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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甄豫從睡夢中醒來,下人伺候著穿衣洗漱,正整理衣裝時開口問道:“兩位貴客可曾起身?”


    在旁邊候著的青衣家奴麵露難色地答道:“那位徐庶公子已經起身,正在院中練劍,而那位郭公子,郭公子……”


    “何事遮遮掩掩,說!”甄豫皺眉喝道,麵露不悅之色,心中也是在擔憂,生怕怠慢了郭嘉。


    那下人跪在地上磕頭道:“請大公子恕罪,昨夜小的巡夜時聽到小姐院中傳來談笑聲,小的心中生疑便在庭院門外偷聽,卻發現,發現,發現與小姐談笑之人正是郭公子,至於郭公子如何進入小姐庭院中,小的不知。”


    甄豫一愣,郭嘉和甄薑深夜在庭院中幽會?他心中有疑惑和擔憂,厲聲問道:“此事當真?”


    家仆嚇得連忙磕頭,急忙說道:“千真萬確,句句屬實。小的擔心郭公子對小姐不軌,於是在門外一直守著,院中時而傳來小姐笑聲,時而傳來郭公子吟唱之聲,直到五更天郭公子才翻牆出院迴了客房,小的當時害怕被發現,於是躲進了庭院外的花叢中。”


    甄豫麵色一緩,揮手叫家仆起身,衣裝整齊後才走出臥房,思來想去也想不通郭嘉怎麽會和大妹有了交集,按理說這是二人初次見麵,而且還不是正式場合,為何會整夜交談,還傳出了歡歌笑語?


    莫非郭嘉對大妹有意?


    想到此處,甄豫頓住了腳步,搓手深思。


    論年紀,郭嘉與甄薑相差不大,甄薑年長郭嘉兩歲,但都還屬年幼,若真有意,可先定下親事。論長相才華,郭嘉乃當世罕見的英才俊彥,大妹也是飽讀詩書美貌無雙的才女,可謂郎才女貌。論家世,甄家雖不是貴胄之後,卻也是豪門大族,但郭嘉卻是寒門出身,門不當,戶不對,此障礙猶如鴻溝難以逾越啊。


    甄豫一門心思想要和郭嘉搭上關係,一方麵是因為常年走南闖北,見識了不少所謂的王公之後,權貴之子,單論才華能勝郭嘉者,少之又少,更別提誌向與遠見了。另一方麵,甄豫自知才華平庸,但他常年經商在外,見識廣博,這漢朝天下如今已是敗亡之象,亂世之中,若沒有人才出謀劃策,甄家的前景將會暗淡無光,倘若有郭嘉相助,甄家無憂!


    可郭嘉的家世,家世……


    甄豫一拍手,恍若驚醒般喃喃自語道:“正因奉孝出身寒門,無權無勢,倘若能為我甄家之婿,必將鼎力輔助。父親之智,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時至午後郭嘉才起床,洗漱穿衣之後來到正堂,見到徐庶與甄豫正在飲茶敘話,苦笑著上前對甄豫告罪道:“嘉昨夜醉酒之後鬼迷心竅,亂入令妹庭院之中,還望見諒。”


    徐庶一臉詫異,郭嘉昨晚還做了這等風流事?當即調笑道:“潁川鬼才郭奉孝居然還是個風流浪子,庶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小太公,今日後你恐怕又要多一個登徒子的稱號了吧,哈哈。”


    惡狠狠地瞪了徐庶一眼,郭嘉深知此時風氣盡管還算開放,但豪門大族看重門風,必然不會輕饒這種事情,與其日後被人揭短,倒不如自己大方承認算了。


    甄豫倒是沒想到郭嘉敢作敢當,性情率真,心中更添欣賞之意,擺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大妹雖稱不上天姿國色,卻也知書達理,姿容上佳,我若是奉孝,也必有心見上一麵。”


    郭嘉苦笑不已,徐庶也是一愣,轉念一想就猜透了甄豫的心思,心中歎道:果然如奉孝所料,甄家已有招攬之意,卻沒有想到竟是招婿這般厚重的手段。


    而心思活泛的郭嘉又怎能不知甄豫話外之意,但是隻能裝聾作啞充糊塗,左顧言他。


    此行來鄴城不是為了風花雪月,因此郭嘉和徐庶便提出告辭。


    甄豫驚訝地問道:“莫非我怠慢不周,二位為何急於離去?”


    郭嘉搖頭道:“甄家待客極為周到,隻是我與元直此行鄴城乃是遊曆,今日便去城中遊覽一番,若有閑暇,再來甄府打擾。”


    甄豫深知此二人有主見,既然已決定離去,必不可強留,於是惋惜道:“如此,我便恭送二位,若有所需但請言之,力所能及之事,我絕不推辭。此外,不日我將返迴中山無極,若二位有暇,請來甄家作客,我必掃榻歡迎。”


    走出甄家府邸後,郭嘉與徐庶牽著馬朝城中客棧而去,路上,徐庶感歎地說道:“甄家雖是河北大戶,家中子弟德行上佳,若天下世家皆如此,百姓也不會被逼上絕路。”


    郭嘉則是淡然一笑道:“帝王有明君與昏君,臣子有賢臣與佞臣,百姓有順民與暴民,身份與地位並不能決定其行事作風,究其根源,乃是人性所致。”


    徐庶點頭受教,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當郭嘉與徐庶正在客棧裏安頓行裝時,甄家別院中正在涼亭裏讀書的甄豫卻驚愕地看著麵前跑來的大妹,還未開口詢問,隻見甄薑麵露急色地問道:“郭嘉走了?”


