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與陳勝的婚事迫在眉睫,原定就在這個月初便成婚,這是霍氏當初決議的,隻不過霍氏昏迷不醒,不管親事能否延遲,遲早都該有個了斷,若不然,唯恐日後生變。


    讓白蘇出府也是在外頭行事方便,至於結果如何,隻等白蘇迴來再敘。


    丫鬟傳話時白蘇在外院,半刻鍾後丫鬟又來傳話說到了遠香堂。景秀心中忐忑不安,那心髒跳動的就跟牆上擺動的自鳴鍾一般,“咚咚咚”的陣陣響,每走一針就添一分緊張。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法子,如若不成,隻怕再無轉圜餘地。


    落下筆,發現紙上寫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形,當下揉作一團,讓白蜜收拾了紙硯墨桌,起身去迎。


    在外頭廊道口,看到陳豐家的和白蘇風塵仆仆的樣子,景秀深吸一氣,鬆開攥緊的手指,迎上前關心道:“媽媽這些日子幸苦了,陳勝好些了嗎?”


    陳豐家的看著憔悴蒼老不少,聽到景秀慰問,臉上擠出慈祥的笑容,多謝道:“難為六小姐掛記他,大好些了。也多虧六小姐肯讓白蘇出府,有個人照應,省了我不少事。隻是聽說太太……”說到這裏,哽咽難耐,眼裏的淚跟斷線似得止不住,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直往霍氏屋子方向走去,就聽到一陣哀嚎的哭聲:“太太,您快醒醒啊……”


    景秀讓白蜜去安撫,轉眼望向白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白蘇看著景秀緊張的神色,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迴了抹明豔飛揚的微笑,眼睛裏閃爍著喜悅,衝著景秀重重點頭。


    景秀幾乎要喜極而泣,這麽說都辦妥了!


    廊道口丫鬟走動,景秀不可表露太過,掩起嘴角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整件事還得迴清風閣問清楚。


    兩人返身進內室,陳豐家的趴在霍氏床頭哭泣好一陣,在景秀和丫鬟的勸慰下才勉強抹了淚,但卻抓著景秀的手問整件事的經過,景秀不好說太明,含糊其辭的將事情大致交代一遍,陳豐家的不可置信地道:“那白芷怎麽會好端端的魔障了,就要來害太太啊!”


    景秀垂下臉不知該如何說,白蜜和白芷也相繼沉默著。


    陳豐家的看不對勁,又著急問了一遍,白蜜就把屋子裏頭的小丫鬟攆出去,才支支吾吾的說來道:“太太生辰正日,不知何故會把賀小姐逼到水裏自盡,當時白芷和白薇都在,雖說壓下去了,但太太隔日頭風發作,連白芷和白薇兩人也都病了,白芷病在床上整個人發了魔,往太太屋裏衝,嘴裏神神乎乎的,說些不幹淨的話,還把這事抖露出來……”


    陳豐家的聽了這些,“啊”了聲,一口氣直挺的緩不過來,兩眼一閉,竟是要厥過去,三人神色都一緊。


    好一會兒,陳豐家的緩過一口氣,眼睛卻直望著床上的霍氏,眼淚唰唰而落:“太太,您怎麽糊塗了要……”畢竟害了條人命,到底是張不了嘴往下說。


    景秀看陳豐家的臉上皺紋縱橫如溝壑,眼淚一落,蒙的滿麵憂戚,叫丫鬟進來扶著她出去休息,一大早的趕迴府,又聽到這些,再硬的身子也扛不住。


    在霍氏屋裏待到吃完午飯,白蜜見景秀有些坐立不安,幾次張口要詢問白蘇,便笑道:“白蘇出去幾日,六小姐想必掛念,要不六小姐就先迴清風閣,太太這兒奴婢伺候就是,若再有家眷來探望,奴婢也能攔著,或是說六小姐不適,躺下眯了會。”


    景秀微微一笑,不愧是霍氏訓練出來的丫鬟,很懂察言觀色,也怪她太想知道當中事故,便應承道:“那就辛苦你了,若有事,趕緊派人去清風閣轉告。”


    白蜜含笑應了是。


    *******


    景秀就和白蘇出了遠香堂,一路往清風閣去。


    巧娘見她這個時辰迴來,很是詫異,在看到白蘇時,就知道原委了,幾日不見白蘇,那心裏竟是十分念著她。別說白蘇這丫頭年紀輕,但管理下麵的丫鬟婆子那是一套一套的,下人莫敢不聽,管起事又條條框框理的清楚,這沒白蘇在的幾日,她實在耐不活管教那些個小丫鬟。


    “可算是迴來了?”巧娘滿心歡喜的道。


    白蘇笑道:“雖才出去幾日,但在外頭十分惦記著六小姐和媽媽您。”


    “可不是,你這一出府,沒少讓我受罪。”


    景秀笑道:“那要是等白蘇嫁出去,巧娘您豈不是在這一日也呆不下去。”


    聽到景秀打趣,巧娘頓時覺悟過來,“這麽說,那事兒可成了!”


