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將為人雖不機敏,然而卻還是有些察言觀色的本領,瞧見周廣成冷峻的神色便知此事不能耽誤,親自去軍隊中挑選了五十名精銳,由一名百夫長帶領,準備夜襲曲林,就這陣仗,倒不是多看得起那夥土匪,隻是琢磨著先發製人,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磨磨他們的銳氣,在周廣成麵前也能得個誇讚。


    季百川這邊亦不敢慢待,這片林子每隔幾十步便有一名哨兵看守,幾乎將整個林子圍了起來,特別是昨日哨兵向他匯報的情況,說似乎有敵軍在林子附近出沒,守衛的士兵遵照季百川的意思並沒有追上去,而是放走了對方斥候,季百川明白,周廣成是名老將,隻要稍稍探聽到這裏的情況,很容易就能猜出林子裏的貓膩,故而不可能不派兵前來攻打,並且未免夜長夢多,是越快剿滅他們越好,這林子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但要奪下也十分容易,隻消一把火,就能讓他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因而季百川愈發加強了防範,除去哨兵,剩餘的人員也是輪流換崗,四處巡邏。


    工匠這邊也是日夜不停地製作著攻城器械,盡管武惟揚已給了足夠的便利,但因著人手與器材的緣故,進展比林清堂預想中要慢上許多,他自然心急如焚,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腳來忙活。


    “林師傅莫急,不過短短兩日便造出了三架雲梯與兩架飛橋,已是相當驚人的了。”季百川寬慰道。


    林清堂不停歇地忙著手上的工作,一麵道:“軍隊已經到達預定位置,卻因著我手上的工作還未完成而不能進攻,怎叫我不急,雲梯與飛橋是最基本的器械,隻能給登城提供保障,若說進攻類的兩架投石車,大約要等到明日才能造出來。”


    林清堂喝了口水又繼續道:“況且我聽聞前麵傳來的消息,說是今晚便要攻城,但到今晚子時為止,我大概也隻能再造出一架投石車,這若是真開戰了,對我們是十分不利的。”


    季百川聞言微微一笑道:“老大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話沒個準頭,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說今晚會打,未必今晚會真打,他大概隻想看周廣成被氣的跳腳的模樣。”


    林清堂聞言笑道:“這倒是有幾分可能。”


    天光漸漸暗淡,曲林裏卻遍是火把的亮光,隨處可見工匠們忙碌的身影與巡邏的士兵,季百川則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爬到樹上坐著,從這裏看廣州城並不真切,隻能隱隱看到那青磚城牆以及上頭掛著的暗淡風燈。


    時間不覺已到深夜,武惟揚那邊未有動靜,看來是真的不打算進攻了,而叫季百川奇怪的是周廣成那邊竟然也沒人過來,這並不符合常理,周廣州不可能會放任曲林的人不管,而若是他派人過來,又怎會沒有動靜。


    季百川正想著,耳旁便傳來幾聲樹葉拂動的聲音,窸窣了幾下又立即停了下來,與平時裏的聲響無異,除了那聲隱在草叢中的悶哼,季百川不能確定是誰發出的聲音,卻立時警惕起來,他不動聲色地下了樹,向林子內部跑了幾步,取出懷中的信號彈正想燃放,隻一細想,又將信號彈揣到懷裏,快步迴到營地,傳令守衛集合滅敵。


    林子內的兩百名士兵分作五組,各組向四個方向前行進行排查,餘下的一組則留守林中保護還在工作的工匠。季百川帶著士兵向剛才發出動靜的方向搜索,沒走兩步,竟然正麵遇到了敵人,那十人穿著暗色的衣物,看身手已算是難得,隻是因著遇到季百川著實有幾分措手不及,加之人數遠遠少於季百川的隊伍,很快便死了八個,隻餘下兩個活口,季百川正要讓手下帶著這兩個人迴去,便聽到四處叫喊著起火的聲音,他眉頭一皺,長劍一揮道:“兩人押著活口進帳篷關起來,秦漢帶領林中的工匠和兵卒前往不遠處的河流中取水滅火,保住攻城器械,其餘人隨我來,一旦發現敵人,絕不留活口。”


