶瑩剔透的羊脂美玉,沒有一絲雜質,更不該沾染凡間塵埃。

    “唔,嚇到了?”薑泠見他久久不說話,怔在原地跟傻了似的,連忙說道,“好啦,我何時說過,要把你送迴暗衛營了?”

    穆衍眼瞼低垂,雙手掩在袖中,他知道她心善,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更知道她是主子,他應當無條件的聽從她的一切命令……可她若是執意趕他走,他別無辦法。

    他不願離開,哪怕隻是她一個很小的、偶爾冒出的念頭,他都不願意冒險。

    薑泠將他的不安看在眼中,眼底劃過一絲心疼,她自然是知道暗衛營的,盡管從他的嘴裏了解的不多,但那裏絕不是什麽好地方。

    冷漠、殘酷、廝殺、血腥……那裏培養出來的暗衛都是魔鬼,斷情絕愛,冷酷無情,她又怎麽舍得讓穆衍迴去?

    穆衍於她而言不單單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更是她的朋友和夥伴,值得她所有的信任。

    “穆衍,”薑泠走上前,輕聲說道,“我絕不會把你送迴去的,你既然跟了我,那就是我一輩子的暗衛,我是說,你不必擔心這些,往後若是你有別的去處……”

    薑泠稍稍猶豫,聲音低了下來,她私心裏是想把穆衍一直留在身邊的,左右她都沒準備嫁人,將來也不會與人有糾葛,可對於穆衍來說,一輩子隻做籍籍無名的暗衛,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卑職沒有別的去處,”穆衍低聲說道,“也不會有。”

    他願意做她一輩子的暗衛,哪怕永遠藏身在不知名的角落裏,也能一直看到她,守著她,不會擔心下一秒她是否會被人傷害。

    隻要他能留在她身邊。

    沒有嗎……薑泠怔了怔,彎彎唇道:“我本也沒打算放你離開,沒了你,我上哪兒去找一個這麽厲害的暗衛呀?”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話裏明明帶著些調侃的意味,卻又極其認真,穆衍耳尖悄然泛紅,渾身上下像是沐浴在陽光裏,暖洋洋的充滿力量。

    他甚至覺得,他現在可以一掌拍飛玄鳴,不必再出第二招。

    “是二哥,二皇兄他還沒有暗衛,日後出宮安危難測,”薑泠解釋道,“他又一向不喜歡跟父皇開口討要,哪怕是再喜歡的東西也憋在心裏不說,我想幫幫他。”

    穆衍低下頭,小心掩飾著神色間的異常,之前薑泠與薑堰的話他全都聽到了,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他能想起的記憶還並不完整,但足以讓他知曉,薑堰絕非善類。

    “殿下就一點都不擔心嗎?”穆衍垂眸低聲問道。

    薑泠小臉上劃過一抹黯然,語氣惆悵:“有一些,但……從小到大,二哥待我最為親厚,我不願他落入那般境地。朝中大臣不信他,教諭先生不信他,父皇和大哥……若是連我都不肯信他,二哥該有多孤單。”

    穆衍一怔,又聽她說道:“母後臨終前說過,要我們兄妹三人相互扶持,在沒走到那一步之前,他依舊是我的二哥。”

    原本薑泠也不曾想這麽多,但小皇叔對二皇兄毫不掩飾的偏愛讓她心中生出了戒備,還有陳高恪對待二皇兄的態度,似乎也格外不同,而李鴻薪的態度則是讓她進一步看清朝野的暗流。

    二皇兄的選擇,影響著很多人。

    “穆衍,你信二哥嗎?”薑泠轉身看向他,穆衍怔了怔,輕聲道:“我隻信公主。”

    薑泠笑得眉眼彎彎,小聲說道:“既然信我,就不許胡思亂想了,我可是一個好主子,才不會把你送迴暗衛營。”

    “嗯。”穆衍輕聲應下,腳步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後,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她是一個好主子,更是這世上最好的公主。

    待到日暮西垂,養心殿也終於閑了下來,一道道佳肴傳入殿中,香氣誘人。

    “父皇這兒的膳食就是比兒臣宮裏的聞著香,”薑泠朝著薑堰眨眨眼,說道,“二哥,你覺得呢?”

