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穆梁丘就再也沒得說了,拍了拍孔澤瞿就走了。

    玉玦終於從醫院出來了,出來就迴了那公寓裏,身體恢複了她的生活也就恢複了,所有的一切都恢複了,隻是稍微有一點不同,玉玦變得比以往稍稍愛說話了一點,在學校也盡量試著和同學一起。上課總是很認真的聽課,下課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和同學一起出去,主動和別人搭話,主動說一下之前她從來不說的話。

    和她之前完全不一樣,之前她的學校生活就是上課的時候和大家坐在一起,下課的時候自己坐著,然後放學的時候就放學,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也從來不主動親近別人,有人和她說話,她也會搭上那麽一兩句,末了就不說了,這樣時間長了之後,在學校稱之為朋友的東西玉玦從來沒有。

    以前沒有,玉玦並不是很在意,現在她卻是慢慢兒的有了那麽一兩個願意和她說話一起走路的同學,玉玦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隻是她是越來越晚的迴家,能晚點迴去絕對不早點迴去,玉玦很不習慣她的樓下住了那個叫做柳胭脂的女人。

    每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玉玦就會裹著被子坐起來,不能抑製的會想到興許在她樓下,也是這個位置這個房間,也是這樣的床睡著另個女人,興許也還躺著孔澤瞿,玉玦開始睡眠不好,頭發大把大把的掉。

    今天又是周五,玉玦照舊又要迴山上,聽南生叔說從這個假期開始除了上學時間她盡量要跟著他了,給他打雜,同時學著處理一些事情,然後還有,她每個周五又會和之前一樣,去山上,孔澤瞿又會像往常一樣,給她布置下一周要看的書,然後又聽她說上一周的事。

    玉玦安靜聽孔南生說完,然後點點頭,所以今天放學之後,玉玦站在學校門口等著孔南生來接她。

    北地的秋天很短,雖然時間上還沒到深秋,可秋風刮得像是深秋,玉玦站在校門口的時候無所事事,慢慢兒想她的以前,這幾天她老是會想起之前的些時間,所有的記憶幾乎都一樣,全是因為一個人而日複一日,等後來,記憶裏終於有了新麵孔,可那新麵孔也是因為那個人才和她一起玩的。

    過不多久,孔南生開車過來來,玉玦往前走,等走到車跟前的時候才發現孔澤瞿也在後座上。

    玉玦沒有猶豫開了前座的車門上去,孔澤瞿要和之前一樣,那就和之前一樣好了。

    等到了山上,開門進去之後玉玦才發現那天見過的女人也在,玉玦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就進了自己房間,

    這迴好在還點了點頭。

    孔南生先前說結婚的事情,到頭了取消了,取消了之後卻是把柳胭脂接到了山上,沒有任何儀式,就隻是將人接了過來。

    柳胭脂自然是歡喜的,將她接到一起住了,還住在這裏,這等同於孔澤瞿承認了她,於是她覺得她自然要當好這屋裏女主人的身份,今天玉玦剛進屋就聞到了飯菜的味道,等坐上桌的時候才發現柳胭脂真的可能很愛孔澤瞿,她做的飯全是合乎孔澤瞿口味的,精致的清淡的葷素搭配很好的那樣。菜的味道很好,可是玉玦還是吃的不很多,她本來就不愛吃清湯寡水的菜。

    從在車上開始到吃完飯,孔澤瞿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樣,前些日子的孔澤瞿消失了。

    玉玦也跟之前一模一樣,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孔澤瞿在的時候不多說話,也不會嬌氣了,也不會頂嘴,更不會掉眼淚,當然也不會耍小小的心眼試圖勾、引孔澤瞿。

    所有人都迴到了從前,隻是,存在過就是存在過,真的能消失掉?所有人小心翼翼維持的平靜像個紙糊的麵兒,說不定什麽時候稍微刺棱一下就破了。

    事實上,玉玦找不出柳胭脂的任何不好,漂亮,溫柔,懂分寸知進退,這個女人也隻是愛上了孔澤瞿,甚至比她愛上孔澤瞿還早的愛上了他,她能說柳胭脂的什麽錯呢。

    所以玉玦盡量讓自己不去討厭這屋裏新多出來的人。

    可是,玉玦忘了,她才十六歲,她大可不必這麽理智,大可不必這麽理解別人,她才這麽小,她忘了。

    甚至當她被孔澤瞿叫去訓話的時候,柳胭脂還切了水果端了茶進來,玉玦竟然有點感激柳胭脂沒讓她和孔澤瞿在同個空間裏。

    如此生活維持了兩周,玉玦也還是睡不好,頭發還是掉的很厲害,等到那天看見柳胭脂切菜的時候在洗手池前幹嘔,不由自主的玉玦也開始幹嘔,心髒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縮的難受,玉玦終於呆不下去了,覺得自己無論如何要離開,真的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

