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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家中陋室後的郭嘉與戲誌才酣飲半宿,同塌而眠,直到翌日午時才悠悠轉醒。


    古代酒精純度不高,宿醉之後並無太多後遺症,郭嘉起身後洗漱整理一番出了家門,恰好看到街上人流湧動,麵黃肌瘦衣著破爛的流民四處乞食,景象慘不忍睹。


    正在郭嘉發呆之際,一位麵貌英俊神光內斂的藍衫青年來到了郭嘉麵前,出言問道:“奉孝在想什麽?”


    郭嘉恍若驚醒,扭頭一看,歎道:“文若,今日又來了多少流民?”


    豐神俊朗的藍衫青年正是荀彧,他麵色凝重地說道:“恐怕不下一萬。中原連年天災不斷,今年又逢大旱,收成恐怕不足往年三成,許多地方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處境艱難啊。”


    郭嘉冷笑道:“不知豪門大戶家的糧倉裏昨夜又爛了幾鬥糧食呢。”


    荀彧默不作聲無言以對,他知道郭嘉對世家有偏見,不,不能說是偏見,應該說郭嘉對世家的看法一針見血,隻不過換做旁人來看就是敵視了。


    兩人一同迴到了郭嘉家中,正好戲誌才也已醒來,並在屋中彈琴,郭嘉荀彧並不打擾,靜坐兩旁,閉目聆聽。


    戲誌才所彈之樂希音衝和,大氣之外更顯磅礴之勢,令聽者內心激蕩,鬥誌昂揚,凝久不散,荀彧更是在心中讚道:聞誌才所奏之樂,已知其誌三分,雄心之大,壯誌之高,若用之得宜,不可限量!


    當最後一個琴音落定之後,室內久久無聲,良久,郭嘉才和荀彧同出一口氣,平複下心中激昂,戲誌才也拿起絹布擦拭雙手。


    三人相交不論尊長,不分貴賤,隻在交心,因此少了須臾奉承的讚賞,繁文縟節更是不放在心上,便是如此,才讓三人情誼難得。


    端上三杯清茶待客,郭嘉朝荀彧問道:“文若此來,所為何事?”


    荀彧心中有愧,麵色尷尬地說道:“奉孝喪母之後,我家中有客不便外出,此來,一是請罪……”


    話還沒說完,郭嘉便笑著打斷了他。


    “文若不必如此,我知你心意即可。”


    荀彧麵露苦笑,繼續說道:“二來嘛,我父出麵與郭家周旋,從此郭家必不會再生事端,此外,再贈良田千畝以慰你的喪母之痛。”


    郭嘉聽後,哈哈大笑道:“良田千畝?郭家真是欺人太甚,我家中貧寒,亦無奴仆,千畝之地,何人來耕?”


    戲誌才和荀彧也同樣苦笑不已,這要換了別人,恐怕至少得高興半天吧,好歹也是良田千畝,可麵前這個畢竟是有著鬼才急智的郭嘉,轉眼間便洞悉其中玄機。


    “那奉孝,你的意思呢?”荀彧不溫不火地問道,他已知郭嘉有了對策,他甚至想過自己若是處於郭嘉的立場該如何做,無非就是賣地,關鍵就是賣給誰。


    郭嘉還未答話,戲誌才已經憤然道:“郭家之主可惡至極,竟欲折辱奉孝!可恨!”


    荀彧和郭嘉對視一眼,笑意甚濃,郭嘉心中亮堂,卻還是問道:“誌才此言何意?”


    戲誌才撇了眼郭嘉後笑罵道:“郭奉孝你心中比誰都明白,郭家這麽做無非是讓你轉手再把這田地賣給他們換取錢財,潁川俊傑皆說你郭奉孝清高自傲,如今你若是賣地換錢,必被旁人恥笑。你賣還郭家,此乃大恥!賣與旁人,亦落他人口實,遭人羞辱,倘若你不賣此地,良田荒廢,那更是旁人奚落之據,說你郭奉孝不過一黃口豎子,能言善辯卻隻能誇誇其談,良田千畝尚不能治,何談其他?”


    “哈哈哈哈……”郭嘉與荀彧放聲大笑,此事他們三人心中都已想到,利弊得失早已成竹在胸,難處不在能否看出這良田千畝的禍心所在,而是如何應對才是難題。


    “奉孝心中既有對策,何不說出來?此事我思來想去都難以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荀彧直視郭嘉,看他有何良策。


    戲誌才同樣也十分好奇,奇謀百出的郭奉孝如何化解這個難題。


    氣定神閑的郭嘉沉吟半晌後開口道:“文若,我雖年幼,但你知我心,此時,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文若再幫我一次。”


    好奇的荀彧試想:難道奉孝要將千畝良田賣與我?不,這樣一樣會落人口實,那?贈與我?這倒是個辦法,卻也難掩悠悠眾口罵他郭奉孝攀附之嫌。


    “奉孝有何難處盡管言之,力所能及之事,我必不推辭。”荀彧真心說道。


    郭嘉想了想之後說道:“請文若借我三百戶之家一年活命之糧。”


    荀彧和戲誌才滿麵疑惑之色,兩人都沒預料到郭嘉所吐之言並非他們所料。


    “這,這倒無妨,此事我可做主,不過,奉孝能否將你心中所思和盤托出,我心中十分好奇奉孝你的想法。”


    荀彧一口答應,隻是和戲誌才一樣,麵露思索,心中大奇。


    郭嘉笑道:“郭家不過是料定我無耕地之人罷了,隻要解決了這個難題,還發愁什麽?”


