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空靈的音樂,暗黑破壞神燃燒的軀體從至高天墜落,漸漸化做飄零的飛灰。


    「幹!終於通關了!」張龍興奮的狂吼,甚至蓋過了其他隔斷間住戶此起彼伏的鬧鈴。估計今天那些小上班族都得感謝他這一嗓子,才免去遲到扣工錢的命運。


    閉上滿是血絲的眼睛,張龍咕咚一聲倒在床上,睡了過去。期盼已久的暗黑三終於發售,明知將要喝一個月的西北風,60美元他也毫不猶豫就刷了出去,他從未如此感謝過大學:如果不是當學生時辦了校園卡,憑他現在這點狗屁薪水,能申請下visa簡直是天方夜譚。


    張龍,千千萬萬混跡在帝都的悲催大學畢業生之一,作為三流學校的一般學生,對口專業的工作是絕對是想都別想的,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了份麥當勞臨時收銀員的活,租住在狹窄陰暗的隔斷間中。


    隔斷間,一種極端惡劣的居住環境:貪得無厭的房東把一戶普通城市住宅用隔斷分成七到八個小房間分租出去,住戶都是像他這樣收入微薄的帝都漂泊者,在寸土寸金的欲望都市裏掙紮求生。勵誌書裏往往把這種隔斷間形容成年輕人夢想升起的地方,然而在殘酷的現實中,卻更多是夢碎之地。


    我們的張龍,無疑不會是勵誌書的主角。


    他住在這套隔斷間最小最憋屈的一個屋子裏,連個麵向過道的通氣窗都沒有,不開燈的話,即使外麵豔陽高照,他的房間也是漆黑一團。至於麵積,隻夠放一張單人床,外加勉強可以下床出門的一小條空間,衣服統統塞在床下的整理箱裏。大學時的床上學習桌此時派上了大用場,每天下班後,他就蜷坐在床上,用從同學那買來的二手筆記本電腦沒完沒了的玩暗黑破壞神係列遊戲,藉以麻痹自己失落的心情。


    曾幾何時,他是學校裏人人豔羨的暗黑第一高手,無論是小學玩暗黑一和地獄火的時候,還是中學玩暗黑二的時候,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大拿,美西戰網上一個又一個土豪級的無作弊天梯角色就是證明。別看他課業學得渾渾噩噩,暗黑係列每個裝備和技能的屬性,每套符文組的組成功用都倒背如流;更讓人驚奇的是,他居然連那些官方遊戲背景資料都瞭若指掌,甚至為此把英語學得非常精通:這對於一個旁人眼裏沉迷遊戲的學渣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這些本事既不能變成錢,也不能當飯吃。


    現在的他,隻能在麥當勞裏被領班歐巴桑當驢使喚,工資的三分之二都孝敬給了隔斷間的房東,餘下的錢隻夠勉強糊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拮據也要刷去60美元巨款買暗黑三,這套遊戲似乎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經和他的靈魂水乳交融,一刻也不能分離。他早早下好了客戶端,跟領班告了病假,在全球開服的第一秒鍾登入了遊戲,然後就是兩天三夜的鏖戰,沒漏下遊戲中的每一行字,每個細節,每個彩蛋,每句對白。一如從前,他的首次通關肯定不是最快的,但絕對是最細致的。


    盡管暗黑三換編劇之後,與前作自相矛盾的地方不在少數,令他時不時大罵兩句,總體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作品,最後與暗黑破壞神在天堂之顛的決戰更是熱血沸騰。很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的感覺了!他筋疲力竭的摔到枕頭上,睡得人事不省,其他隔斷間用戶急急忙忙洗嗽出門的各種嘈雜完全充耳不聞,又一次墜入那個纏繞他二十餘年的綺麗夢境當中。


    迷迷糊糊的,他又迴到了那個有著濃鬱傳統東亞風格的房間,似乎是在古代,但窗戶卻是玻璃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麵房間的美景:玉石砌成的浴缸中,一位比玉石更為潔白細膩的少女正在沐浴。即使是在他深深的硬碟裏珍藏的精選俄國a/片女郎們,其美貌也及不上這少女半分,那曼妙的身形,如畫的眉目,就算仙女下凡也得自慚形穢。這固然隻是個美夢,然而卻是個不斷重複的美夢,從孩提時代就開始隔三差五的裝點他的睡眠,更不可思議的是,夢/中/的/女/孩居然和他同步成長,從一開始粉雕玉琢的小鬼頭到現在青春亮麗的美少女,就像鄰家小妹一樣伴著他從小到大,隻不過每次見麵都是夢境,每次夢境都是這個房間,這個浴缸。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自幼就有如此香豔的春夢陪伴,現實中卻從沒有女人肯用正眼看他,喔對了,除了他老媽。


    張龍是個相貌平平,掉人堆裏找不出的家夥,醜都醜不出特點來,多悲催的一個人,除了英語好點幾乎一無所長。尤其是男人最重要的運動神經,差到極致,拎桶水灑一半是稀鬆平常的事,上學時連值日生都當不好,更別提最吸引女人的籃球之類了。可以說他一直都是個被人無視的對象,直到現在被那個滅絕師太般的領班歐巴桑盯得死死的。


