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逢百花齊放,整個皇宮都是花香四溢,何況乾清宮裏頭還種著幾株銀丹草,殿內便更有陣陣清香。


    按照道理,這乾清宮本不應該種植這些花卉,可張均枼卻道,這銀丹草極具提神的功效,比起檀香來更勝一籌,利於朱佑樘在此批閱奏折,商討政事,便吩咐司苑局送了幾株來。朱佑樘一向慣著她,又執拗不過,便也隨她如此了。


    “怎麽還燒著檀香,”張均枼方才到這兒不久,朱佑樘雖命張瑜將檀香偷偷熏在西暖閣,卻還是叫張均枼這靈鼻子給聞了出來。


    朱佑樘聽聞張均枼已嗅出了檀香的味道,不免有些無奈,當即抬起頭,望著張瑜,問道:“張瑜,你是不是又點檀香了!”


    張瑜自然無辜,低低的應了聲便轉身進了西暖閣,稍後便出了來。


    朱佑樘的心思,張均枼豈會不明,她停下為朱佑樘捏肩的手,側首麵對南絮,道:“姑姑,得空了你去六局知會一聲,叫她們日後誰也不準往乾清宮送檀香,誰要是膽敢送了,本宮定要她們好看。”


    南絮聽言自知張均枼此話是何意義,又是針對誰而言,便忍不住一笑,隨後應道:“是。”


    朱佑樘聽得張均枼此言,暗暗偏首看了她一眼,可就是他轉頭的那一瞬,張均枼亦是迴首,二人四目相對,皆不言語。張均枼倒是坦然,朱佑樘卻是急忙迴過頭,繼續批閱手中的奏本。


    “陛下,”守在殿外的侍衛闊步進殿,手中拿著一個奏本。低頭躬身,作勢欲要遞交,道:“樊山王密報。”


    朱佑樘著實怔怔,既是密報,定然不是什麽好事。


    “呈上來!”


    朱佑樘話音方落,張瑜便緊跟著走去接過奏本,呈至朱佑樘跟前。朱佑樘翻開奏折。張均枼站在他身後,自也禁不住看上幾眼。


    隻見那奏本中所寫種種,矛頭均直指荊王朱見潚。句句都是朱見潚襲封荊王後,在封地蘄州所為惡行。


    署名者樊山王朱見澋,看來他大費周章將這奏本秘密呈上,是為檢舉荊王。


    荊王朱見潚。不就是前些年明目張膽的給朱佑樘進獻美女的那個藩王!


    真真是合了張均枼的意!


    朱佑樘讀畢奏本,心中憤憤不言。合上奏本猛然拍案,斥道:“來人!速傳司禮監蕭敬,刑部戴珊,錦衣衛孫瓚!”


    “是。”


    司禮監秉筆太監蕭敬、刑部右侍郎戴珊、錦衣衛指揮同知孫瓚。他們三人已是多年的老搭檔,這些年來曾多次私訪民間,輾轉各個藩王封地。以查他們有無貪贓枉法,或是招兵買馬。


    不過多久。他們三人便已到了乾清宮,朱佑樘臉上怒意絲毫不減,一見了他們便怒斥道:“朕命你們三個走訪諸王封地,你們說諸位藩王均無異動,也仁慈深得百姓愛戴,可你們誰曾去過蘄州,查訪荊王!”


    他們三人方才察覺朱佑樘臉色不好,便已紛紛伏地而拜,蕭敬及朱佑樘言罷,抬頭道:“啟稟陛下,先帝在位時,也曾命老奴暗查諸位藩王,那時老奴也不曾查過荊王,隻因先帝說,荊王昏碌,不過貪生鼠輩,斷不有異心,是以無需私查。”


    朱佑樘聞知是先帝的意思,便收了怒色,蹙眉心平氣和道:“朕方才收到樊山王密報,說荊王因嫉生恨,嗜殺成性,不仁不孝,先後逼死生母魏氏與兩個弟弟都梁王和都昌王,又強搶弟媳,私押兩位鎮國將軍,搜刮民脂民膏,到處尋花問柳,私吞官糧,高價倒賣。”


    “朕唯恐不實,著命爾等三人,即刻前去蘄州查探!”


    “是。”


    蕭敬三人方才站起身,卻聞方才那侍衛又闊步進了殿來,躬身稟道:“陛下,荊王覲見。”


    “荊王?”朱佑樘聞知朱見潚未先請旨便進京,免不了一愣,正巧心中尚有憤意,於是冷冷道:“宣吧。”


    朱佑樘話畢,蕭敬三人亦躬身,道:“臣等告退。”


    那朱見潚進殿,身後跟隨著五個濃妝豔抹,服飾豔麗的女子,她們五人翩躚而入,朱佑樘抬眼見了,難免怔忡,他不曾想時隔三年,朱見潚仍有向他進獻美女的心思,何況此迴還是當著張均枼的麵兒。


    張均枼心中雖不悅,臉色倒還算平靜,俯身貼在張均枼耳邊,低聲道了句“臣妾告退,陛下好自為之”,便轉身退至東暖閣看著。


    朱佑樘目光緊隨張均枼,直至見她進了東暖閣,依舊不舍移開視線,待南絮將東暖閣的門緊緊關上,他方才收迴目光。


    朱見潚倒還是知道行禮的,朗聲道:“臣,參見陛下!”


    “起來吧,”朱佑樘雖一心想查辦他,可現下並無實據,又不得打草驚蛇,故仍是和善幾分,隻道:“皇叔既未得朕召見,也不曾事先與朕請旨,這便一聲不吭的進京,恐怕不妥吧。”


    朱見潚既然膽敢如此,自然是早已準備了充分的理由,笑道:“前幾日陛下立太子,臣得知消息,本想進宮朝賀,不想路上出了岔子,給耽擱了。臣自知已誤了時日,原本是想迴蘄州去,可想著這兒還有賀禮要進獻給陛下,便鬥膽,私自進京了。”


    “哦?”朱佑樘作勢點頭,不經意間挑了挑眉,“那皇叔這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


    朱見潚訕訕一笑,道:“臣既是陛下的臣子,自需為陛下分憂,吃這點苦頭,算不得什麽。”


    聞言朱佑樘暗暗冷笑,道:“那敢問皇叔,到底給朕備了什麽厚禮?”


    朱見潚轉身,望向那五個女子,而後笑眯眯的迴過身,道:“聽聞陛下不禦六宮,想是沒有中意的女人,臣倒是鬥膽為陛下挑選了五個,隻是不知,她們合不合陛下的口味。”


    這朱佑樘始終沒有怎樣瞧過那五個女子,便直言道:“依朕看,皇叔的賀禮,未免太過粗糙了吧。朕已有上天所賜厚禮日夜相伴左右,至於皇叔的禮,朕斷不會受,皇叔還是收迴吧。”


    張均枼站在暖閣門後聽聞朱佑樘此言,自是心中暗喜。朱見潚卻道:“陛下,自古天子一娶十二妃,陛下即便無需十二妃,也得有一後二妃才是。”


    “不必了,”朱佑樘當即接話,道:“人生苦短,寵著一個人就夠了,何況朕心胸狹隘,實在容不下旁人。”


    說罷朱佑樘便站起身,徑直往東暖閣走去,不再同朱見潚多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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