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時間很緊,上麵給他們分配的工作量又很大,為了趕在冬季來臨之前按時完成工作進度,他們也還是像在車間生產水泥一樣,采用三班倒的方法,不分白天黑夜,晝夜連續進行。


    劉春江雖然是個男的,年齡又正是幹活的好時候,但是,就這樣,他也有些吃不消,而且,薛柯梅和柳石英兩個人的勁又不大,使不上多大勁,這樣一來,就全靠劉春江一人了。所以,往往是一個班下來,他經常會累得精疲力盡,腰酸背疼。


    終於又輪到了他們休息了。


    他們這個組這星期在地麵上推車。此時,劉春江和柳石英兩人,迴到了體息室裏,倒了一茶杯熱水,然後坐在木凳上休息。


    柳石英掏出一盒煙,遞給了劉春林一支,自己嘴裏含上一支,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對劉春江說道:


    "唉,咱們這個組,說實話,全憑你這個年輕人啊。我和小薛,沒有多大力氣,隻能算半個人呀。"


    "看您說的,沒有您和薛柯梅,光靠我一個人又怎麽能行?"現在,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熟悉了。


    這時,薛柯梅從外麵迴來,不知為什麽,臉氣得通紅。


    柳石英見了,感到有些好奇,問道:


    "怎麽了,小薛?看你的樣子,好像生了什麽氣?"


    "剛才,我從廁所迴來,看見三個年輕後生推著一車磚頭,比咱們的那一車要少很多,他們三個大男人,才給上了那麽些磚,反過來再看我們,本來力氣就不如人家,給咱們上的磚,滿滿一整車,簡直快要裝不下了才算完,我去和上磚的那幾個人理論,他們卻說:


    ‘你們幾個,不是走資派就是"黑五類"分子,就該讓你們多幹一些才對!就這也看你們歲數大了,你又是個女的,多少還照顧了你們。要不然,就讓你們挖洞去了。’”


    劉春江心裏清楚,給他們往車上放磚上人,正是趙田剛的弟弟。大概這些人得到了他哥的授意,才故意這麽刁難他們的。


    柳石英聽了這話,沒有說話,隻是坐在那裏,皺著眉頭,默默地抽著煙。


    過了一會兒,他把煙頭擰滅,扔到牆角,歎了一口氣,看著劉春江和薛柯梅,這才說道:


    "你們兩個,跟著我在一起,受苦了。"他心裏感到有些內疚。


    "柳廠長,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有些事情,具體裏麵的詳情您不了解,這裏麵還有其他的原因。"話到這裏,他就把他們在控製組發生的那件事,以及後來他報複趙田剛的那件事,都給柳石英講了一遍。


    柳石英聽了之後,不禁感歎道:


    “如此說來,這裏麵的情況還真複雜啊。”


    “難道,他們就這樣不講理嗎?”薛柯枚看著劉春江筋疲力盡的樣子,有些沉不住氣了。她要出去和他們理論理論。


    劉春江一把揪住了她,說道:


    “‘理’字帶個‘王’字呢。你和他們能理論出個什麽?”


    薛柯枚氣唿唿地站在那裏。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三個人坐在那裏,都坐在那裏,一時間都沉默了。


    是啊,遇到這樣的人,你能和他講清楚道理嗎?


    柳石英感慨地說道:


    “人是很複雜的呀。這幾年來,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讓我又明白了許多道理。過去,我在水泥廠廠長的位子上,看身邊的好多人,都覺得不錯。而且,也自以為對那些人很了解了。後來,運動來了,我這才發現,自己完全錯了,被好些人蒙蔽了雙眼。有些人完全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在你麵前始終都帶著一副麵具。不經曆一些事情,你根本就看不清這個人的內心。我這才深深地感受到古人說的那句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了。”


    外麵響起了一聲哨聲。


    休息時間結束了,又輪到了他們小組上磚的時候了。


    他們又拿起手套,帶上安全帽,向外走了出去。


    當他們把車推到了堆放磚頭的地方,趙田勇,也就是趙田剛的弟弟,又讓手下的兩個工人給他們裝了滿滿的一車磚。他也站在一旁幫著往車上放,一邊放著,一邊還幸災樂禍地看著薛柯枚拿眼睛怒視他的表情。


    “怎麽,是不是有些不服氣呀?實話告訴你,對你們這些人,就是要這樣。我這還算客氣的呢,要是遇到......”


    “田勇......”


