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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抬棺上陣


    當張既孤身前往金城質問馬超時,馬超居然真就躺在床上裝作病魔纏身的姿態。


    一改麵對糜芳之時的盛氣淩人,馬超躺在病床上神情口氣都十分卑微,連連向張既表明貽誤軍機的自責心情。


    張既得到了馬超在病情好轉後立即親自率軍趕赴長安的答複後才離開金城。


    而在函穀關之東,洛陽之西的野外,兩軍對壘,各自二十餘萬兵馬,殺氣滔滔。


    鋪天蓋地的軍隊令天地色變,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明媚陽光之下,兩軍涇渭分明。


    這一場即將拉開的戰事,兩方都精銳盡出。


    郭嘉身穿鎧甲坐在戰車之上,左右大將雄姿勃發。


    曹軍軍陣中有人策馬越眾而出。


    曹操一身鎧甲慢悠悠地騎著馬去向戰場中央,他身後還有一騎,上麵坐著一人,身穿龍袍,頭戴冕冠,正是劉協。


    帶著天子在戰場中央勒馬止步,曹操遙望太平軍軍陣前排中央,迴頭瞧了眼心驚膽戰身體哆嗦的劉協,哈哈一笑,然後朝太平軍這邊喊話。


    “郭嘉!興平年間,你便上表朝廷,被招安封臣後,如今,已是建安十三年,你,當了十幾年的漢臣!攻伐關中,你發布討逆檄文,裏麵說什麽?為漢室鋤奸剿賊?攻打涼州,你又把韓遂說成是漢室的逆賊。孤想問一問你,你敢不敢出來當著大漢天子的麵,說一句你是效忠漢室的漢臣!嗬嗬,哈哈哈哈。”


    這一次發動與曹操的戰爭,郭嘉沒有發布任何檄文,因為曹操是賊,已然是天下公論,晉封魏公後,他便已經走上稱孤道寡的那條路。


    兩軍對峙,曹操的話音隨風飄揚,迴蕩許久。


    他這一番話顯然是在嘲諷郭嘉,可以說,曹操道出的話都是實情。


    郭嘉和曹操,本質上同一類人。


    隻不過曹操比郭嘉先把野心穿在了外麵。


    太平軍這邊,郭嘉緩緩從戰車上站起來,侍衛牽來他的坐騎,而後郭嘉跨上戰馬,這一匹戰馬是山丹馬場給他送來的新坐騎,雄壯非凡,是一匹兔頭馬。


    郭嘉接下來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舉動。


    出征之時便隨行懈怠一副棺材被抬了出來。


    郭嘉身穿幾十斤的鎧甲,又將棺材抗在了肩上,他咬牙堅忍,雙腿一夾馬腹,越眾而出。


    棺材落在了曹操和劉協的麵前,郭嘉眼神淡漠地盯著曹操。


    二人相距不到十步,曹操朝那棺材俯視而去,瞧過之後輕笑搖頭,玩味地凝視郭嘉,淡淡道:“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郭嘉麵無表情,說:“我亦如此。曹孟德,這口棺材就是我為你準備的,你是自己躺進去,還是我送你進去?”


    哈哈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難以抑製。


    指著郭嘉哭笑不得地說道:“郭奉孝,這天下不少人可不光是給曹某準備了棺材,他們恨不得曹家永世不得翻身,有這樣想法的人數不勝數,我記得袁術這樣想,呂布這樣想,袁紹這樣想,你也這樣想,可這麽多人已經做了榜樣,為何你還執迷不悟呢?”


    曹操笑過之後,忽然神情一肅,對郭嘉一伸手,沉聲道:“郭嘉,如今曹某手上有半壁江山,你有三分天下,你我聯手,天下眨眼可定,何苦自尋死路?”


    郭嘉抬起頭望了望白雲飄渺的天空,似乎在猶豫,似乎在權衡,但他視線再投向曹操時,突然迸發一股徹骨的冰冷。


    “曹孟德,我之所以出陣而來,是想當麵問你一個問題。”


    曹操頗顯詫異,爽快道:“請問,曹某知無不言,當今天下,也唯有你能讓曹某真正暢所欲言。”


    不管曹操這番話是恭維還是真心,郭嘉都不在意,當世梟雄,二人為最,或許也隻有他二人之間的對話,才省去了所有的虛偽。


    郭嘉麵色嚴酷,目光冰冷地凝視曹操,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


    “你,你怎麽下得了手?”


    此言一出,在一旁戰戰兢兢被忽略掉的劉協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郭嘉在說什麽。


    但曹操的臉上卻浮現一抹哀傷和愧疚。


    郭嘉話中所指,他心知肚明。


    荀彧!


