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淳風用盡一切意誌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雙手拉下葉蔚藍的勾著他的手臂,冷硬道:“別胡鬧了,不許再做模特。睍蓴璩曉”


    葉蔚藍手指劃在自己肩頭,像是欣賞藝術品一樣看著自己:“你都不在乎我了,還管我做什麽?我現在模特事業如日中天,不是正合你意?工作既安全又高收入,衣著光鮮,結交名門富商朋友,眾星捧月一樣,多少人羨慕都來不及呢。”


    夜色太深,掩藏了季淳風黑沉的臉,但他的聲音比秋意更涼:“這種荒唐的日子你過得很喜歡?那個伯爵是怎麽迴事?”


    “你用什麽身份來質問我呢?我的前未婚夫,嗯?”光潔的腳在長毛絨地毯上走過,像是行走在雲霧間,優雅轉身,端端坐在床沿,身姿撩人:“他向我求婚了,你說約瑟會不會喜歡我這個樣子呢?我記得你以前是很喜歡我這麽打扮的。你們都是男人,某些方麵應該是一致的,對吧?”


    季淳風喉嚨向被人掐住一樣的透不過氣,雙手握緊了再鬆開再握緊,眼睛死死盯著她,最終憋出一句:“隨你!”而後頭也不迴地離開房間。


    葉蔚藍在季淳風離開後,渾身一鬆,像是被抽了氣一樣往後一躺,重重摔進軟軟的床鋪裏,吐了口氣,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繪著的星星。星星點點,發著熒光色的光芒,像是浩瀚星空,葉蔚藍跌進了迴憶裏,那時她十八歲。


    她跟季淳風一起在遊艇上,下麵是蔚藍的海,頭頂是迷人的星空,在那裏,聽著海浪的聲音,她完成了她的成人儀式,在疼痛跟喜悅裏沉沉浮浮。他喘息著壓在她的身上,火熱的唇湊在她耳畔說:“蔚藍,我要你每天都這樣躺在我的身邊,頭頂有星星,下麵有海洋。”


    迴來時,她發現她的房間被布置地如遊艇上一樣,天花板上是蔚藍星空,床上是海洋藍的被褥。她捂嘴對著他笑,他抱著她轉了一個又一個圈圈。


    可惜,那時候她年紀尚不到,爸爸跟大哥防著他們,所以他們隻能偷偷進行。


    不過,在這裏,他還是為她布置了這樣的一個海上星空,她的心裏又酸又,不覺嘴角翹起,自言自語:“嘁,偷偷摸摸,做賊一樣,就知道你會這樣。舍不得還嘴硬,嘁。”


    ……


    一大早,別墅裏的人進進出出帶著莫名的愁緒,曆盡滄桑一樣,起因隻為葉蔚藍反複播著一首歌曲《紅塵滾滾》。老歌的曲調惆悵,配著這複古的別墅倒很有味道,就是傷感了些,令人心裏微微泛酸。


    葉蔚藍呷著紅茶跟葉秉兆來了一番促膝談心。


    “大哥,你覺得這歌怎麽樣?”


    葉秉兆從小接受葉父的嚴酷訓練,對歌曲不是很在行,況且他聽得向來都是鋼琴、小提琴等陶冶性情的曲子。他側耳聽了一會兒,覺得空氣都被那歌都帶著憂傷起來。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焦灼。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刹那陰陽的交流。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為隻為那塵世轉變的麵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葉秉兆胸口窒悶,喝著茶水不語。


    葉蔚藍見他垂著眼不言不語,於是自己跟著曲調輕哼起來,再讓他聽聽,醞釀醞釀也罷。


    庭院有風吹過,枯黃葉子被吹落進院子,落在古樸的根雕桌子上。葉蔚藍拿過來放在手心,蔥白手指順著樹葉脈絡滑動。


    “大哥,你不覺得這歌跟你和大嫂很像嗎?我在香港的時候聽見這首歌,覺得你跟她好像這裏麵唱的。少年時相遇,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樣,然後相愛,然後陰陽相隔,匆匆歲月,不過十年。所以我買了那個留聲機跟黑膠碟迴來。你……心裏還記掛著大嫂嗎?”


