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又喝了一杯茶。


    這種用來傳遞信息的茶類道具,必須要完整喝一杯,才能獲得一段話,不能做到時刻的暢通交流。


    於是,場麵便變成了美麗的祭祀聖女不停泡茶,她對桌的客人一杯接一杯地幹,宛如在喝悶酒一般詭異的場麵。


    而且這茶,味道也很普通,不像呂樹的那種還有加成效果的品質茶。


    蘇明安不停喝著,漸漸了解了諾爾那邊的情況。


    諾爾這次,真的很倒黴,他匹配到的引導者,根本不是個有好勝心的正常人。她竟然是個要在封長的繼任儀式上獻祭的瘋子,她要親自點火,把自己的身體燃燒給死去的佰神,認為這樣就可以實現完全的“信仰”。


    她根本就不想獲得最終的勝利,隻想在第八天準時去死,這讓諾爾直接麻了。


    她甚至不停蠱惑諾爾和她一起自焚,說這樣就可以“與偉大的佰神大人同在”——他們可以一起升入有佰神的,美好的極樂世界。


    當然,諾爾隻當她是放屁。但不斷聽著晝曆曆念經般的傳教,他實在有些忍受不了。


    【——她的傳教,跟你完全不能比!一點誘惑性都沒有,我根本聽不下去啊!!】


    這是諾爾寫在紅茶裏的話。


    蘇明安看了這句話,眉頭一挑,沒說什麽。


    ……什麽叫和他完全不能比,一點誘惑性都沒有……


    他噸噸噸又幹了一杯茶,一行新的信息浮現。


    【我被她煩的不行,隻能地下室強行控製住了她……】


    諾爾說,在那之後,他將他們的衣服對換,並將他自己的銀星標識抹去,刻在了她的手臂上。他自己則搖身一變,變成了聖潔美麗的白裙聖女,由於他們恰好都是金發藍眼睛,這一偽裝並不難。


    ……也幸好諾爾身高一米六,扮起女生來並不違和,如果是呂樹的話,估計還要縮個骨。


    至於為什麽,諾爾要把晝曆曆折磨成那個樣子,他隻說這是一種“偽裝”,因為隻要把她的臉皮扒了,就沒人認出他們誰是誰了。


    對於這點,蘇明安保持懷疑。畢竟他知道,諾爾並不是個純善的大好人,他也會有血腥殘忍的一麵。在第七世界的那個廢檔裏,那個女人痛斥諾爾“你是個誘惑殺害小孩子,做人體實驗的惡魔!”的場景,蘇明安還記得很清晰。


    誰知道諾爾對晝曆曆做了什麽。


    畢竟地下室晝曆曆那血肉模糊,半張臉皮都被撕裂的樣子,確實過於恐怖,諾爾這手段已經有些泯滅人性了。


    蘇明安看著麵前麵帶微笑,雙眸湛藍,金發蓬鬆卷曲的聖潔“少女”,似乎能穿過對方滿懷善意的眼眸,看到那眼底的陰霾。


    不知在撕裂晝曆曆的身體,將她剁得鮮血淋漓之時,諾爾是否也是這樣一種陽光燦爛的表情?他是否……也會是這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擅長偽裝的人,比將什麽事都擺在臉上的人恐怖得多。


    尤其在於,諾爾擁有與表麵完全不符的巨大反差。


    蘇明安又喝下一杯茶,一行信息浮現。


    【對了,蘇明安,在第一部族這段期間,你都不要隨意說話。如果你有事找我,我們就去地下室說,地下室沒有渡鴉的監控,可以直接交流,但是次數不要過多,太頻繁可能會引起它的懷疑……】


    蘇明安放下茶杯,神情微愣。


    ……等等。


    諾爾說,負責監控這裏的家夥是誰?


    蘇明安瞳孔微縮,他似乎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


    “——撲啦啦!”


    就在這時,一陣羽毛拍擊的聲音響起。


    一團黑色的影子,猛的從他的袍子下竄了出來,它雙翼展開,尖嘴銳利,一雙豆子般的眼隱隱泄著紅光。


    在跳出來時,它的姿態頗為高傲,如同捕食獵物的鷹隼,立在蘇明安的肩頭。


    “……渡鴉?”諾爾終於打破沉默,大驚失色:“佰神的神使怎麽會在你這?”


    蘇明安放下茶杯,他終於不用再喝這寡淡的劣質紅茶了。


    “渡鴉是在夜裏主動找到我的,它親近我,應該是因為我和佰神的親和度比較高。”蘇明安隱下了渡鴉叫他“佰神”的事情。


    “我……”聽著蘇明安輕描淡寫的話,諾爾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開局不利,忍辱負重,穿著這層層疊疊的麻煩長裙行動到現在,日夜活在傳說中神使渡鴉的監視下,不敢暴露身份,還被直播間各種調戲,連論壇都湧現出了一大批本子。卻沒想到……蘇明安已經直接把神使收服了。


    諾爾隻是聽晝曆曆說,第一部族會有神使渡鴉的監視,如果他敢殺了她這個祭祀聖女,日後身份暴露,他一定不會被渡鴉饒過。所以,為了獲得一些隻有晝曆曆知道的信息,他才留了她一命。


    但渡鴉……原來根本沒有在監視這裏,它在夜裏就跑去找蘇明安效忠了。


    那他這幾天都在裝些什麽……


    諾爾低頭,看了眼那桌麵上滿是信息的紅茶,將茶蓋緩緩合上,動作沉重。


    “你一直在和空氣鬥智鬥勇啊。”蘇明安笑了笑:“聰明人就是容易想多。”


    “咳咳。”諾爾咳嗽一聲,轉移了話題:“那麽,你帶著渡鴉來第一部族,應該也做好準備了吧。”


    “什麽準備?”蘇明安疑惑。


    “這些部族選擇繼承人的標準,完全按照佰神的親和度來判斷。先前,封長是穹地內對佰神遺留氣息親和度最高的人,所以他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諾爾說著,眼皮微抬:


    “——但現在,他不是了。因為,神使渡鴉,隻會停留在佰神最契合之人的肩頭。”


    蘇明安看了眼肩頭的渡鴉。


    它也正迴望著他,一雙鮮紅的眼睛裏,像映照著一個模糊的倒影。


    他似乎透過了它如血的眼睛,看見了什麽人。


    “現在的,穹地最適合的繼任者,最能替代封長的人。”諾爾看向他,刻意弄卷的長睫毛微顫:“——是你啊,蘇明安。”


    “我是外地人。”蘇明安說。


    “不,即使你是個外地人,你的競爭力也會比封長強——那些親神派,那些佰神忠實信徒,會絕對倒向你的一邊,包括那些狂熱的異端審判長們,這些人,甚至見了你的渡鴉,就會直接跪地宣誓效忠。”諾爾說:


    “因為在他們的眼裏,佰神的神使,就象征著一個標誌。


    一個具有絕對‘正統性’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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