    “走了,一個時辰前走的。”甄豫實言相告。


    甄薑更急,問:“那大哥為何不攔住他啊?”


    甄豫輕笑,反問道:“郭嘉是我甄家貴客,他想來我歡迎之至,他想走我恭送出門,我為何要攔他?又有什麽理由將他強留在府中?”


    “因為,因為……他怎麽就這樣走了……”甄薑焦急的神色忽然一變,萬分悵然與失落浮現在秀雅的臉上,坐在哥哥身邊,繼而長歎一聲,悶悶不樂。


    甄豫見她這幅模樣,也是感歎郭嘉魅力之大,不過與大妹一麵之緣便讓大妹如此牽腸掛肚,想來也是,那個人長得英偉俊美,才華出眾,又放浪不羈,這樣的奇男子,女人為何不青睞?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大哥,我忽然想如他所說那般避世逍遙了。”甄薑腦袋一偏,眼角湧出一滴淚珠,心情十分低落。


    甄豫訝然道:“大妹,這詩是你做的?”


    甄薑一撇嘴,生著悶氣道:“那個郭奉孝做的,全詩是這樣的。”


    甄豫聽後哈哈笑道:“郭奉孝,真不愧鬼才之名,更兼文采風流,小太公善名遠播,如此男兒,我若是女子,必非此人不嫁。”


    甄薑聽出了大哥的弦外之音,羞得滿麵通紅,卻又疑惑道:“鬼才?小太公?這都是什麽啊?”


    甄豫故意吊她胃口,漫不經心道:“郭嘉啊,他沒告訴你嗎?他在潁川號稱鬼才,又有小太公的稱號。”


    “哎呀,大哥,你別笑我了,趕快告訴我吧。”甄薑搖著大哥的胳膊急不可耐。


    甄豫也不開玩笑了,當下把他所知道關於郭嘉的事情都告訴了甄薑。


    鄴城鬧市一間酒樓上,郭嘉與徐庶臨窗相對而坐,望著樓外街道上匆匆而來的官兵抬走街邊角落的兩具屍體又匆匆離去,郭嘉閉目歎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徐庶也是感慨萬千地說道:“再這樣下去,餓殍千裏,百姓何時才能豐衣足食啊。”


    正值此時,街道上走來一行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們,他們一邊朝路邊扔著銅錢,一邊踹開跑到他們身邊撿銅錢的饑民,一路而來,狂笑不止。


    徐庶心中生怒,剛欲起身卻被郭嘉抬手製止,微微搖頭。


    待那群公子哥走遠後,徐庶不忍道:“世道淪喪,世家子弟皆自比謙謙君子,卻行這般無德無義之事,實在可恨。”


    郭嘉長歎一聲,說:“元直,你俠義心腸,我懂,可你為何到潁川求學?因為你知道,你一個人殺不盡天下奸惡之徒。今日你我所見,不妨試想之,剛才那些豪門子弟與饑民有何不同?在我看來,這些酒囊飯袋隻不過投了一個好胎,生在富貴之家,倘若他們是平民百姓的話,又如何仗勢欺人呢?而在他們眼中的賤民如果生在王侯將門,成就未必就在他們之下,有一句話,我曾經對誌才說過,今日,我將這句話再說與你聽。”


    徐庶好奇,說:“請講。”


    郭嘉淡淡道:“世間豪門皆一丘之貉,惡貫滿盈罄竹難書,此惡不除,天下無太平!”


    徐庶神情一震,沉重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卻疑問道:“如甄家這般家大業大卻並不為惡的世家,又如何?”


    郭嘉笑道:“難道你忘了,我說過身份和地位並不能決定其行事作風,究其根源在人性。百姓為惡,自有官吏懲治,如今世家之惡,卻無人約束,奸臣之惡,亦無人能治,帝王之惡,更無人可除。倘若有一天,我有能力除帝王之惡,治奸臣之惡,斷世家之惡,我必一往無前。”


    “哈哈哈哈,小兄弟,你好大的口氣啊,那我問你,帝王昏昧不改,奸臣禍國不止,世家橫行不斷,你當如何?”


    酒樓二樓本就兩撥客人,一撥正是郭嘉與徐庶,而另一邊卻是三個男人,此刻那三個男人朝郭嘉走來,為首者半百歲數,長相粗狂卻隱含精練之色,手握九節仗闊步而來,炯炯有神的目光鎖定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心中暗道:上鉤。表麵卻不動聲色,淡淡道:“帝王昏昧不改,弑君!奸臣禍國不止,斬臣!世家橫行不斷,滅門!”


    聽者四人無不麵色大變,就算是徐庶也倒吸一口冷氣,心膽俱震!


    而那來到郭嘉身邊的中年人卻搖頭嗤笑道:“小兄弟,口氣不小,你知這天下世家何其多?倘若你個個滅門,殺的完嗎?”


    郭嘉眼神望向樓外街道,說:“天下有多少世家,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百姓,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天下百姓之數,千倍萬倍於世家,與其讓天下世家禍害天下百姓,倒不如蕩平世家,屆時,新的世家將從百姓中脫穎而出,那時,新的世家生存規則也必將問世,當權者若能看清前車之鑒,那麽新的世家生存法則將不會給世家機會禍害百姓。”


    “小兄弟,未請教高姓大名?”那持九節仗的中年男人朝郭嘉恭敬問道。


    郭嘉肅容道:“潁川郭嘉。”


    “在下,太平道張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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