    葉秉兆身子一凜,已經很久沒有人在他麵前提起唐苑了,誰都知道,唐苑是他的禁忌。他躥起眉頭,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冷然:“你想說什麽?”


    葉蔚藍唇瓣一掀,也不迴答他,敲打著拍子跟著下一句歌詞唱:“‘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刹那陰陽的交流。’大哥,你跟大嫂有在陰陽交流?”她突然轉頭目不轉睛得看著他,“你不娶也不找女人,身邊沒個伴,難道不覺得孤獨嗎?”


    葉秉兆麵容冷硬起來,身邊像是起了一道無形的牆,誰也不能靠近他半分。


    他倏地站起身準備走開,卻聽葉蔚藍接著道:“我是你親妹妹,雖然不是同一個媽,但好壞是同一條血脈,你想什麽我能不清楚麽?”葉蔚藍目光隨著他移動,頭仰起看著他高大的身軀,目光裏透著了然:“大嫂已經去了那麽多年了,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但是夏瑾出現了,大家都看出來你喜歡她,不是嗎?”


    還沒有人直接將話在葉秉兆麵前直接說破,他橫她一眼,目光帶著肅殺:“這不是你該管的。小十,你越界了。”


    葉蔚藍撇撇嘴,知道自己惹怒了老大,但既然已將話說出口,幹脆無視了葉秉兆的冷眼,再次挑戰:“大哥,夏瑾是活生生的人啊,你不去抓住,她如果走了,你該怎麽辦?我收到的消息可是她身邊有幾個人哪。”


    “……”


    葉蔚藍再轉攻勢:“夏瑾是個好女人,我喜歡她。這樣吧,你既然放棄了,那我再介紹幾個好的給她。嗯,她身邊那個齊譽是不錯,可惜跟我們冥夜不對盤,我得找我信的過的,我認識很多名流,一定找個絕世好男人給她。”


    她眯著眼眼著遠處夏瑾在屋裏插花,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也不錯。她瞥眼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太無趣,又冷又硬,女人都喜歡有情調會搞浪漫的。


    “你就是這樣激淳風的?放棄珠寶設計師的身份,做模特鬧緋聞,讓他擔心吃醋?”葉秉兆怎麽會看不出她的激將法,自己都已經用上了。自從她將約瑟.喬帶迴來後,季淳風就沒有好臉色,天天都陰著臉。


    葉蔚藍眼睛一亮,嘿嘿幹笑:“你看出來了?可是他好像不為所動啊。”她的眼又黯淡了下來,幽幽道:“那個又冷又硬的大鐵塊。哎,大哥,你說我這麽努力他都不為所動,我是不是放棄算了,約瑟對我也挺好。”她的臉上露出些沮喪。


    “阿苑已經那樣了,我不能再害一個。”半晌,葉秉兆才歎了口氣,沒頭沒腦說了句。


    “大哥,大嫂的事情我不能說是意外,可是事情已經都過去了,冥夜也不再走黑道,誰說夏瑾就會走大嫂的老路呢?大嫂死前說她不後悔,她不後悔,你明白嗎?


    每個人都怕死,誰都不願死得毫無意義。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說,長長久久地活著,變得蒼老,眼見著自己的年華耗盡,也沒有一個真心相愛相伴疼惜她的人,這樣又何嚐不是一種殘忍呢?與其這樣,她們寧可轟轟烈烈愛一場,賭一次,好歹為自己爭取過。”


    葉蔚藍說的灑脫,生命隻有一次,就該轟轟烈烈活一次。有些人就是愛自作主張,打著為她們好的旗號,卻讓她們過得沒滋沒味的生活。


    “你們都這樣。用愛做借口,替我們做決定。爸是有這樣,因為怕有危險,就將我跟媽媽留在瑞士,不跟我們相認。如果不是媽媽快死了,他決計不會來看我們的。他以為他是為媽媽好,為她安排了舒適的生活,可他知不知道,媽媽其實是活在一個沙漏裏麵。四麵都是冷冰冰的玻璃,她看的見外麵,卻觸摸不到他。她的生活一如沙子,枯燥無味,行屍走肉一樣。”


    葉蔚藍想起童年就痛心。她的母親天天盼著他的男人去看她一眼,可臨到死才瞧上一眼,這算什麽夫妻!這就是黑幫詛咒嗎?