    荀彧的死,沒有定論,不明不白。


    但是這本應是發生在曆史中未來幾年的事情,卻提前上演,郭嘉就確定,荀彧薨的背後,是曹操揮起了屠刀。


    而郭嘉更不明白的是,曹操為什麽這麽急切地要封公,這也是曆史中應該是未來才發生的事情。


    前一刻還意氣風發的曹操突然默然無語。


    而淡定漠然的郭嘉卻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咆哮起來。


    “曹孟德!文若是什麽人?是王佐之才!他棄袁本初而投效你時,你那時是什麽處境?你手下又有幾人可媲美文若之才?興平年間,呂布偷襲兗州,是誰支持你最終反敗為勝?是文若!建安元年,又是誰支持你把天子握於掌中號令群雄?又是文若!建安六年,袁本初舉兵南下,你左右一片哀號畏戰之聲,是誰力挺你必勝無疑?官渡前線,是誰不斷給你鼓勵讓你堅持下去?自你起兵以來外出征戰,又是誰為你鎮守大本營穩如泰山?你身邊那些一個又一個人才,是誰將他們推入你的視線?文若,還是文若!你說他是你的張子房,他何止是張良!他還是你的蕭何!你怎麽下得去手?”


    郭嘉目眥欲裂,對曹操的恨意按捺不住地爆發出來。


    曹操微垂眼簾,死寂無聲。


    或許外人看來,郭嘉的質問非常難以理解。


    他和曹操是對立的,那麽即便他與荀彧有再多的私人情誼,陣營不同,各為其主,荀彧既然如此重要,曹操失去荀彧,如同自斷臂膀,為何郭嘉不高興呢?


    武將有武將的尊嚴和原則,一個戰死沙場的武將哪怕輸給敵將,也問心無愧,死得其所。


    文臣也是如此,有才有德應一展所長,被埋沒是遺憾,被害更是可歎。


    荀彧死的不明不白,在郭嘉眼中,這遠比出師未捷身先死更要讓人感到悲涼。


    曹操深唿吸一口氣,視線抬起,望向郭嘉,淡淡道:“郭嘉,你想知道答案,孤告訴你,一切,都因為你!”


    郭嘉滿目震驚,怒極反笑。


    “曹孟德,你挾天子令諸侯用一個忠臣的形象欺騙了天下人,現在居然敢在我麵前還說假話,嗬嗬嗬嗬,你,你,你……”


    郭嘉怒極上頭,甚至話都說不下去了。


    曹操一派淡然,眼神中的哀傷真誠流露。


    “江東孫權,六郡之地何懼之有?荊州劉表,奄奄待斃之主,孤要殺他,易如反掌。唯獨是你,郭奉孝,孤已年過五旬,而你,還不到四旬。孤有生之年若不能將你剿滅,那孤的子孫後代又如何敵得過你?郭奉孝,因為孤忌憚你,所以,曹家必須強大起來。”


    曹操這番話讓郭嘉瞠目結舌,震撼的同時也在心底思索。


    他得到了一個答案。


    或許,就是因為他,才讓曹操提前了封公的計劃,才讓曹操迫不及待地自立門戶。


    曹操封公之前,是丞相。


    丞相是大漢的丞相。


    公爵王爵,則是曹家的!


    換言之,曹操若死,他的子嗣連繼承丞相的官位都有很大阻力,即便繼承了,也是漢臣,而在這個過程中,權力必然會被分化,曹家能不能再出一個權謀之術如曹操這般高超的人,不可預料。


    而有了公爵和進一步的王爵,曹操的子嗣可以繼承爵位,同時,因王公可開府,有**辦公機構,曹操可以讓許都朝廷名存實亡,真正的統治大權都在魏公或魏王的手中,下麵的人也都會明白了曹操的心思,究竟還是不是漢臣,究竟是給誰打天下,潛移默化下去,曹操就算死了,政權交替不會出現動蕩,曹家子孫能夠順利接班。


    而晉封魏公,等同自立門戶,前車之鑒的王莽就是很好例子。


    所以,荀彧就是阻擋曹家代漢的絆腳石。


    這是曹操為了自己的霸業,為了曹家的子孫,必須走的一條路,不會有半點妥協,因此,哪怕他自斷一臂,內心多麽愧疚或譴責自己,都要將荀彧這個絆腳石踢開。


    要對外,先要安內,曹操為政權內部的穩定做準備,就是不希望他有朝一日入土為安之時還沒能剿滅郭嘉的話,曹家子孫不但要麵對強勢的郭嘉,還要麵臨內部爭權奪利的鬥爭。


    智者往往深謀遠慮,如袁紹那般死後留下一個爛攤子的話,家破人亡血脈斷流,也就怪不得別人了。


    郭嘉想通了之後,冷笑起來。


    “曹孟德,我告訴你,我會親眼看著你死,你想曹家君臨天下,有我在一天,做夢!”


    曹操也冷笑相對,反問道:“郭奉孝,你如果不是做著帝王美夢,為何不願向孤投誠?還是說你真的以匡扶漢室為己任?”


    話音剛落,在一旁被忽視的劉協突然朝二人嘶喊起來。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爾等,爾等居然當著朕的麵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爾等眼中,可還有大漢?爾等祖上也是蒙受大漢恩典,現在居然企圖篡漢,爾等死後可有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這位當了半輩子傀儡皇帝的劉協,終於有了膽氣在軍閥麵前發怒,怒發衝冠,麵容猙獰,卻隻換來了曹操與郭嘉無動於衷的迴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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