    剛說到這裏,就聽有人喊了他一聲,趙田勇迴頭一看,叫他的人是他哥哥。隻見他正往這邊走來。


    趙田剛走到跟前,低頭看了看車上堆放著慢慢一車的磚頭,眉頭一皺,說道:


    “哎呀,怎麽搞得,放了這麽多?快往下拿點......”說著,自己動手往下拿了兩塊磚......


    他一邊拿,一邊說道:


    “我知道你們的苦很重,沒辦法,任務要的太急呀,時間又不夠......因為這個,我又和上麵吵著要了幾個人,那不是,他們馬上就過來了。這樣你們就可以又省點勁兒......”說到這裏,他迴頭看了一下,向遠處擺了擺手,喊道:


    “快點兒,就在這裏。”


    劉春江一看,隻見遠處又過來了幾個人,但都是女的。等那三個人走近,劉春江這才看清,走在最前麵的,竟然是柳鶯鶯。


    當柳鶯鶯走到跟前,一眼就瞧見了自己的父親,正頂著烈日,咬著牙,彎著腰,滿頭大汗地幫著劉春江推車,她“哇”地哭了一聲,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爸......”


    她一邊哭著,也顧不上擦眼淚,緊跑過來,幫著他們推車。


    原來,趙田剛這幾天也注意到了,雖然他為了報複,讓趙田勇每次給劉春江他們的車上多放幾塊磚。但是,反正就他們三個人,磚雖多了,可速度卻下來了。別人跑兩趟的時間,他們才拉了一趟。這樣算下來,裏外還是一樣的。


    所以,他上午到廠子裏麵開會的時候,就吵著鬧著又要了幾個人。結果,廠裏就把柳鶯鶯等幾個人打發到了這裏。


    “哭什麽?這點苦算什麽?爸爸沒事。”當推完了這一車時,柳石英摘下了手套,給女兒一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邊笑著安慰著柳鶯鶯。


    柳鶯鶯看了看父親,又扭頭看了看劉春江和薛柯枚,眼裏充滿了感激,不一會兒,眼淚又流了下來,她這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柳大哥,我......”柳鶯鶯有些哽咽了......


    “好了,什麽也不要說了。”劉春江隻是朝她笑了笑,然後又開始推著車往前走。


    柳鶯鶯一見,趕緊幫著推車......


    等到下班的時候,柳鶯鶯剛一迴到了更衣室,累的一下子就癱軟地坐在那裏,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薛柯枚說道:


    “我的腰都快要斷了,你們每天不知道都是怎麽熬過來的......全身上下,我都快要散了架了......”


    薛柯枚笑了笑,說道:


    “一開始我也和你一樣,全身上下哪都疼。你還從來也沒有幹過這麽重的活,等過幾天就好了。”說著,她把下班穿的衣服換上,推上車子,對她說道:


    “趕緊換衣服吧,我騎車帶你走一段兒。”


    柳鶯鶯這才站了起來......


    一天, 趙田剛走過來,把柳鶯鶯叫住,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她,說道:


    “你去跑一趟廠裏的倉庫,領一些手套迴來。”


    柳鶯鶯便騎上薛柯枚的自行車,向倉庫走去。


    到了倉庫,她走進了一個大院,然後拐了兩道彎,進入了一個倉庫辦公室。


    一進門,正好看見一個倉庫身材窈窕的女工,手裏拿著一本雜誌,追打前麵跑著的一個人,一邊追著,一邊還嬉笑著說道:


    “再讓你亂說,再讓你亂說,看我不敲斷你的腿......”


    前麵的那個人兩手捂著腦袋,一邊跑一邊笑著,“......不說了,不說了。”


    柳鶯鶯覺得前麵跑的那個人有些麵熟,等到那個人繞到了桌子的這邊,把手放下來的時候,柳鶯鶯驚訝地發現,前麵跑的這個人,竟然是他過去的男朋友——王雪飛。


    這時候,王雪飛也正好看見了柳鶯鶯。


    此時,柳鶯鶯戴著一頂草帽,穿著一身滿是塵土的工作服,臉上的汗水正不住的往下流著......


    他們兩個一下子都愣住了:


    “......是你?”王雪飛反應很快,他很快就認出了柳鶯鶯,臉上僵硬地對她笑了笑,神情很不自然。


    柳鶯鶯看著他,沒有說話。他們兩個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此時在這裏再次見麵,心裏就像是大海的波濤一樣起伏著,久久不能平靜。


    “這些天,你......你還好吧?”王雪飛看著柳鶯鶯,似乎很關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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