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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波譎雲詭


    甘寧信守承諾,放了吳懿離去。


    一路騎馬出城到了江陵外十裏的荒野後,吳懿才將被他挾持的龐統放下地。


    趴在馬背上一路顛簸幾乎五髒移位天旋地轉的龐統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子,一臉蒼白的他扶正頭上的進賢冠。


    “軍師受苦了。”


    天昏地暗,吳懿滿麵愧色,龐統為了他隻身犯險,這逃出來的路上又遭受而來皮肉之苦,實在令他感激不已。


    龐統擺手示意無妨,然後沉聲道:“將軍已經脫難,大都督定會惡人先告狀,將軍迴到新城後應上書密信給主公,言明荊州的危局,請主公暫且觀望,不可有過激之舉,待大都督攻打樊城之後再做決斷,至少也要讓關中的文遠將軍暗中調兵遣將返迴益州以策萬全。”


    吳懿心頭仿佛壓了塊巨石,就連喘息之間都倍感沉重,聽了龐統的話,深以為然。


    事不宜遲,吳懿就此告別龐統,策馬揚長而去。


    荒郊野外,龐統負手緩步朝江陵返迴,走了半個時辰,甘寧率軍到來,與龐統碰麵後讓人牽了馬給龐統,一起返迴。


    逃迴新城的吳懿進了城之後立刻來到郡治所,正在裏麵忙碌公務的法正詫異地看到吳懿一臉疲憊又麵色凝重的樣子,頓時起身相迎。


    “為何將軍迴城也不提前招唿一聲?我又為何沒接到兵馬入城的消息?”


    法正很奇怪,吳懿押運糧草輜重去江陵,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迴來了,但沒有提前打招唿,總覺得其中有變故發生。


    吳懿坐下來端起水壺直接大口大口灌下,喘了幾口氣後才沉聲道:“我是孤身迴來的,隨行的一萬將士還在江陵。”


    法正聽後跪坐到一旁,靜待下文。


    隨後,吳懿將他在江陵發生的事情滴水不漏的告知法正。


    “我已打算即刻手書一封密信呈報給主公,提醒主公早作應變準備。”


    說完,吳懿瞧見法正若有所思的模樣,連連喚了幾聲之後,法正才迴過神來,而後拱手道:“將軍做得對,是應立即上書主公。”


    吳懿見法正同意,當即在主位上提筆手書,法正則走到門邊,望著天邊微微發呆。


    龐士元,夠狠啊。


    法正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事情演變到眼下這個態勢,如果不是心中有數在先,恐怕也要遍體冰涼心神俱震。


    待吳懿寫好了信後,交給法正過目,法正看過沒有意見,當下吳懿便立即命人星夜兼程送去成都。


    當夜,法正也修書一封派人秘密送給郭嘉。


    自成功收複西北之後,郭嘉治下的科舉選拔製度則變成了三年一次,時間也壓在了開春之前。


    緣由是科舉最初之時大多是益州士族與流亡士族願意向郭嘉低頭的群體來應試,隨著郭嘉勵精圖治二十載,平民百姓越來越多的孩子得到教育後參與到了科舉中來,首先隨著官場穩定,每年甄選的人才越來越少,因此變成了三年一次的科舉,而民以食為天,太多應試的士子都還要兼顧家中耕種,所以要在春天到來之前完成科舉,不能耽誤了家中春耕,若考中了,則另當別論,考不上,那至少不能影響基本生計。


    今年的科舉,有兩個人是特別出類拔萃,因此郭嘉親自接見。


    益州府大堂中,文官們按部就班忙著公務,郭嘉則在偏廳中與兩位科舉奪魁的人談天說地。


    一位是董和,一位是向朗。


    董和祖上是在益州,但他卻是荊州南郡人,諸侯割據天下大亂之時,董和舉家遷迴了益州,直到今時才真正步入郭嘉的視線中。


    向朗則是荊襄世族人才中的一員,他與龐統算是同門師兄弟,都在司馬徽坐下聽教,龐統在江陵時,向朗曾登門拜訪,是龐統推薦他來益州參加科舉,也算不負所望脫穎而出。


    二人想不到郭嘉平易近人與他們無所不談,上到安邦治國的策略,下到販夫走卒的生存之道,家國天下麵麵俱到,二人不知不覺也對郭嘉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歡談不厭,郭嘉忽然對董和說道:“幼宰,我聽聞你家中還有一子名允,為何此次科舉沒見他前來應試?”


    董和算得上是中年人,兒子董允非常年輕,還未行冠禮,聽到郭嘉這麽問,頓時覺得有些兒戲。


    爹和兒子一起考試一起競爭,萬一兒子壓過了老爹,那這父親的臉往哪兒擱?


