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澤瞿沒否認孔伯的說法,孔伯老兩口也就知道家裏要多出個女娃娃了,且還要給好好兒養。得了這麽個信兒,兩老人更是坐不住,到飯點兒了飯也做不好了,兩個人輪流往門口跑,真是擔心跑出門去的孩子。

    孔澤瞿坐在窗戶底下也不知拿著什麽書邊曬著太陽邊看著書,對於跑出去個人還是個物他是一點念想也無的,隻急的孔伯來來迴迴在門邊兒上盤旋。

    中飯過去很長時間,家裏照舊是三個人,太陽西斜了點兒的時候屋子的主人早就上樓了,孔家兩老人急急跑出四處尋找。

    孩子跑出去是出不了事兒的,可北風吹會兒大人都受不了,兩老人四處找找,可他們哪裏能找到,有人早就授了意,孔伯老兩口尋了大半日自然不見人。

    北地秋日天黑的早,天麻麻的時候孩子被抱迴來了,那個時候孔澤瞿正要吃晚飯。

    來人一身戎裝抱著孩子進來,對坐在餐桌上正吃飯的人行了禮就出去了,孔家媽媽早就圍過去看孩子。

    這一看,簡直就驚叫出聲兒了,叫誰看都知道孩子病了,臉蛋通紅渾身發燙,驚懼加上北地的烈風,身子骨都還未長開的小孩兒,怎麽可能不生病。

    孔澤瞿是在餐桌那頭坐的穩穩正吃著飯呢,聽聞老人嚷嚷孩子病了也仍是將夾著的菜放進嘴裏這才起身,踱過去一看,沙發上躺著的孩子是那個情形,這人皺了眉轉身打了電話叫醫生來。

    孩子正躺在沙發上,湊得近了也看的更清楚了些,孔澤瞿蹲下探手試了試孩子的額頭,收迴手便俯身將孩子抱起,真是有點燒的厲害,怕是得些時日要緩過來。

    這人是要將孩子抱進屋的,走動的時候他的影子落在女孩兒臉上,隱隱綽綽的那麽晃著,孔澤瞿垂眼看落在他胸膛上的手,幾根手指半撒半握,細小的可憐。

    電話掛了不多時,醫生就來了,連同醫生一起來的還有另個年輕人,年輕人高大英氣,看著約莫將將二十歲出頭。

    “怎麽來了?”孔澤瞿給醫生讓了位置,問了一句。

    “你打電話給老王的時候我也在,就過來了。”穆梁丘迴話,帶著探究的眼神瞧瞧床上正躺著的女孩兒。

    瞧了半天,沒瞧出個啥,醫生正給女孩兒量體溫降體溫的忙活著,時不時的還要孔澤瞿搭把手。穆梁丘站了半天,看孔澤瞿坐在床邊兒上拿了酒精棉球兒擦人女孩兒的額前耳後,悄悄瞄了幾眼那人的臉色,見還是個慣常的板板臉就出聲

    兒了,問“哥,誰啊?”

    “沒誰。”

    “哦。”穆梁丘悶悶應了,也不再追問,看得出來這個時候孔澤瞿沒什麽說話的欲望,遂也不再多問,隻是多打量了躺床上的女孩兒幾眼,一會兒沒什麽意思也就走了。

    孔穆兩家淵源頗深,所以穆梁丘才能進得家裏來。

    醫生是老醫生,水平也高的很,給個小孩兒看病自然是不成問題的,不大會兒燒就退了泰半,誰成想等醫生前腳剛出門,孩子又燒了起來,這迴還帶了亂語和大喘,半夜,小孩兒驚風,兩個肩膀都快縮到一起了,一家人大急,收拾東西帶孩子去醫院。

    幾日後,孩子病情好轉,醫生通知可以帶迴家好好休養了,玉玦被帶到市中心一個高檔小區裏,開門進去後赫然是之前在山上見過的孔家老兩口。

    孔澤瞿將伺候他的人撥給了許玉玦,同時他也把女孩兒從他家攆出來了。

    玉玦初初到北地就得了大病,這場大病沒有完結,最後留給女孩兒的是終身備著哮喘藥。

    孔澤瞿是個不怕麻煩的人,有時候這人的耐性好的嚇人,可對南邊兒送來的孩子這事兒上,他知道自己有些急進了。南邊兒從他手裏要的是個合格的繼承人,不是個病秧子,對此他對人家的父母是有些歉意的,不過對於孩子本身,他並未有多少歉意,將來要繼承一個家族的人,真的是過於弱了些。

    以防他再做出些什麽事情,他將人送了出去,該教導的時候教導就是了,他不很習慣將人養在身邊。

    也就是說,這個人,強迫一個將將八歲的孩子當了連同孩子在內的四個人的家長,這個家裏有孔家老兩口,還有個跟了孔澤瞿好多年的司機,還有就是家長,那剛過了八歲生日的小孩兒了。