    葉秉兆的母親杜宜香因為幫派仇殺而死,所以當葉世雄跟葉蔚藍的母親索亞相愛後,他卻不能娶她,為了她的安全,隻能將她藏起來。這一藏就是十年。索亞死後,葉世雄還是將葉蔚藍留在瑞士,直到她自己跑了迴來,忍受種種訓練,通過層層考驗,強行加入冥夜,成為其中最小的一隻虎。


    葉蔚藍苦澀笑笑,茶褐色的眼睛裏露著哀傷:“如果我不迴來,我想我會錯過最後的父女親情。那段非人的訓練,我心甘情願。我不想跟媽媽一樣,遺憾終身。大哥,其實我是恨著冥夜的。”


    她轉頭哀怨地看著葉秉兆:“如果不是它的背景,所有事情都不會變的這麽悲傷。媽媽不會憂鬱而終,大嫂跟小幕不會死得不明不白,淳風……淳風不會要跟我退婚。大哥,你知道嗎?大嫂的死直接影響到了淳風,他取消了婚禮,將我推開,如果你沒走出那段陰影,你妹妹我將失去我的愛情。”


    葉秉兆迴視她,想起季淳風痛心又不舍的表情“讓她離開吧。我寧可她恨我,也不想以後都見不到她。隻要她活生生的,我什麽都願意放棄。”


    淳自他管在。“蔚藍,我知道你一向有自己想法,獨立又勇敢。從十一歲你就敢單身闖迴來,我就覺得你是與眾不同的。所以我一直給你自己的空間,很少幹涉你。這件事,大哥向你道歉。


    不過,夏瑾她跟你不一樣。你從小就在冥夜長大,受過良好的訓練,可以保護自己。而她是跟我們不同世界的人。”他的眼看著那垂臉專心插花的小女人身上,目光裏是滿滿的憐惜。“她再堅強也是個普通人,你向往多姿多彩的生活,可她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如何給予?她有她的生活圈子。我不能將她像你的媽媽一樣,將她藏起來。”


    葉蔚藍搖搖頭:“你沒問過她,怎麽知道她所想的?既然這樣,為什麽不為自己爭取一次呢?你不願連累她,可在你們初遇的時候,不就已經有交集了嗎?她既然願意做你的紅顏知己,你們的關係就有可能更進一步了啊。


    大嫂死了,可是你遇上了夏瑾。你不覺得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嗎?她們有著相似的神韻,一樣單純善良的性格,這難道不是大嫂指引著你?也許大嫂希望你將對她的愛延續在這個女人身上,她不忍心再看著你這麽孤單了,大哥。”


    葉蔚藍的聲音沙啞柔和,像是細沙裏脈脈而過的暗流,穿透人心。


    葉秉兆眉心動動,做著最後的辯駁:“做朋友是一迴事,做伴侶是另一迴事,不可相提並論的。”


    葉蔚藍將手裏的枯黃樹葉遞給了葉秉兆:“大哥,想想我的媽媽吧。縱然不是生活在冥夜,可她還不是早早去世了?誰能保證夏瑾不跟你在一起,她就會活的長久?也許是一場疾病,也許是一場車禍……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再愛一迴,那麽就別對夏瑾好,女人的心很柔軟,經不起別人對她的好。不愛她就別讓她動心,讓她去開始別的感情也好。”


    葉秉兆目光複雜地看向屋內,心裏拉拔著。葉蔚藍的話像是在他的心裏投入了石塊,激起千層浪,他想壓抑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屋裏的夏瑾像是察覺到被人注視一樣,她轉過臉,明亮的眼露著朝氣,秋日陽光半灑進屋內,攏著她半個身軀,泛著淡橘色的光芒。她對著外麵的人微微一笑,溫暖和煦,能融化一座冰山。


    ……


    秋雨綿綿,淅淅瀝瀝的,讓人心都潮濕起來。


    夏瑾站在別墅露台上,看著雨中山景,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山,灰蒙蒙的……心。


    下麵山間小路上行走著一對情侶,打著透明的傘,甜甜蜜蜜的樣子,雨中漫步,真是幸福。


    雨中的葉蔚藍舉著小傘,仰頭看著天空雨飄落的雨傘上,綿綿密密,漂亮極了,她伸出小手去接雨絲,臉上笑意盎然:“謝謝你,約瑟。”