    不過,董和倒是看出了郭嘉對他的重視,甚至連他那個略有才名的兒子都提了出來,可見郭嘉並不是在說場麵話。


    “嗬嗬,既然主公這麽說了,那三年後,犬子定當前來錦城參加科舉。”


    董和滿麵微笑地應承下來,既然郭嘉是一個值得效忠的君主,那讓他兒子也出仕效忠,絕對是光耀門楣的喜事。


    正當郭嘉笑著還想再說什麽時,蕭義走了進來,將一封密信交到了郭嘉手上,而後轉身出去。


    向朗與董和在場,郭嘉也不避忌,打開密信瞧了瞧。


    眉頭輕皺,郭嘉略有些驚訝,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向朗與董和剛剛出仕,具體的官職任命都還沒落實,也不好詢問郭嘉或者為他出謀劃策,二人很本分地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可是郭嘉卻毫不在意地將這封信傳給二人,讓他二人看一遍。


    董和先看完信,麵色凝重,不知該說什麽。


    新城太守吳懿上書揭發太平軍大都督甘寧不臣,在江陵私自募兵五萬,其罪已經可以定為謀反!


    向朗看過之後,倒是說了一句:“此為誣陷。”


    郭嘉微微一笑,向朗果然是司馬徽教出來的人才,別的不論,至少一眼看穿了事情要害。


    郭嘉看到這封信後,撇開吳懿的動機,至少裏麵的內容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吳懿是個將領,行軍打仗有些才能,但心思還是不夠縝密。


    甘寧就算在江陵募兵,怎麽可能能有五萬之眾?


    如果打下荊南幾郡後,倒是能讓他募兵出個五萬的數量,單憑南郡與宜都建平這三郡,充其量也就募兵兩三萬而已。


    可就算是他真募兵五萬,哪裏來錢糧去養呢?


    再退一萬步,募兵這麽大的動靜,會做的密不透風嗎?


    既然如此,吳懿為何不去求證呢?


    郭嘉想不通的事情,便在此處,顯然吳懿是在一個來不及思考的危急情況下發來密信。


    向朗的話隻說一句,再往下,他也不敢說下去了。


    既然是吳懿誣陷甘寧,他為什麽這麽做?


    暫時還沒進入郭嘉集團的中樞,向朗能猜到的無非就是軍中的一場博弈。


    也許是吳懿想扳倒甘寧,也許是那些沒有跟著郭嘉入蜀而來被壓在下麵的新銳派將領不服氣,想要爭權奪利。


    無論是什麽,向朗都不會多言,參與這種鬥爭的下場,往往就是兩個極端。


    可是吳懿的手段,終究太拙略。


    董和與向朗麵麵相覷,各自心照不宣的緘默。


    董和也想到了是一場內部的政治鬥爭,卻不見得隻是軍中將領參與其中,新城太守吳懿身邊,可是還有一個軍師法正,以法正在郭嘉集團的地位,吳懿做什麽肯定法正都會知道,那麽,為什麽這封信還是到了郭嘉手上?法正難道也認為甘寧膽敢在江陵募兵,即便真敢,可真能募兵五萬嗎?


    所以,法正顯然是站在吳懿這邊,卻又顯得是一個非常愚蠢的行為。


    正當二人沉靜之時,郭嘉也在閉目沉思,蕭義又走了進來,這一迴,他交給了郭嘉兩封密信。


    郭嘉咧嘴一樂,今天事情不少啊。


    這兩封密信是法正和龐統所書,郭嘉看過之後並沒有如先前那般讓向朗與董和過目。


    疑雲散去,郭嘉看過這兩位手下謀士的密信後,總算是清楚荊州那邊發生了什麽。


    “二位與我去隔壁大堂議事吧。”


    郭嘉起身邀請了二人一同來到益州府正堂,坐上主位,郭嘉命人召集成都內的文武前來議事。


    坐在主位上的郭嘉讓向朗與董和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城府與氣勢,先前與他們相談甚歡平易近人的郭嘉,隻在瞬間的平靜表情下,就散發出了無形的威嚴。


    不怒自威,氣勢雄厚,郭嘉的表情已經告訴所有人,接下來要談論的事情不一般。


    從軍營中匆匆趕來的武將們以為有戰事爆發,各個屏氣凝神站在堂中,準備聆聽郭嘉發號施令。


    當文東武西一個不差後,郭嘉讓蕭義當眾宣讀了吳懿的密信。


    這封信中,吳懿說過希望郭嘉暫時不要聲張,待樊城之戰落幕後,再處治甘寧。


    當蕭義朗聲念完之後,許褚當即暴怒站出來吼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這個吳懿才是心懷鬼胎,他有意誹謗大都督,此事不可輕饒,主公,俺用人頭擔保,大都督絕不會做出無令擅為的舉動,更不會對主公有背叛之心。”


    其他將領,典韋,高順,張燕,鄧芝,張任等一同出列,支持許褚,並且一同用人頭作保。


    但是,郭嘉不為所動,麵沉若水。


    戲誌才不動聲色地出列,拱手輕聲道:“此事雖然蹊蹺,但未必是空穴來風,主公必須慎重處置。”


    戲誌才這話讓武將們很不舒服,典韋就扭過頭來質問他:“戲大人,你此言何意?難道你相信大都督會背叛主公?”


    戲誌才垂首漠然,淡淡道:“對事不對人,大都督如若行事端正,那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也正是為大都督證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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