    此言一出,戲誌才和荀彧心領神會,腦海中便想到了乞食果腹的難民。


    三人不再言語,相視半晌,忽然齊聲大笑,戲誌才更是笑過之後拍手讚道:“奉孝行此善舉,一可讓郭家所圖落空,二可積德濟百姓,實在是功德無量。”


    而郭嘉心中所圖卻不止戲誌才所講那麽少,至於更多,日後自見分曉。


    郭嘉雖與荀彧是至交好友,借糧一事卻是鄭重無比,立下字據,畫押為證,約定三年之內分期歸還。


    一月之後,郭嘉名下的良田千畝加上本家之前有的百畝之地均已有了勞力耕種,而在距農田不遠處的樹林旁也建起了簡陋的居室,其中最大的一間木屋之中,傳出了朗朗讀書聲。


    站在屋外的荀彧麵上平靜,心中卻難以自製地起伏不定。


    郭奉孝,真鬼才也!


    自己尚不過十歲的少年,卻敢教書育人,在這簡陋的木屋之中教化貧民之子,也不知這近百的幼童將來能否報答郭奉孝的一片苦心!


    郭嘉剛剛講完課走出木屋,正巧碰見荀彧和戲誌才,戲誌才是應郭嘉之邀,前來授課,畢竟他也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這育才之事也和他意,欣然接受。


    倒是荀彧出身士族,不可能放下身段來做這被豪門望族所恥笑之事,身份所限,實在無可奈何。


    “小太公,滔滔不絕一上午,恐怕口幹了吧,來,小太公請喝水。”荀彧打趣地遞上一杯水,眼中盡是揶揄之色。


    郭嘉迴他一個白眼,腹誹不已:那個挨千刀的老道!


    數年前有個老道與郭嘉有一麵之緣,稱郭嘉是薑太公轉世,便有了小太公的稱號,本來時間已久,早已無人問津,可最近接濟流民,百姓之間郭嘉名聲大噪,便有了好事者深挖郭嘉往事,試圖多了解郭嘉一些,於是,這小太公的稱號也就被翻了出來,現在倒好,他接濟的三百戶流民都稱他為小太公。


    “奉孝,這些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我荀彧最近幾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京都洛陽大賢大智之人也偶有麵談的機會,可是能想出這些的,隻有你郭奉孝啊。”


    荀彧指的是郭嘉叫那些七八歲孩子所用的方法,識字用拚音,算數用公式等等,而這些,都讓荀彧和戲誌才嘖嘖稱奇,那些勤學好問的孩子們不出一月便能識千字,更是能夠舉一反三,學識進度快的驚人。


    郭嘉苦笑道:“文若你就別說風涼話了,教書育人,任重道遠,雖然誌才常說我有捷徑能將這些孩子教導成大才,可學海無涯,縱使你和我加上誌才三人綁一起,又豈敢說盡知天下學識?現在這些孩子懷著感恩之心勤奮刻苦,我隻希望將來他們衣食無憂時別生了懈怠憊懶之心。”


    荀彧理解地點點頭,正想再說什麽的時候,卻見遠處走來一仙風道骨的老人,隻見老人一手扶著雪白胡須,一邊嘖嘖稱奇,眼神在農田和林邊的田舍轉來轉去。


    郭嘉隻是不經意地順著荀彧的視線瞄過去,結果神情一震,匆忙地朝著那老人跑了過去。


    荀彧伸手欲攔住郭嘉問個明白,卻慢了一步,手中落空,再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隻見郭嘉直接竄到那半百老人麵前,伸手拽住老人雪白的胡須,惡狠狠地說:“死老道,我想死你了!”


    那老道疼得呲牙咧嘴,眼角都湧出淚花了,急忙求饒道:“唉唉唉,我說小友,你輕點兒,輕點兒,既然掛念老夫,為何要刁難於老夫啊?”


    郭嘉手不鬆勁,怒氣騰騰地說:“你招搖撞騙就算了,為何當年要說我是薑太公轉世?現在逢人就叫我小太公,你可知太公何意?”


    太公一般是指小爹,小爺爺,郭嘉總被人這麽叫,自然不耐煩了,況且用他的想法就是,將來找媳婦都成問題了!要不然女方一見麵,先喚一聲:小太公!郭嘉怎麽辦?應下來嗎?那泡妞沒戲了,平白無故成長輩了。不應下來嗎?又太沒禮貌了,第一印象就毀了。


    而事情源頭,正是麵前這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老道兒!


    隻聽那老道繼續求饒:“小友,你撒手吧,老夫這胡須可要被你拔光了!老道左慈先給你陪個不是,咱們有什麽話,先撒手再說好嗎?”


    左慈?郭嘉一愣,手上的勁兒就鬆了,左慈老道立刻仰起身子昂首挺胸,一手撫須,變成了高人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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