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該起身了。”張均枼睡意正濃,耳畔不溫不火的傳來一聲輕喚,甚是柔和,倒也不至於將她驚著。


    入眼的是南絮秀美精致的臉,一絲笑意融入其中,竟美似天人。


    張均枼不知自己昨夜是何時睡下的,她隻記得朱佑樘棄她而去,她滿目倉皇,想要留住他,目中卻隻有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她醒來時錦被已加之她身,連兩邊都掖得緊緊的,南絮既是在此伺候,那想必便是她夜裏頭到此照看過。


    “姑姑在這兒伺候?”張均枼一麵由南絮攙扶著坐起身,一麵又開口詢問。


    “是,”南絮輕語,見張均枼已下了地,便轉身拍了拍巴掌,這便見一行都人井然有序的排列走進,同樣的宮裝,同樣的雙丫髻,同樣稚嫩的麵龐,相仿的年紀,就連高矮胖瘦也沒有參差。


    端漱口水的,搬痰盂的,捧臉盆的,拿臉巾與口布的,皆依次排開,隻見南絮微微一笑,“奴婢伺候娘娘洗漱。”


    “好。”


    張均枼在家中雖也有令儀貼身伺候著,卻也不至於這般緊密周全,如此,著實叫她不適了。


    張均枼坐於鏡前任由南絮伺候著梳妝,目光自然落在鏡中,本意卻全在身後收拾床單的都人臉上,她分明已瞧見都人麵色一瞬的詫異,可並未言語。倒是南絮神情有些僵硬,信手拈來身旁都人手中木托上的步搖,自以為張均枼不備,暗暗以釵頭刺破手指,待那都人抱著床單從身後走過時,她忽然停下緩緩運作的雙手,喚道:“等等。”


    南絮快步走去,趁其不解之際,將帶了血的手伸過去捧住床單,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折疊好,嗔怪道:“你就這樣把床單抱去浣衣局,隻怕旁人要說咱們清寧宮的都人不知禮數了。”


    “奴婢一時大意,謹記姑姑教誨,”那都人不免慌張,南絮將折好的床單交於她,揮了揮手,“去吧。”


    “是。”


    南絮目送那都人走後,這才折迴身繼續為張均枼梳妝,訕笑道:“奴婢方才失禮,娘娘不會怪罪吧。”


    “無妨,”張均枼淺淺笑言:“還要謝過姑姑思慮得周全呢。”


    聞知張均枼已察覺,南絮自然尷尬,怎知張均枼又問道:“姑姑原本就是這清寧宮的都人麽?”


    南絮微微一怔,看來娘娘不信任她,便笑言道:“不是,奴婢原本是在仁壽宮伺候的,鹹陽宮空了,奴婢便也迴了太後身邊,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說端本宮的都人不夠機靈,便找太後將奴婢要了去,正巧,奴婢在鹹陽宮時也曾伺候過娘娘。”


    “如此說來,你是太後的人?”張均枼豈會輕易便信了她,早前她在鹹陽宮時,談姨便與她提起過南絮這個人,這個人在仁壽宮伺候周太後,依周太後之命到鹹陽宮任司儀一職,又被擢升為哪個宮的掌衣女官,當時談姨未能聽清,而今想來,怕便是端本宮了。


    依她之見,這個南絮姑姑,明麵上的周太後的人,實則是效命於太子。


    朱佑樘也曾與她說過,南絮姑姑是個可信之人。


    “奴婢如今伺候在端本宮,便是娘娘的人。”


    南絮確實聰明。


    出了屋子自然是寒氣逼人,地上厚厚的一層雪,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瞧著還有些刺目。


    到偏殿用早膳時,張均枼遠遠望去也未見朱佑樘的身影,唯有一大桌子的葷菜。


    見張均枼至此,侍立在此的都人不慌不忙的躬身行禮,“娘娘萬福。”


    張均枼走至一身形偏瘦的都人身前,啟唇問道:“太子呢?”


    “迴娘娘,殿下一早便去奉天殿上朝了。”


    張均枼聞言頷首,迴首與南絮道:“去仁壽宮請安吧。”


    “娘娘不用膳?”


    張均枼望了眼桌上的菜品,不禁倒胃,“一大早便吃這些東西,未免有些油膩了。”


    南絮轉而側目,“將這些都撤了吧,換幾道清淡的。”


    “不必了,”張均枼黯然,“我沒胃口。”


    張均枼伴著內監高聲通傳進了仁壽宮時,不少娘娘們都已向太後請了安,坐在兩側閑聊,王皇後也在其中,滿臉的笑意。


    “瞧瞧,說曹操曹操便到了,”左側一個紫衣婦人調侃道。張均枼與她露出明媚一笑,隨即向周太後福身道:“臣妾給皇祖母請安,恭祝皇祖母福壽安康。”


    不等周太後言語,那紫衣婦人又道:“瞧這小嘴兒甜得,果真討人喜歡,長得又好看極了,太後看人可是愈發仔細了。”


    “你這嘴也是甜膩膩的,到這兒來都沒停過,”王皇後笑說。


    “枼兒,”周太後依舊和藹可親,對著張均枼招手道:“過來上哀家這兒坐,讓哀家也沾沾你的喜氣。”


    “是。”


    周太後待張均枼坐下,小聲問道:“南絮伺候得可還習慣?”


    張均枼笑意不減,“嗯,皇祖母忍痛割愛,叫臣妾受寵若驚了。”


    “如此便好,”周太後望著底下姹紫嫣紅的一大片,慈笑道:“哀家這仁壽宮今日好生熱鬧,她們這一個個兒的,一大早便過來請安了,還都賴在這兒不肯走,非吵著要看看你的模樣。”


    “可不是?”右側一綠衫婦人柔聲細語:“太子妃今兒來得晚,咱們姐妹幾個便得空多聊了會兒。”


    紫衣婦人舉手投足間皆略帶風塵味兒,這會兒又接了話,“太子妃來得晚,怕是昨兒夜裏頭給累著了。”


    話音方落,殿中眾人便皆是掩麵噗笑,適才那綠衫婦人身後左側的素衣婦人侃笑,“恭妃姐姐真不害臊。”


    原來那紫衣婦人便是近些日子最得聖寵的楊恭妃,果真美豔十足。


    “害什麽臊,這些東西你我都明白,還藏著掖著做什麽。”


    殿中樂作一團,這些女人平日裏處處爭鋒,在太後麵前卻是乖巧得很,若和睦起來,女人家之間的話題總是不少。


    這會兒眾妃聊得正起勁兒,忽聞內監通傳“萬貴妃到——”


    眾人聞言忙斂了笑容,皆板著臉端端正正的坐著。


    “喲,”萬貴妃風風火火的進來,“太子妃也在,今兒真是巧了,頭一迴過來便能見著太子妃。”


    周太後神色不悅,站起身來,“時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迴宮去。”


    眾妃紛紛站起身來,張均枼亦走下去同她們一起福身,“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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