    “謝我做什麽。我倒是希望他還是不肯接受你,這樣,你就一直是我的女朋友。”約瑟.喬碧綠的眼睛衝她眨了下。


    “哦,別這樣,約瑟,你這是詛咒我。”葉蔚藍嬌憨抗議。


    上麵看著的夏瑾側臉往旁邊一看,隻見季淳風沉著臉,比這天氣還沉,他的眼陰鶩著看著下麵的兩人,嘴角抽緊,似乎在極力忍耐。


    夏瑾再細瞧,下麵那兩人正是葉蔚藍跟約瑟.喬。她再瞥一眼季淳風,開口道:“你跟葉小姐之間……”她已經不下一次見過他遠遠望著葉蔚藍,那眼裏的目光是看著一個心愛的人,卻裹足不前,為愛神傷。


    季淳風收迴目光,看向遠處,過了會兒才道:“她是我的前未婚妻。”


    “哦,原來是這樣。”夏瑾點點頭,須臾,她露出困惑:“那為什麽你們要分開呢?不是都還愛著彼此麽?”葉蔚藍又何嚐不是常常用眼角注視著他。


    季淳風掃了夏瑾一眼,她的觀察力倒是敏銳。


    “誰說相愛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他收迴注視的目光,將手中酒杯倒滿,然後將手中的酒瓶子遞給夏瑾,“如果別人能給她幸福,我不介意。”他的聲音淡漠,卻有濃濃的苦澀。


    “怎麽可能!”夏瑾覺得不可思議,“愛一個人,不是想據為己有的嗎,怎麽會想將她推開?”


    “那是因為你不在冥夜,你沒有見過死亡。如果你見過,你一定會狠狠將她推開,越遠越好。”


    夏瑾一聽,沉默了。


    死亡,她見過的。眼睛明明睜著,卻是空空洞洞,再沒有她的倒影。鮮血從她的口鼻耳朵流出,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哭不疼,沒有一絲氣息,那,就是死亡。


    “我……見過。”夏瑾從喉嚨口擠出,猛灌了口酒。酒液辣口,嗆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她抹了一把,有些狼狽笑笑,“我不大會喝酒,讓你見笑了。”


    季淳風無所謂笑笑,給她輕拍著背幫她順氣。她看到的死亡跟他們所見到的是不一樣的。朝夕相伴,情同手足的人,一瞬間就停止了心跳,那樣的痛苦是煎熬。他們是黑道,但不是全無感情。1cryh。


    夏瑾看著季淳風一身的肅黑,明白過來季淳風所說的意思。黑道,說白了就是與死亡為伍,他的退卻應該跟葉哥的妻子有關吧。她順過氣指著下麵的人道:“不是說愛能衝破一切藩籬,連死亡都不能阻擋嗎?”


    季淳風忽然直直盯著夏瑾看了一會兒,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對她古怪一笑:“如果大哥聽到你這句話,不知該作何感想呢?”他拎著酒杯緩步走向露台門口,轉身的瞬間,眼底已是沉得化不開的墨。酒液入喉,辛辣無比,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裏,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夏瑾偏著頭依靠在露台上,看著季淳風失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後也未收迴,出了神一樣,任秋雨飄在她的身上。


    愛能衝破一切藩籬,這句話她能說給別人聽,自己卻敗得一敗塗地。一場婚姻,讓她狼狽地要遠走他鄉,還有比她更失敗的嗎?


    秋夜雨寒,夏瑾蜷縮在被窩裏,眼底清明一片。在別墅住下已經有半月,她隔絕了一切外界的消息,將自己縮在這個殼子裏,可是,這裏終究隻是她暫時棲息的地方,總有一天,她要走出去,麵對外麵的世界。她摸出手機,按了開機鍵。屏幕閃亮起來,床頭攏起一團明亮的光。


    夏瑾來浦海後為了避開記者的電話,除了關照那個胖大嬸繼續歇業後就再也沒開過機。


    留言箱已經塞滿了留言,短信箱也塞滿了。裏麵號碼繁多,大多都不認識,應該是那些記者們的。她一條一條翻看著,刪刪減減,連沈逸琿的也一並刪除了,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他假惺惺的問候。