    白蘇含羞笑道:“幾日不在,媽媽和六小姐都會排喧人了。”


    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白蘇在外頭買了些禮,讓聽春、解秋拿去,分給丫鬟們,人手一個,丫鬟們紛紛都很想念白蘇。


    看著眼前溫情的一幕,景秀心下惻然,若是白蘇和陳勝的婚事取消,那再過幾個月白蘇滿十八歲也就該放出去,她頗有不舍。滿府裏除了巧娘,她最信賴的便是白蘇,若她離開自己……可轉念又一想,隻要她能過的幸福就一切安好。


    總算等丫鬟們退下,景秀才好和白蘇說會子話,到內室裏,關好房門,她就急忙詢問整件事。


    說來這事的起因也是從陳勝這病下手,看巧娘請假出府時日已久,暗恐陳勝病的不輕,重病需得去廟裏祈福問因,假若這因全在白蘇身上,說白蘇有煞夫之命,正好克著陳勝,兩人命中不合,才使得白蘇未過門就讓陳勝招來橫禍。這親事不就結不成。


    她當時能想到這個法子,也是那日看到賀琦君死後,聽到些女眷在旁小聲議論,暗指大哥命中帶煞,畢竟大哥病了許久,這才剛好,欲要與賀琦君結親,結果她就平白沒了,婦人們都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就往大哥身上牽扯。


    她才會往這法子上想。


    陳勝是陳家獨苗,兩口子的心頭肉,見陳勝一直不好,對這等邪乎的東西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慌亂時自會疾病亂投醫。


    加上霍氏這一病,沒她阻力,陳豐家的為自己兒子的病盡快好,隻得很快答應退了這門親事。


    她有這個考量,但畢竟她是內宅小姐不方便行動,隻得靠白蘇出府。


    白蘇把整件事娓娓道來:“說來,這事得虧了睿表少爺從中幫解,才能如此順利。”


    鄧睿?景秀有些驚訝,記得他一直想幫她解決白蘇這婚事,明知她當初有意利用他,也還義無反顧。想到他這般,心中滿是憂鬱,卻不知到底該如何對他?


    白蘇見她突然傷神,緩緩地道:“睿表少爺總想為六小姐分擔些事,他知道六小姐你心裏擔子重,很想盡自己之力為你排憂解難,隻是許多事不便,就一心念著為我的事幫到底。”


    景秀眉心微微一跳,心也沉了幾分,半晌不知說些什麽。


    白蘇看著景秀臉色,猶豫了會,適才道:“陳勝在鄉下被睿表少爺那樣蠱害,本來就嚇的不輕,一迴滁州,怕被人笑話,連門都不敢出,也不肯給大夫瞧,所以那病一拖再拖,陳豐家的才在外頭待了這麽長時日。我去的時候,陳勝聽我來了,更是用被子捂著臉,誰都不肯見,尤其對我還有些抵觸,唉……”說到這裏,白蘇心下多少有些愧疚。


    看她神色,景秀給白蘇到了杯茶,“喝口茶吧,別想太多。”


    白蘇喝完一杯,接著道:“我在他們家待了好些天,陳勝才肯見我,我就勸他看看大夫,他很是抵觸,覺得那事太恥辱,不肯輕易和別人說話。後來,好不容易肯見大夫,卻不想那大夫是睿表少爺請來的,還在陳勝藥裏添了點迷藥散之類的藥,陳勝每日精神越發恍惚。”


    景秀聽聞眉頭緊緊鎖起,嘴裏顫著音道:“他這麽做,那不是想害死陳勝嗎?”


    白蘇深深自責,她也是這樣想的,長此以往,陳勝精神崩潰,自然再無好轉,若陳勝真的死了,那睿表少爺不是生生害了一條性命,這……萬一被查出來,她不敢多想下去。


    景秀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白蘇看出景秀心急,忙道:“六小姐別緊張,好在他見我在陳勝家裏,與我會麵後,就知道六小姐的法子,幫我出力出人。我和陳豐家的在藥王廟祈福,還是睿表少爺幫忙找了個江湖術士,那道士就說我命犯煞星,克夫之命。陳豐家的一門心思擔心陳勝的病,輕言相信,再拿我和陳勝的八字一合,確確相衝,立馬就有了退親的想法。”


    聽完這些,景秀忐忑不安的心終於結實落下來。


    “這幾日,那藥裏沒再放迷藥散,陳勝的精神也稍微好些了,陳媽媽擔心太太,放下陳勝的病,急著趕迴府,我也就跟著一塊迴來。”


    景秀跟著捂著心口,長長的舒出口氣。


    白蘇這件心頭病總算是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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