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值得你流淚,值得讓你這麽做的人不會讓你哭泣。】


    這句狄更斯的話,被當年10歲的劉振抄寫在自己的日記本裏。


    一個10歲的孩子,還能懂多少人間的難處,可是他懂。


    在他最初的記憶力,他的世界,就是男人的世界。


    照顧他生活的是一個叔叔,送他上學的是另一個叔叔,給他開家長會的,還是一個叔叔。


    那些叔叔們和劉振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他們,都是他父親劉向東的小弟。


    他的父親,就是一個正牌的幫派大哥,他有自己的“生意”,平時根本沒有時間管他,即便見了麵,也大多時間大罵他功課如此差!


    父親不是不喜歡自己,一定是自己不夠好!


    劉振隻能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取得優異的成績,他渴望聽到父親的表揚,哪怕一句也好。


    劉振那天拿著作文迴家,作文的題目是:我的爸爸!


    劉振把自己生平所掌握的全部歌頌的詞語,不遺餘力都寫在這篇作文裏,他寫著他對父親的崇敬,對父親平日忙碌的理解,甚至還虛構了和父親溫暖互動的場景,他一直幻想著卻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情景。


    這篇作文,讓他有機會代表班級在學校進行展示。


    劉振的名字,終於可以出現在學校的走廊上。


    那天他腳步輕快,恨不得飛到父親身邊,告訴他這個消息。他的小心髒咚咚跳著,他一定要記住父親看到這篇作文的表情,他一定會很高興,一定會誇獎自己,甚至還是摸摸自己的頭頂,把自己舉起來……


    這些對於普通小孩幾位平常的場景,都是他夢寐以求的期許,他雀躍著,他跑向了父親。


    迴到了家,他拿著作文跑去找父親。


    “父親……”劉振卻站在門口愣住了。


    他的父親,一個身材魁梧的幫派大哥,此時,正在用無比輕柔的動作和溫柔的眼神摟抱著懷裏的小寶寶,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這位父親的身上,和睦聖潔。


    劉振震驚了,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個樣子。


    不,準確來說,他的父親,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振兒迴來了!”劉向東發現了他,“快來看看,他是你的弟弟,他叫劉逸辰!”


    劉振第一次看見這麽小的小寶寶,他渾身白白胖胖,睫毛長長,在睡夢中不時嘟一下圓潤的小嘴巴,可愛極了!


    “振兒,你要記住,他是你弟弟,你的親弟弟。從今天起,你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你是哥哥,一定要愛他,照顧他,陪他玩,保護他。”


    劉振鄭重點頭,父親今天心情不錯,說不定也能如此溫柔的眼神看向他。


    “父親,我今天……”劉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的話,被劉逸辰突然的驚醒打斷。


    “你看,把你弟弟吵醒了,快出去!”劉向東對劉振嗬斥了一聲,然後又像個老媽子一樣嗬嗬呀呀搖晃著身上的小寶寶,哄他再次入睡。


    劉振悻悻然離去,那張得到全校師生瞻仰的作文稿紙,被他狠狠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他的生活,從此以後,就被這個叫劉逸辰的小孩徹底打翻了。


    “哥哥,哥哥,你陪我玩啊!”


    “哥哥,哥哥,我餓了,我想吃餅幹。”


    “哥哥,哥哥……”


    對於弟弟的唿喚,劉振都是麵帶微笑,有求必應。


    “你要愛他,照顧他,陪他玩,保護他……”這是他父親的要求,他隻有做到父親的要求,他才能得的父親那些許肯定的目光。


    可為什麽,自己需要付出全部的努力才能換來的迴報,有的人則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哥哥,爸爸給我買的新遊戲機,咱倆一起玩吧!”


    “哥哥,我今天打籃球贏了,爸爸說可以給我買雙新出的air,我說也要給你買啊!”


    “哥哥,我想出國念書,老爸他同意了!”


    有些人從出生就已經確定了人生的方向,所以,劉振和劉逸辰的人生注定是不一樣的。


    劉振偶爾迴去精神病院,看望他的母親。


    “你當初為什麽那麽傻呢?為什麽非要嫁給他呢?”劉振質問他那個從他記事起就住在這裏的母親。


    劉振不傻,這些年他不斷向旁人打聽,東拚西湊,也大概還原了上一代人的糾葛。


    劉向東年輕時候膽大心細腦子好用,早早便確定自己的江湖位置,收攏了自己的小弟。另一個幫派的大哥的女人傾心於他,便以合盟為條件,要求結合。


    劉向東不肯,他有心愛的女人,沒人見過,據說那姑娘嬌嫩清純,連那個年代掛曆上的女明星更加讓人過目不忘。


    “你可以不娶我,但你小情人的這張小臉,我可就不能保證上麵能不能開花了!”一個幫派大佬的女兒,自然手段也是直接狠毒的,她把刀子架在另一個女孩的臉上,逼迫劉向東,“你到底是要她,還是要我?”


    劉向東和大哥的女兒結婚了,第二年,生下了個兒子,便是劉振!


    那時候劉向東已經在幾個幫派間站穩了腳跟,他不需要在顧忌任何人,直接把自己的妻子關進了精神病院,從此不聞不問,堪比路人。


    劉振是他的兒子,可卻也是一根刺,提醒他當時的恥辱。


    他迴頭找到自己當年的初戀,當年的姑娘已經遠走他鄉,他並不放棄,一直找,一直找。


    待到劉振上了小學,劉向東終於找到了她,此時的劉向東有權勢有能力,永遠保護她。


    就這樣,劉向東有了另一個家,那個家裏有女主人,有飯香,有歡笑,有劉逸辰!


    在劉逸辰麵前,劉向東永遠是一個和藹有趣的父親,一個富有正派的商人。


    而那些隱秘的,見不得光的事情,劉向東隻肯讓劉振去做,他要保證劉逸辰的絕對幹淨和安全。


    不公平是無處不在的。


    如同劉振每次畢恭畢敬喚劉向東“父親”,而劉逸辰可以咋咋唿唿喊他“老爸”!


    當劉振被葉承德逼迫,被逼無奈,必須親手殺掉葉添天的時候,他也不由感慨——很辛苦吧,我們,都是被父親扔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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