    如果不是他在餐廳說漏嘴,哪會有今天的無妄之災?明明她最無辜,卻成了別人口中最不齒的攀附豪門的拜金女。


    等無關信息刪除盡,她才一條一條翻看起來。


    “夏瑾,你還好嗎?”是齊譽的。下麵一條是一樣的信息,來自莫安澤。


    “夏瑾,你在浦海嗎?我來找你?”還是齊譽的。


    “夏瑾,見到我的留言請迴。”又是齊譽的。


    “什麽馨香煲湯,惡心死我了,以後我家不訂你的湯了。”這是一個老客戶了,平常見她都笑冪冪的,還拉著她要給她做媒。夏瑾眼一酸,委屈地眼淚都浮了上來。


    下麵連著幾條都是常來客戶的,個個要退訂。夏瑾抹著淚一條一條刪除,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鞏固起來的客源,都為這子虛烏有的事情一朝散盡。


    “夏小姐,不好意思啊,你的店鋪租約到期後,我們不準備續約了,你迴來後再另找地方吧。”來自房東家的。夏瑾心咯噔一下,她好不容易有個立足之地,又要從頭開始了嗎?


    她眼淚奔流,出了這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沈逸琿的前妻,還有什麽人願意租房給她?淚水打濕了枕頭,她難受地蜷縮得更緊。她不過是想靠自己養活自己而已,為什麽這麽難?


    夏瑾看著手機屏幕的眼睛模糊得像是隔了層霧,手指都抖著。


    “夏瑾,你放心,媒體不會亂說什麽了。”這是齊譽的。


    “夏瑾小乖乖,不怕不怕啊,莫哥哥保護你。”這條是莫安澤的,看著肉麻,卻明顯是為了安慰她,逗她笑的。


    後麵還有很多是以前一起擺夜宵攤時的人發來的。有攤主,有常客,夏瑾的心稍稍有了些暖意。一起患過難,他們懂她不是那樣的人。


    “小夏別怕,我們相信你。八卦媒體的胡編亂造動搖不了你在我們心中的形象。振作起來,我們支持你!”


    “小夏姐姐,你別傷心。我是小金子,等我長大了,我來娶你。”夏瑾看著通訊人,是金大爺的手機號。金大爺家始終跟她未斷聯絡,這會兒,連小金子都出來安慰她了。


    “夏瑾,什麽時候迴來?我想你的湯了。”這條是莫安澤的。


    夏瑾眼睛還帶著淚,這會兒又哭又笑,她可以想象地到莫安澤可憐兮兮的眼睛。


    “夏小姐,你啥時候迴來喲,我老伴兒等著你的鴿子湯哪,早些迴來呀。”


    她深吸了口氣,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覺得自己又有了些力量,南城還有牽掛她的人在等著她,隻要信心不垮,總可以重新再來!


    “夏瑾,我在浦海,但是葉秉兆的地方我無法進去。如果你看到留言就給我電話,我想知道你是否過得安然無恙。”是齊譽的。


    夏瑾手指移動,剛要撥號,房門此時卻開了。


    葉蔚藍手裏拎著紅酒出現在夏瑾的房內。


    夏瑾錯愕地看著她,深更半夜,她是找她來喝酒嗎?


    “長夜漫漫,不覺得寂寞嗎?陪我喝一杯啊。”葉蔚藍倒了一杯遞給夏瑾。


    夏瑾狐疑著接過酒杯,覺得今夜的葉蔚藍不太正常。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兩個被那些男人用著同一個理由拒絕著。”葉蔚藍跟夏瑾碰了下杯子,先抿上一口。她知道以夏瑾的眼力,早看出她跟約瑟之間的把戲了。女人,對某些事情就是比較敏感。


    “可是我沒有被誰拒絕啊。”夏瑾睜圓了眼睛。就連沈逸琿也是她先提離婚的,這不算是被人拒絕吧。


    “我說的是大哥。呀,好冷,躺過去點。”葉蔚藍放下酒杯跳上床縮了進去。她的房間空空蕩蕩的,海上星空這樣的布置是適合兩個人才顯溫暖浪漫的,一個人睡在裏麵,隻會覺得孤單冰冷。季淳風那個笨蛋隻給她布置了房間又不來給她暖被窩,嘁。


    夏瑾往旁邊縮了縮,有些傻眼。她看著她動來動去,調整舒適的位置,想著雖然自己跟她已經有些熟悉了,但幾天交情還不至於跟她熟到能同床共枕了吧?