    所有人都能和以往一樣生活,她好像不能,吸一點空氣都覺得困難。

    玉玦披散著頭發找到穆梁丘的時候穆梁丘真是要嚇死了。

    好好兒的孩子,本來就瘦,現在真是瘦的嚇人了。玉玦本來頭發就長得很好,孔澤瞿是個傳統的男人,覺得女孩子留長頭發也挺好,後來又讓專門的人給孩子打理頭發,隻是現在連好好打理的頭發都有些幹燥。

    玉

    玦像個水仙花兒,含了苞,沒開放,就萎了。

    穆梁丘心驚,所有人,包括他,竟是從來不了解玉玦,低估了這孩子的倔強和沒有安全感,也忽視了玉玦性格裏的沉默和偏激。

    “穆梁丘,你快救救我,我快死了,快死了,喘不上氣兒。”玉玦抓著穆梁丘的衣服下擺,這麽說話。

    穆梁丘魂飛魄散,真的是肝膽俱疼,裹了玉玦在懷裏,將人帶迴了自己家。

    穆梁丘大致和寧馨說過孔澤瞿和玉玦的事情,寧馨之前也是見過玉玦的,等穆梁丘抱著玉玦迴家的時候寧馨看到玉玦的模樣眼淚都要掉出來。

    近一個月刻意維持著平靜,玉玦已經透支了,精疲力盡,這迴看見陌生的環境渾身都開始發抖。

    寧馨接過穆梁丘將玉玦攬在懷裏,穆梁丘趕忙從玉玦口袋裏找出藥瓶給玉玦吸了幾口,可是不管用,孩子還是渾身發抖。

    之前是個多漂亮的孩子啊,瘦高,優雅的像個天鵝一樣,寧馨掉著眼淚一遍遍拍撫著玉玦,慢慢兒哄著,“沒事兒了啊,沒事兒了。”

    寧馨慢慢兒的哄了很長時間,玉玦累極,眼睛闔上睡過去。

    本來是要抱到床上去的,隻是稍稍一動玉玦就有醒來的跡象,於是寧馨就沒動彈,讓玉玦伏在自己懷裏睡過去。

    玉玦是中午跑去找穆梁丘的,等醒來之後已經傍晚了。

    還沒睜開眼睛,玉玦感覺自己被人抱著,她在的地方溫暖,柔軟,四周的空氣也很平和,玉玦睜眼,一個女人正低頭擔心的看著自己。

    她知道這是穆梁丘家的女人,玉玦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穆梁丘家的女人紅著眼擦眼淚,有一顆眼淚還掉在她臉上了。

    穆梁丘家的女人眼睛很大,很良善,無害的動物一樣,正擔心的看著她,玉玦心想,一個不相幹的人都這麽看她,孔澤瞿怎麽這麽心狠。

    寧馨的眼淚繼續掉,來不及擦,好幾顆掉在玉玦臉上,玉玦慢慢把自己臉往寧馨懷裏更藏了藏。

    穆梁丘已經跟孔澤瞿說過玉玦在他家了,穆梁丘無法去指責孔澤瞿什麽,孔澤瞿說到底好像也沒有錯。

    穆梁丘打電話給孔澤瞿的時候孔澤瞿什麽話都沒說,末了隻說,“好好兒看著她。”語氣中的無可奈何穆梁丘沒有聽過。

    於是玉玦就在穆梁丘家安頓了下來。

    寧馨把玉玦真正當個孩子,吃飯穿衣都要管,

    甚至洗澡的時候寧馨都要幫玉玦去洗,洗頭發的時候搓洗完看著自己手上掉的頭發,寧馨強忍了才沒有哭,這麽小的孩子,到底為什麽要受這樣的罪。

    如此這麽兩天過去,有一天中午太陽很好,吃完中午飯玉玦突然跟寧馨說“你帶我去剪頭發吧。”

    寧馨愕然,她把玉玦掉頭發的事情和穆梁丘說了,穆梁丘跟她說過玉玦的頭發從小就留的很好。

    “頭發掉的太厲害了,我想剪短。”

    於是寧馨就領著玉玦去剪頭發了,找了附近最好的一個理發店,請了最貴的理發師,寧馨頭一迴刷了穆梁丘給她的卡,玉玦那麽漂亮的孩子,寧馨舍不得不好的理發師給她剪。

    玉玦的臉蛋很小,頭發剪短之後整張臉就更加精致,“真漂亮。”寧馨說,玉玦羞赧的笑,然後寧馨拖著玉玦的手去找穆梁丘去了。

    穆梁丘看見玉玦這個樣子還未來得及驚訝,玉玦就說“你送我出國好不好。”

    穆梁丘大驚,細看玉玦。

    “我很好,隻是想離開這裏,我會好好兒學東西的。”玉玦很平靜的說,眼睛也很清亮,不再隔著一層霧氣和人說話。

    穆梁丘兩口子互相看,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孔澤瞿應該有孩子了,我知道你能送我出國。”

    穆梁丘一口氣憋不上來,沉默了好長時間,“你想去哪裏?”

    “我不知道哎,你幫我找吧。”

    於是這天下午太陽很足的時候,穆梁丘寧馨玉玦三個人趴在小桌上,對著世界地圖找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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