    蘇北秦因著身子弱不能熬夜,武惟揚很早就催促他去睡覺,然而這關鍵時刻蘇北秦哪裏能睡得著,他硬是披著大氅,一邊看著那本跟行軍打仗毫無瓜葛的傷寒雜病論一邊等著消息,武惟揚奈何他不得,隻得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守著。


    但蘇北秦的身子顯然撐不了許久,過了子時便有些困意,武惟揚托著腮幫子看著蘇北秦的雙睫打顫,然後撐不住困意睡去,拿著書的手也耷拉在一旁,蘇北秦睡的極淺,稍稍有點風吹草動便會驚醒,武惟揚輕手輕腳地將臥榻上的毯子拿過來蓋在他身上。


    誰料剛給他掖好被角,江天河便掀開帳簾道:“將軍,曲林那邊有火光。”


    蘇北秦驀然睜開雙眸,坐直身子問道:“敵軍來襲了?”


    “我已派出人馬前往曲林支援,”江天河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武惟揚脫了鞋子盤腿坐在太師椅上,不以為意地挖了挖耳朵道:“可有看見信號彈?”


    江天河搖搖頭道:“並沒有。”


    武惟揚打了個哈欠道:“那說明事情還在百川的掌控範圍內,且先等著,估計一會兒就有人來稟報情況了。”


    蘇北秦雖然心急,卻也相信武惟揚的判斷,因而隻得耐心等著,果然過了片刻,便見到了季百川派來的士兵。


    “稟報老大,周廣成派來的人並不多,隻有幾十來人,已被將軍盡數剿滅,比較嚴重的是林子四處都有著火的地方,火勢不大,現在正在緊急撲滅,而造好的攻城器械,已經由工匠們帶去林子深處較為安全的地方了。”士兵稟報道。


    武惟揚眉尖一挑,語氣不滿道:“才幾十人,周廣成這老家夥是不是安逸久了,連突襲都不會了,還是壓根就看不起我?”


    那士兵隻是來稟報情況的,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武惟揚的問題,隻得錯愕地愣在原地。


    蘇北秦早沒了睡意,隻是頭有些發沉,他揉了揉眉心問道:“林師傅那邊的器械準備地如何了?”


    “迴稟軍師,”士兵道:“因為時間有限,目前隻有三架雲梯與兩架飛橋,另有兩架投石車原本快要造好,經過晚上的事一折騰,怕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蘇北秦望了一眼武惟揚,正托著下巴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便對那士兵道“你也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待士兵下去,武惟揚適才伸了伸懶腰對著還在一旁候著的江天河道:“你先去同百川會和,待明日器械一好,便將信號彈放了。”


    蘇北秦側過臉,暖和的燭火卻怎樣也暖和不了他冰冷蒼白的麵龐,他唿了口氣,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靜如水道:“要開始了嗎?”


    武惟揚想伸手摸摸他的臉,臨了卻隻握住一縷碎發放在掌中細細揉搓著,懶洋洋道:“等天亮罷,再給承平一點準備時間,還有兩個時辰,你也休息一會兒罷,省的明日太快,沒能好好看見我馳騁的英姿。”


    蘇北秦沒好氣地笑了笑,到底還是乖乖地合上眼睛休息。武惟揚一直到他睡著,才緩緩地握住他的手,順勢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憩。


    第二日清晨,蘇北秦醒來的時候武惟揚早已換好甲胄,在外頭唿來喝去地下達命令,見蘇北秦從營帳裏出來,轉瞬便換上一張笑臉道:“怎地不多睡一會兒。”


    蘇北秦已看到大營門口停放的攻城器械,數量不多,所幸他們與周廣成之間並非一場持久之戰,這些器械也夠用了,他眯了眯眼眸道:“承平那邊可有消息?”


    武惟揚點點頭道:“今晨剛起來就收到消息了,說已經準備好,那麽我也要出發了。”


    蘇北秦泛起一個不明顯的笑容道:“萬事小心。”


    他們與周廣成的戰鬥,至少打不起消耗戰,要趕在朝廷援兵趕到之前,拿下廣州城,不然兇多吉少,不過蘇北秦見武惟揚自信滿滿,不禁也安心了幾分。


    武惟揚牽過士兵遞來的韁繩,利索地翻身上馬,軍盔上的紅纓晃了晃,他也隨之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笑道:“不會太久的,軍師還是快些備好酒肉,待我得勝歸來罷。”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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