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兩相對峙的局麵讓所有人都提著一口氣,士兵們沒得邵謙命令,全舉弓不敢輕舉妄動,對麵金三挾持著景沫還在聲聲叫囂道:“邵謙,老子最後給你次機會,你再不自挖雙目,大小姐這條命就斷送於此!”


    他把景沫又推送上前,讓他們看的更清楚,那刀口直低在景沫脖上,血流不斷。


    當著這麽多人,景沫此番受辱,已覺得生不如死,她揚起臉嘶吼著道:“你殺了我,有種你就殺了我!”


    金三劈頭又是一巴掌甩在景沫臉上:“閉嘴!”然後又衝邵謙吼道:“你還不動手!”


    邵謙聽聞景沫還對景秀下毒,麵目變得森冷,感受到景秀渾身顫抖,他忙將她扶穩,摟在懷中,輕聲安慰一句道:“一切有我,別怕。”安穩住景秀後,又從身後的士兵手裏取過弓箭,拉弓瞄準金三,冷聲道:“放了傅家大小姐,我尚可饒你一條性命!”


    金三瞪大了眼珠子,又嘿嘿笑起來,在景沫身後道:“傅大小姐,聽到了,是邵謙要了你的性命,可不是我金三,到了閻羅王跟前,你要償命,可記得喊邵謙的名字。”


    景沫感受到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她不再垂死掙紮,而是睜著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麵船舫的兩個人,她陡然一聲嗤笑道:“沒有我的解藥,她一輩子都甭想複原,以後一輩子都隻能活在黑暗中!哈哈……我死了,也不會教她好過!”


    瀕臨死,景沫發了狂似得大笑,笑聲尖銳刺耳,硬生生撞進景秀心頭。


    景秀臉色越來越白,最後成了一張透明的紙,她緩緩仰起臉來,兩眼定在遠處,想去看清景沫此刻猙獰的表情,可惜她還是看不清,她不由輕蔑地笑道:“成全了大姐姐吧!大姐姐今日遭受淩辱,若還有臉麵,自該以死謝罪,才對得起傅家的體麵!”


    邵謙聽言,目光波瀾不興,他以一漾溫和目色望著眼前嬌弱的女子,執過她冰涼的手。此時此刻才知她在傅家的日子竟過的這樣,他知道她一個庶女活的諸多不容易,卻未料到她在傅府會受到這許多壓迫,被長姐陷害,被嫡母逼迫。


    他早該帶她走的。


    想此,他眼眸深深一沉,含了寒星似的光芒,柔聲在景秀耳畔道:“日後絕不再讓你受苦!”口吻堅定如斯,不可動搖。


    景秀聞言,身子輕輕一晃動。


    而景沫在聽到景秀那些話,又似抓狂的掙紮道:“傅景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她張牙舞爪,隻恨不得衝到對麵。


    “我等著你做鬼來對付我,你生前一次次害我未遂,你以為你死了還是我對手嗎?”景秀聲音平靜道:“別以為讓璞玉在我水裏下藥,我眼睛瞎了就好不了,你用何手段收買她,你死後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手段,逼她說出解藥!而你,已成一堆白骨,你這個傅家最尊貴的嫡小姐,從來不曾是我這庶女的對手!連死都是,最後還以這樣的方式死卻,你真是可憐又可悲,但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我早說過,因果循環報應,未曾想這麽快就報應在你身上。我勸你別再反抗了,早死早超生。若父親知道這事,隻會覺得你死不足惜,而母親,她生了你這種女兒,才是她的報應!”


    “傅景秀!”景沫睜圓了眼睛,看著對麵的景秀,拚勁力氣掙紮,欲衝過去撕爛她的嘴:“你給我閉嘴!”


    景秀卻不預停嘴,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邵謙的衣袖,嘴裏邊道:“而你至死,也無人會可憐,因為你不值得。若不是我眼睛看不清,我真想看看你奄奄一息氣絕的模樣,你多次陷害我們姊妹反目,拿我們不當人,我一定要將你死前的淒慘樣子告訴所有姊妹們!”


    景沫聽她所言,越發激動,整個五官扭曲的不成人樣,她也全然不管那刀還架在脖上,一個勁頭向前衝,嘴裏不停叫罵賤人。


    那金三未曾想女人發起瘋來會這樣,怎麽都控製不住景沫。


    正當景沫紅著雙目要掙脫開時,金三沒了耐性,欲舉刀攔住她,卻是在慌亂中,一隻箭猝不及防地射來,正射中他那隻手臂,他叫了一聲,手裏的短刀落地。


    “媽的!”金三咒罵一聲,捂著還流血的胳膊,怒目橫眼看向邵謙,又從腰間掏出另一把短刀,拉著要掙脫的景沫,氣急敗壞就是一刀刺向景沫。


    景沫驚慌閃躲,當看到那柄刀刺來時,她睜大眼睛,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可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剛與阿莽打鬥脫身的江楓衝了過來,以迅雷不及之勢騰空翻身擋在景沫跟前,他胸口被利刃穿心,卻是一腳將那金三踹開,抱住倒地的景沫,兩人倒在一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金三被踹開幾步,還要上前和這幫人拚個魚死網破,又要舉刀時,刷刷幾支箭頭毫不留情射在他身上,如被紮成個馬蜂窩般,全身插滿箭頭,他整個人立在當地,一隻獨眼死死望向另一邊。


