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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江城隻在片刻便陷入大亂,蕭忠先謊報軍情詐的郤元派出城中近千官兵嚴防賊寇來犯,而後蕭勇,蕭義,蕭仁三人在縣令豪宅中放起大火,讓郤元自顧不暇,甚至四處征調人手來滅火。


    如此一來,臨江城中牢獄隻剩下寥寥數人在看門,郭嘉與甘寧手持三尺青峰並肩殺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營救出了錦帆賊。


    永川在西,因此城中守軍大多堅守在臨江城西門,反觀東門守軍凋零,郭嘉與甘寧率領錦帆賊火速殺開城東城門,逃之夭夭。


    江水岸邊,甘寧與劫後重逢的弟兄們感慨萬千,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雖然郤元是個昏昧的縣令,可劫獄此等大事,他若派人來追捕也並非不可能,因此,甘寧拜別了眾兄弟,打算與郭嘉一同離去,雲遊四方。


    “大哥!你這是何意?難道要棄我們兄弟而去嗎?”錦帆賊遠近之內威名赫赫,情誼也非同尋常,現在大家聽到甘寧要離開,頓時驚惶無措。


    甘寧長歎一聲說道:“某與弟兄們這些年來打抱不平,行俠仗義,雖懲奸除惡小有成效,卻始終難成大器,如今日這般,本欲誅殺郤元狗賊,卻反倒連累眾位弟兄受了牢獄之苦,某痛定思痛,欲尋天下雄主,投身帳下,為匡扶天下盡一份綿薄之力。”


    錦帆賊眾人當下立刻表明願意追隨甘寧一同前去投身雄主,可甘寧卻揮手拒絕,一來他自己還沒有目的,二來,這人多勢眾的架勢始終目標太大,隻會徒增是非。


    眾人無奈,隻好與甘寧約定暫且分別,他日甘寧若召喚,哪怕千裏,萬裏,必定來投。


    瑰麗江水上,一葉扁舟順江向東翩然而去。


    郭嘉與甘寧並肩佇立,望著那漸漸遠去在岸邊依依不舍的錦帆賊好漢,郭嘉有感而發,朗聲吟道: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兩日之後,郭嘉一行已出益州,進入了荊州地界。


    在錦屏上岸後,郭嘉望著這兩日手不釋卷的甘寧,打趣道:“當日笑我酸腐書生的錦帆賊甘興霸,如今為何也整日埋頭苦讀起來?莫非是怕在荊州有人將你認出來,故扮作書生掩人耳目混淆視聽?”


    甘寧撓撓頭,尷尬地說道:“奉孝,不瞞你說,某自出臨江後便打心底佩服奉孝才智,於是這書,是不讀不行哪。”


    換做以前的甘寧,絕不會對郭嘉這種表麵看上去就是文雅書生的人另眼相看,起初與郭嘉結交,也是看在郭嘉火燒長社和一錢買命的豪俠作為,可臨江城中,他這個空有一身不俗武藝的錦帆賊渠帥麵對弟兄困於大牢之中的局麵,卻是一籌莫展,而郭嘉卻略施小計便鬧得臨江城雞飛狗跳,將錦帆賊眾好漢救出水火,之後,甘寧深刻了解到了他與郭嘉的差距。


    對此郭嘉一笑而過,帶著蕭家四兄弟與甘寧一同往東走。


    荊州此時不太平,各郡都有叛亂,而帶領兵馬鎮壓平叛的人就是剛剛被朝廷封為烏程侯的孫堅。


    “這烏程侯如此英雄了得?一個月就將區星作亂平定,又越境將荊州各郡的叛亂火速鎮壓,看來此人非常人所及。”甘寧有感而歎。


    一路上,郭嘉一行人聽到最多的便是孫堅與荊州牧王叡一同鎮壓叛亂的事跡,而民間盛讚的卻又是孫堅如何了得,跟王叡基本沒多大關係。


    郭嘉對甘寧說道:“論領軍作戰之驍勇,興霸與孫堅不相伯仲,其外,孫堅再無一處勝過興霸。”


    甘寧不信,搖頭不語。


    又過數日,郭嘉一行來到長沙城下,入城之前倒是正巧看了場好戲。


    十三歲的少年驍將鎧甲披身,身負長戟,腰挎寶劍,騎著白馬在長沙城下俯視一地戴罪之人。


    圍觀者無數,而郭嘉與甘寧也湊熱鬧鑽了進去,一探頭看清城下的情景,郭嘉都不禁心神一震。


    城下跪了過百的人,看衣著,絕對是大戶人家,儈子手扶刀立於一旁,隻待一聲令下便揮刀下去。


    那少年將領巡視一圈後,冷笑著朝周圍說道:“看清楚,這就是與我孫家作對的下場!殺!”


    好果決的一個殺字!


    盡管郭嘉也算是殺人如麻了,但還是別過頭去,就連甘寧也神情微變。


    少年將領提起一顆人頭示眾,威勢逼人,冷聲道:“這是長沙田家家主的腦袋,他竟然敢當眾汙蔑我父,甚至派遣家仆刺殺我父烏程侯!這就是他的下場!從此長沙城裏就沒有了田家!若還有人敢詆毀我父,欲對我父不軌者,先問問我孫策的寶劍和長戟答不答應!哼!”