    薑堰慢條斯理的吃完一片筍幹,點頭笑著應道:“的確好吃。”

    薑照輕哼,斜了薑泠一眼:“禦膳房哪個敢苛待你?還不都是一個廚子做出來的。”

    “不一樣嘛,昭陽宮裏可沒有父皇,”薑泠乖巧又討好的說道,薑照臉上的威嚴頓時繃不住了,眼中滿是笑意,“滿口胡言。”

    話說得直白了些,可薑照卻頗為受用,唇畔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提起筷子幫她夾了一片魚肉。

    薑泠見他

    停住,連忙輕咳兩聲,眼神時不時的落在薑堰身上。

    薑照的臉上劃過一抹不自在,但在薑泠的目光下,不得不提起筷子又夾了一片,放在了薑堰麵前。

    小女兒是他寵慣了的,再親昵過分的舉動都不覺得如何,可同樣的舉動落在兩個兒子身上,總覺得有幾分奇怪,尤其阿堰一向是最讓他省心的。

    薑堰下意識的一怔,捏著筷子的手僵了僵,半晌都沒敢落下。

    在他的印象中,薑照一直都是嚴父,隻有在麵對阿泠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許溫柔。

    “父皇,你是不是忘了什麽?”薑泠眨眨眼,提醒道,“兒臣在宮外遇襲,事情交由五城兵馬司調查,背後的主使可有線索了?”

    養心殿的氛圍頓時一僵,薑堰垂眸不語,捏著筷子的手卻遲遲未動,薑照目光淡淡的掠過二人,輕歎一聲,眼底劃過一分無奈。

    阿泠待人赤誠,尤其是對她的兄長,薑照憐惜她這份心性,也願意如她所願,但有些事,到底不可輕縱。

    “還需幾日,”薑照擱下筷子,眉梢掠過一道冷意,很快便消失不見,“說起來這次倒是多虧了你的暗衛,堰兒,你也快要出宮開府了,晚些時候去暗衛營挑兩個人,用著也順手些。”

    用著順手……薑堰眼瞼低垂,身子發僵,一陣陣寒意浮上心頭,父皇是知道了些什麽嗎?

    “父皇,”薑堰僵硬的笑了笑,說道,“兒臣的十二歲生辰還沒到,不好違了規矩。”

    薑照沒理會他的推辭,直接道:“朕陪你一起去。”

    “是,兒臣多謝父皇。”薑堰起身就要謝恩,薑照抬手阻止了他,漫不經心道:“你我父子間,何必這般緊張,今日魚肉不錯,都多用些。”

    薑堰望著眼前的魚肉,恍惚間坐如針氈。

    他真是……經受不起。

    用過晚膳,薑照要帶著薑堰去暗衛營,薑泠便沒再多留。

    她總覺得父皇與二哥之間少了些父子情分,更像是君臣關係,連坐下來一起用膳都別扭極了,今日她磨著父皇應下這件事,雖是逾越了規矩,卻絕不後悔。

    二皇兄一直都很想要屬於自己的暗衛,希望父皇今日的主動,能讓他們的父子關係更近一些。

    外麵夜色漆黑,宮燈昏暗,薑泠捧著手爐,腦海中卻是一團亂麻。

    倘若二哥真的存了那樣的心思,她能做的不多,隻希望用

    親情牢牢地把二哥困住,叫他在想起皇位之時,更多的想起他們這不算完整的一個家,但如若他絲毫不願顧及,那她也毫無辦法。

    一陣寒風吹過,昏暗的燭火搖曳了幾下,終是沒抵住,光芒熄滅,四麵漆黑。

    紅菱他們在手忙腳亂的翻火折子,黑暗中的一切輕微的聲響仿佛都在不斷的變大。

    薑泠下意識的握緊了手爐,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寒意一點點侵蝕她的軀體,即便是再暖和的手爐都無法抵擋。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亮光,穆衍站在她身前,正舉著火折子望過來。

    很微弱的一點火光,在漆黑的深夜中卻格外顯眼,薑泠瞬間安心,抿抿唇,安心的等待著重新恢複光明。

    穆衍到了,她就不必怕了。

    “你怎麽來了?”薑泠微微仰頭看他,眸子裏亮晶晶的,仿佛倒映著漫天星光,她眼角帶笑,嘟嘟唇,小聲說道,“說好了讓你歇半日的,不該你當值。”

    穆衍的傷口還需換藥,雖已無大礙,但養傷總要休息得好些,薑泠便換了玄鳴跟著,誰知道他竟又出現在這裏,還這樣及時。

    “天黑了,”穆衍頓了頓,低啞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玄鳴沒帶火折子。”

    玄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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