    那幾支箭乃是傅四爺船上的護衛射出。


    金三最後看了眼船頭上一身白衣的男子,嘴裏鮮血直冒,仰頭猛然到底,氣絕而亡,結束了他二十年草蜢海賊生涯,眼珠子卻直瞪著,死不闔目。


    邵謙看著金三倒地而死,神色微微一變,轉臉又看著船頭上煢煢而立的傅四爺。


    傅四爺深幽不見底的目光也望了過來,與邵謙視線相撞,他眸光一沉,又看向他懷裏的景秀,嘴角蠕動,溫柔喚了一聲:“景秀。”


    聽到傅四爺的聲音,景秀身子一震。


    來不及作反應,水裏的士兵將傅景榮和鬆音打撈出水,他兩人緊緊抱在一塊,任由旁人都分不開。


    隻是,傅景榮一上岸就已沒了氣息。


    而鬆音雖還有微弱無幾的唿吸,可總算還留著一條命。


    邵謙得知傅景榮死訊後,緊拽著景秀的手,不知該如何告之。


    景秀感受到江風灌在耳旁,而四周靜謐無聲,沒有一人說話,她像有預知般的問:“我大哥呢?不是說救上岸了嗎?他人呢?他在哪裏,我要找他……”


    她別過邵謙攔著的手,跌跌撞撞要去找大哥,滿心滿腹的悲絕嘶吼著,邵謙不忍心,沉痛地領著她走到傅景榮屍體旁。


    當景秀的手觸碰到傅景榮冰涼的臉孔時,她睜著雙眼,從未有過的驚恐之色從眉梢眼角慢慢滲出,仿佛如冰裂前肆意彌漫的裂痕,終於承受不住那樣的重壓,碎成滿地碎片,如掏心挖肺一般,一雙眼突出如核,直直地望著傅景榮。


    睜的久了,淚,肆意無聲的落下,顫抖的唇卻發不出一句話。


    “景秀……”邵謙見她這模樣,聲音也如寒冰一樣,透著凜冽,擁她入懷裏。


    景秀掙脫他,抓著傅景榮涼透的手,她失血的雙唇劇烈地顫抖,失聲喚道:“大哥他怎麽了?他身子怎麽這麽冰涼……”她搖晃著傅景榮的身子,不住地道:“大哥,大哥……別躺在地上了,會冷……你起來,看看我,求你看看我,別睡了……你起來啊!”


    有片刻死寂,幾乎要逼得人發瘋。景秀似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淒然大喚。一陣冰涼的水上夜風撲麵而來,無聲無息地貼附在她的身體,像不曾經意的侵襲。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胸中忽然大慟,唿吸漸漸受窒。


    “噗!”一股子鬱氣從她嘴裏吐出,咳出血絲來,隻覺得大哥的麵孔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著,直轉得天地倒旋,不知身在何處。胸腔裏一唿一吸格外艱難,最後漸漸扛不住,暈厥倒在傅景榮身上。


    “景秀!”邵謙神情一緊,忙使人喚大夫。


    船上亂作一團。


    而另一艘大船上,江楓先和和阿莽對打數迴,本不是他對手,受了重傷,再被金三刺中胸口動脈,整個人也是奄奄一息,不過強如撐著一口氣在。


    看著懷裏昏迷的景沫,他撥弄她的發絲,小心翼翼,生怕帶血的手觸碰到她精致無暇的麵容。在他心中,她一直神聖不可侵犯,他靜靜的看著她,眼皮已沉的睜不開。


    景沫感受到一雙粗糙的手撫摸著她的臉,她猛然驚醒,才發覺是江楓,正要推開他,卻現他已臉色灰白,再看他胸前被血染的一片,她不可置信地緊張道:“你怎麽了?”


    江楓見她醒來,臉上抽搐的肌肉展出一絲笑來:“屬下曾發誓一輩子保護大小姐……現在要失信了……屬下的命是大小姐給的,是大小姐讓我多活了這些年……”


    景沫混沌的腦中才意識到狀況,她露出驚恐,扶著他道:“你知道你這條命是我給的,我命令你,不許死!”


    江楓眼中漸漸渙散,有些艱難地發聲道:“最後我想喚你一聲‘景沫’,而不是大小姐……”說著,他嘴裏不住的流血,不等景沫張口,他緩緩闔上目,嘴邊深情的喚道:“景……沫……”


    “江楓!”景沫淚流滿麵,看著他閉上眼,她將臉埋在他懷裏,嘶聲道:“江楓!你給我活過來,不許死!”


    景沫抱著他冰涼的身子,放聲大吼。


    待她悲痛欲絕時,卻聞到一股淡雅冰涼的清香,她猛然抬起臉,那張熟悉的俊顏近在眼前,她麵上動容微喜,正要張嘴時,卻聽他說:“解藥在何處?”


    她的笑容凝結在唇角,由喜轉悲的一瞬,臉色煞白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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