    聞者色變,垂首他顧,不敢與少年孫策對視,而唯獨郭嘉若有所思地望著孫策,孫策也發現了郭嘉昂著腦袋看他,四目相對,郭嘉見他怒瞪著自己,哂笑一聲,轉身離去。


    進了長沙城,在一間酒樓稍作休息,甘寧悶聲不響地喝著酒,一臉陰鬱之色。


    郭嘉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詢問,當下也陪著他喝酒。


    酒過三巡,甘寧忍不住了,就問郭嘉:“奉孝,從零陵郡一路走來,咱們聽到的都是烏程侯平叛驍勇的威名,為何到了烏程侯的治地長沙卻聽得盡是烏程侯嗜殺不仁的殘暴之名?”


    這個問題,郭嘉倒是還真能替他解答,於是說道:“士農工商,士族排在第一位,士族有地位,壟斷仕途,百姓所聽,皆是士族所言,因此,士族掌控著輿論,烏程侯在荊州境內四處平叛驍勇是真,諸如零陵郡,武陵郡等地的士族對烏程侯心懷感激,因為烏程侯前來平定了叛亂,解救了他們,因此這些地方就流傳出烏程侯的威名,而烏程侯擔任長沙太守,想必與長沙城中的士族卻勢同水火,兩不相容,今日你我城外所見,烏程侯長子孫策屠盡田氏一族,可見一斑。也由此,烏程侯在長沙不得士族之心,所以,長沙城中的士族便會散布烏程侯嗜殺殘暴的流言,至於事實是否倘真如此,已經不重要了。”


    甘寧麵露迷茫,再問郭嘉:“奉孝,這當官兒的不就是除惡揚善嗎?如果烏程侯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那他就沒做錯。如今這長沙城中民聲似乎並不擁戴烏程侯啊。”


    灌了口酒,郭嘉微微搖頭說道:“興霸,你想的太天真了,烏程侯便是與你想法一樣,該死之人就該殺。可是天下世家門閥同氣連枝,烏程侯如此明目張膽地屠戮世家,長沙城中的其他士族會害怕嗎?會!烏程侯雷厲風行,殺伐果決,誰又不懼?可正因為他們懼怕烏程侯,所以才會抱成一團反對烏程侯,煽動百姓對烏程侯心生不滿,暗中籌劃推翻烏程侯。”


    哐當


    甘寧將酒碗摔在桌上,不忿地說道:“難道就任由世家橫行霸道了?該殺又不能殺,難道隻能忍氣吞聲嗎?”


    郭嘉不溫不火地飲口酒,輕笑道:“興霸,若你是這長沙城的太守,你又該如何做?”


    “嗯?某不知。”甘寧心裏不是滋味,總覺得憋著一股邪火,他目光一轉,反問道:“奉孝,那你呢?若你是長沙太守,你如何做?”


    郭嘉臉上浮起一抹輕笑,說:“殺或不殺,若殺,就將世家連根拔起,殺一儆百隻會適得其反。若不殺,那就與世家合作,一同治理長沙,反正以前的太守都是這麽做的。”


    甘寧聽了有理,試探性地問道:“那奉孝,你究竟是殺還是不殺呢?”


    郭嘉一愣,看著甘寧一臉期盼之色,搖頭道:“不殺。”


    甘寧頓時臉色一沉,不悅的撇過頭去,嘟囔道:“某看錯了你。”


    郭嘉哭笑不得,隻好解釋道:“興霸啊興霸,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麽好?難道單憑豪言壯語你就能看準一個人嗎?你不過是想聽我說殺罷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一郡之地的太守,永遠殺不得世家士族,我且問你,我若將長沙郡的世家殺光了,周邊其他郡的世家會如何?他們會去州牧那裏聯名告我,州牧無可奈何,也隻能對我下手。而我若是荊州牧,我也動不得士族,為何?因為其他州的士族會煽動州牧興兵伐我。但是,我若是占據天下至少三分的土地,別說殺光世家,就是獨霸一方,也未嚐不可。”


    甘寧一聽,沉思半晌,慚愧地說道:“奉孝言之有理,遠見卓識,某深感佩服。”


    隨即,甘寧又將給郭嘉倒上酒,不樂道:“奉孝自罰三杯,先前將某與孫堅相提並論,原來是拐彎抹角說某有勇無謀,雖是實話,可某就是不悅,你自罰三杯謝罪,某便不追究了。”


    郭嘉聽後哈哈一笑,飲下三杯酒水,而後與甘寧繼續對飲。


    至於對待世家的問題上,郭嘉並非因深受迫害而危言聳聽,在這些年中,郭嘉時常在想曹魏是怎麽亡的,蜀漢又是怎麽亡的,至於孫吳,最後除了孫皓暴虐外,已是大勢所趨。


    曹魏被司馬家所篡,並非偶然,而是司馬家成了士族代表,取而代之。


    蜀漢之所以亡了,也是內部士族心向曹魏,為何?因為蜀漢內部士族分利不均,矛盾重重,而曹魏卻給了士族最大的權力和利益,最終,三國歸晉與其說是司馬家取了江山,倒不如說是士族統治天下。


    郭嘉不願見到這樣的結局,一方麵固然是百姓在這樣的政權統治下更加苦不堪言,另一方麵而是這樣的統治階級不夠強大,先有八王之亂,後有五胡亂華,華夏戰火連天,幾乎有累卵之危。


    為了建立一個昌盛而強大的王朝,世家之禍必須從根本清除,而在這個時期,簡直難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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