    「你孫子來電話啦!」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把他從綺麗的夢境中喚迴了現實。


    「幹……」他迷迷糊糊的罵了句,摸到枕邊從同學手裏買來的那隻螢幕碎裂的小米手機。


    「張龍!泡病假也要有個限度,你已經兩天沒上班了,什麽感冒能這麽重?」領班歐巴桑怒氣衝天的在另一端咆哮。


    「對不起……」張龍趕緊打起精神,「我馬上就到……」


    「馬上?也不看看幾點了,你沒睡醒吧!繼續發你的春秋大夢吧,明天中午過來結工資:你被解雇了!」歐巴桑啪的掛斷了電話。


    張龍呆呆的看看手機,已經快晚上八點半了。


    「幹!」呆了良久,他把手機狠狠拍在床上。


    「幹幹幹幹幹幹幹幹……」他連聲怒罵,直到其他隔斷間住戶敲水管抗議。張龍懊惱的看著電腦上暗黑三的介麵,已經提示他太久沒有動作,伺服器已斷開。


    他明天又要重新找工作了,這可是人滿為患的帝都,哪個人才市場都是供大於求,看來他是要徹底喝一段西北風了。


    忽然,隔斷間的總入口,也就是這戶民宅原本的房門處,傳來一串鑰匙聲和男女間肉麻的情話,原來是隔壁的那個猥瑣小白領又帶他馬子迴來了。


    那小子在張龍眼裏,就是個典型的逆襲**絲:個子比他還矮,收入比他強不了多少,隻能勉強住個有過道透氣窗的隔斷間,真正的窗戶根本無錢享用。然而就這麽個玩意卻不知怎的追到了一位女神級的馬子,前/凸/後/翹相當標致,讓他看得血脈賁張,口水橫流。但再漂亮也是別人的啊,我們的張龍隻能當看客了。


    嘿嘿,大飽眼福的看客,真得感謝帝都房東發明了如此惡劣的環境,薄薄的隔斷可是一捅一個眼啊!


    那個白領小子頭幾迴都是領那個女人開房的,但馬上就發現實在消費不起啦,於是改為帶她迴隔斷間來滾床單,這下可便宜了張龍:辛苦的趴在隔斷板上聽了一夜淫/靡之聲後,他開動腦筋,在隔斷上鑽了個偷窺孔,於是隔三差五便能在現實中飽覽活春宮了。


    真沒想到被解雇的當晚就有這等豔福,值了!張龍興奮的趴上偷窺孔,左手熟練的探進褲襠,抓住怒張的禍根。


    隔斷的另一邊,一陣狂野卻短暫的活塞運動。那小子的功夫委實不行,但動作花樣卻多的很,張龍偷窺了那麽多次,楞是沒見過重樣的,隻是持續從來沒多於十分鍾過,害得每迴偷窺完他都得翻出硬碟裏珍藏的俄國a/片,或是意淫夢中少女把手中那半炮擼完。


    這一次自然也沒有懸念,白領小子七分鍾交貨,撲通趴在女人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唉……」女人長歎一聲,摸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把男人從身上推開,有些失落的說:「關燈,睡覺!」


    這句話,成了張龍一生最大的轉折點。


    往常每次偷窺他都會關上自己房間的燈,可這次,在遊戲通關和慘遭解雇的大喜大悲刺激下,他居然忘了!


    女人起床關燈,隔斷間頓時伸手不見五指,同時,一道明亮醒目的光柱無比招搖的從偷窺孔射了進來。


    「不好,有人偷看。」女人的語氣並不慌亂,她看起來很冷靜也有頭腦,不知為何跟了這樣一個男人。張龍為此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也永遠無法弄清楚了。


    「什麽?」小白領顧不得活塞運動的疲憊,啪的站起來,也看到了光柱,登時勃然大怒:男人果然是吃不得醋的,絕對不能容忍別人偷窺自己的馬子!


    「幹你老母!」小白領狂吼一聲,抄起凳子掄向隔斷板,張龍在另一邊早嚇呆了,連動都沒動一下,任憑凳子砸漏了隔斷,將他拍了個滿臉花,癱倒在床上。


    「你媽個蛋!」小白領怒罵連聲,光著屁股跨出剛砸的大洞闖進張龍的屋子,張龍早被打迷糊了,隻能看到這小子軟趴趴的禍根在眼前晃來晃去。


    他被抓住脖領子拎了起來,一記重拳結結實實的轟上他眼眶,頓時滿眼全是星星,屁都看不見了。


    「我叫你看!」小白領狂叫,似乎在把平日裏老板給他受的氣全發泄到張龍身上,破口大罵:「幹你姥姥!幹你祖宗!幹你八輩先人!」一拳又一拳左右開弓打得張龍鼻血橫流。其他房間的鄰居聞聲紛紛跑來看熱鬧,那女人已經圍上床單跟了進來,拉住小白領的手臂叫道:「快別打了,先穿上衣服,算我求你了!」小白領充耳不聞,一把甩開女人,也不在乎整個隔斷間所有的住戶都在看自己當啷在胯下的禍根,掄圓了胳膊照準張龍的腮幫子就是一記狠狠的右鉤拳。


    張龍的運動神經真不是一般的差,加上早已被打得神智不清,拳頭過來時他居然猛一縮脖,原本隻能打掉他幾顆牙的重拳不偏不倚轟在太陽穴上,頓時天昏地暗,眼睛,耳朵,鼻孔一齊咕嘟咕嘟的湧出鮮血,嘴裏隻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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