    “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我跟你比較合磁場。阿芸那人太冷,跟她在一起,跟抱個冰坨一樣,會更冷的。而且半夜你摸上她的床,會被她打殘的。”葉蔚藍給出了解釋。


    夏瑾點點頭,這點她倒是讚同的。


    “咦,枕頭怎麽是濕的,你哭啦?”葉蔚藍終於找出了為何她總覺得不舒服的原因了。她湊到夏瑾麵前,夏瑾躲閃不及,未擦幹的淚痕就這麽暴露在葉蔚藍麵前。


    “為什麽,因為大哥不理你?”


    夏瑾真是被她打敗了,她抽了張紙巾擦臉,悶聲道:“跟葉哥沒關係,是我的店子要關門了。”她頹然躺下,雙眼瞪著天花板。


    葉蔚藍眼珠轉轉“哦”了一聲。她鬧出那麽大的新聞,那家小店子還能開下去才怪。


    這樣的緋聞要爆在身處娛樂圈的明星身上才有價值。常有開店的明星搞些緋聞出來,既增加曝光率,還給自己店麵打廣告。這叫滿足客戶的獵奇心理。當然,進出那樣店子的人也是手頭有錢,可以到處找樂子的人。但夏瑾不一樣,她的店本來就是定位於平常大眾,客源大多都是安安分分的市井平民,對於這種拜金女什麽的尤其反感,自然是開不下去的。


    “開不下去就開吧下去唄,大哥又不是養不起你。剛好留在這裏給我做大嫂。”葉蔚藍比較開心。


    “葉小姐……”


    “叫我蔚藍。”


    “好,蔚藍。”夏瑾挺身坐了起來,看著葉蔚藍的眼睛無比認真:“我跟葉哥隻是好朋友。”


    “你不喜歡我大哥?可是我明明聽馬場的人說,你們接吻了啊。”葉蔚藍一臉曖昧。來浦海的幾天,她就拉著約瑟.喬在山上四處逛,一來做戲給某人看,二來無聊時跟人聊聊天,順道關心下大哥。她雖在來時的第一天晚上跟夏瑾見麵,對她卻是耳聞已久。


    夏瑾,對幫裏所有的人來說,是新幫主夫人一樣的存在。人人好奇,人人關心。隻有這一對當事人還在那兒心口不一的死扛,誰都不肯上前一步。


    夏瑾的臉轟一下爆紅,被人看到了!


    “還有那天晚上,大哥緊張看你傷勢,你們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騙誰呢?我們冥夜的人個個都有被訓練看人看物的,眼神好的很。越是否認越是掩飾。”葉蔚藍嗤之以鼻,“你敢說你對大哥沒感覺?”


    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夏瑾才幽幽道:“蔚藍,我配不上他。葉哥那麽優秀,而我離過婚,出身也不好,這樣的事情,不是我該想的。”


    “出身?”這下換葉蔚藍無力了,感情是她的自卑感作祟,這是病,得治。她將夏瑾從床上拖起來,打算好好給她上一課。


    “首先,你將自己想到配不配這個問題上,已經說明你是喜歡我大哥的,承認了吧。女人,隻有在自己在乎的男人身上,才會在意這些。如果現在問你,你還是不是愛著你前夫,如果他要重新跟你複合,你會在乎自己跟他之間的差別嗎?”


    夏瑾擁被坐著,平民跟豪門之間,向來是以悲劇收場。古時候是,如今社會也是。兩人接受的教育不一樣,見識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思考的方向也不一樣。縱然一時擦出火花,可是激情過後,接下來的是無盡的後悔。一如沈逸琿跟她之間的最初,錯、錯、錯。如果她知道沈逸琿是那樣的身份,她一定會離得遠遠的。


    她輕輕搖頭,心裏漸漸清晰起來。


    得到她否定的迴答,葉蔚藍再道:“第二,你覺得冥夜出來的人比你們清清白白的人高貴?”她冷笑,“你隻看了眼前的景象,禦風是大集團,風光無限。可你知道為什麽大哥要放棄南城來浦海?”


    夏瑾這迴點了點頭:“聽說是老城區滑標了。”


    “沒錯,就因為禦風的前身是冥夜,你明白嗎?就連我們腳下的這塊地皮,也是大哥幾度周轉,費勁心思才得到的。跟政aa府合作不比其他,我們要贏過別家公司需要花費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得到?”


    夏瑾沉默。她隻知道那段時間葉哥到處奔忙,幾乎沒有空歇,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過他。如今聽葉蔚藍說來,她的心微微泛著疼。


    “夏瑾,你可以清清白白,自由自在生活在太陽下,而我們,要擺脫那層黑,太難太難。人們都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們,懼怕我們,所以當我聽說你跟大哥在一起時,我有多高興。我一直以為在阿苑過後,再不會有人願意陪在他身邊了。可你出現了,夏瑾,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人,再往前跨一步,好不好?你們都經曆過婚姻,都有過痛楚,應該比別人更珍惜彼此的。”


    夏瑾看著葉蔚藍誠摯的眼睛,她終於明白她為什麽會半夜來找她聊天了。她真的很愛她的大哥,寧願厚著臉來找她,給她開解,隻為要她不要放棄她的大哥。


    “蔚藍,你是個好妹妹。”她由衷說道。


    葉蔚藍搓了搓手臂,冥夜裏麵的人可從不這麽誇人的,她激靈了一下,被人這麽誇,渾身不自在。


    她躺迴被窩,側著身麵對夏瑾道:“其實是一半一半,我需要同盟。”她的眼堅定起來,“大哥要是不娶你,我跟季淳風也玩完了。”


    夏瑾再次傻了眼,哭笑不得。她繞了那麽大一個圈,費了半夜的功夫,就是為了叫她一起追愛,她可是她遇過的最奇特的女人了。


    夏瑾給她掖了掖被子,葉蔚藍纏了過來:“夏瑾,做我的大嫂吧,好不好?阿苑走後,再沒人跟我一起睡一起聊天,也沒人給我掖被子,你做我的大嫂吧,好不好?”


    夏瑾在幾次掙脫無果後,無語看天花板,這是國際名模嗎?


    ……


    一曲《滾滾紅塵》反複播放,在綿綿秋雨的映襯下,更是聽得人愁腸百迴。趙世嘉吃飯時都想流淚了,哀怨地看著葉蔚藍,感覺自己再也不會愛了。17743823


    終於在陽光複灑大地時,葉蔚藍換了曲子。可這一換,卻叫別墅的人大清早的都捂著耳朵進出。繼《滾滾紅塵》這首惆悵憂傷的曲子過後,葉蔚藍一改曲風,雖然還是一首老歌,但卻是一首曲風大膽粗狂的歌,若是別墅有魂,隻怕要將葉蔚藍也嚇一嚇的。因為她嚇著它了。


    “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迴呀頭。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呀,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迴呀頭……”


    夏瑾很想無視葉蔚藍給她使得眼色,奈何太過頻頻,她不能視而不見,隻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她溜了。葉蔚藍的提議太過大膽。她在感情方麵一向被動,叫她主動,比叫她吃了眼前那把草還難。


    坐在庭院的秋千架上,夏瑾百無聊賴,一根一根拽著手裏拔得一把草。她想著該怎麽開口說離開。這段時間,她過得很開心,幾乎忘卻了不快。冥夜的人對她很好,像是將她當成了同伴一樣,說不舍是肯定的。可是,這畢竟跟她沒什麽關係。她能在這兒避風頭隻因為葉哥的收留,可她跟葉哥之間……她歎了口氣,仰望太陽。


    陽光從大片的梧桐葉子縫隙中射進來,絲絲縷縷,並不耀眼。她伸出手,虛空抓著移動的陽光,嘴角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那個吻,果然隻是一時的錯情啊。


    葉秉兆在工作室中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看到的就是夏瑾坐在秋千架上逗弄陽光的樣子。她時而輕輕歎氣,時而閉眼冥思,她的的每一絲表情,每一個動作他都不放過,他看得入神,連手頭工作都忘了。


    葉秉兆終於站了起來,正準備走出工作室,這時電腦上傳來郵件。他停頓了一會兒,打開郵件,臉色沉了下來,眼眸閃過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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