    可奇怪的是,這人做的這一切竟然沒人提出反對,好像孔伯說了點啥,孔澤瞿跟老人說他就是這麽過來的,南邊兒要的人也是他的複製品。

    不是麽,從小放在誰身邊兒教導,那自然是像誰,南邊兒放心把孩子交給他孔澤瞿,那定然是希望他教出個小孔澤瞿來,對此,孔澤瞿是知道的。

    於是,再也沒人對這人的作法有什麽質疑了,山下的人也沒有,於是小孩兒就開始要對自己的生活負責了,家裏的其餘三個人都等著她指派,吃飯穿衣出行都聽她的。

    孔澤瞿還把從來沒進過學校的孩子送進了學校,在這之前,孩子一直都是家庭教師在上課。

    就這麽的,玉玦早早的做了家長。

    八年後。

    穆梁丘看一眼他對麵的人,見對方無心聽他說話,於是就打住了話頭,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了一句“上不上大學是大事情,你還是迴去商量商量。”

    “和誰商量?”對麵之人自語似地說了一句,那樣子看著有些落寞,穆梁丘是知道情況的,遂也有些失語,隻是伸手撫了撫對麵姑娘的頭頂,看過了這麽多年,他終究覺得坐他對麵的是個小姑娘,遠不到事事都要操心的那個年齡。

    許玉玦枕著自己胳膊,讓從窗戶外麵透過來的陽光盡可能多的曬到自己身上,旁邊的人說了什麽她聽了個大概,短時間內腦袋裏一片空白,想要立馬睡過去。

    就那麽趴了好長時間,等到太陽光再也照不到她的時候她才坐起來,辦公室主人早就不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就隻有她一個人坐在窗戶前,本是要起身的,想了半天又重新坐進椅子裏,今天是迴山上的日子。

    一個月迴山上一次,家裏的人都要迴去,爺爺奶奶們都要迴去,一年十二次,一次都沒有少過,就跟那季節性遷移的角馬羚羊之類的一樣,她每一個月都要舉家遷移一次,已經有七八個十二次了吧,玉玦想。

    孔家老兩口伺候許玉玦吃穿這麽多年,她自小就叫兩老人爺爺奶奶,往後長大了些知道自己身份後也未改口,家裏統共就這麽幾口人,還要分出什麽身份階級麽?在玉玦看來硬要分出這些來簡直可笑的很,遂家裏人就是家裏人,讓家裏人每一個月跟著她受累一次,這件事本身讓玉玦非常煩躁,甚至到了不耐煩和憤怒的地步。

    她甚至忘了她的家裏人原本就是伺候了幾十年山上那人的人,若是說起來,她的家裏人怕是要和山上的那人更要親近些的。

    將自己的手指互相扭在一起,過了好一會才壓下那股煩躁,玉玦知道不管怎麽樣,自己今晚還是要迴山上去的。

    隻是她不想那麽快迴去,於是盡管以往的這個點兒她早就到山上了她也沒急著走,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瞪著漫天的星子坐著。

    玉玦並不是那麽願意去反抗什麽東西,她總是相信任何事情都有任何事情發生和存在的理由,即便這個理由她從來都不知道有些可能永遠不想知道,可反抗一些東西所花的精力和代價真是太大了。

    怔怔盯著外麵出神,安靜辦公室裏驀地就有了“嗡嗡”的聲音,玉玦轉頭看了看放在圓桌上的手機,該是家裏人等

    急了來的電話,探手拿過電話才看清上麵顯示的號碼,渾身一激靈,深吸了口氣摁了接聽。

    “在哪裏?”電話放在耳朵邊兒上,劈頭就聽見這麽一句。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叫許玉玦一陣恍惚,穆梁丘的辦公室很大,這會兒很安靜,可這三個字就像能瞬間將這偌大的空間填滿一樣來迴飄蕩,耳朵裏都有了迴聲兒。

    “中府路。”玉玦這樣道,攥手機的手不自覺的多用了些力,一個月沒有聽見這個聲音,她竟然沒有覺得陌生。

    穆梁丘的公司在中府路。

    “……”

    那邊兒的人就沒有說話了,玉玦等了有幾秒鍾沒聽見什麽聲音還以為電話被掛斷了,可拿到眼前一看電話顯示還是連接狀態。

    “我讓南生去接你。”

    許玉玦沒來得及說什麽,耳畔就隻餘下“滴滴”的聲音。

    即便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接到那人親自打來的電話的次數還是有限的,玉玦抿著嘴將晃在眼前的頭發別在耳後,然後起身往出走。

    走的時候掏出已經合上的手機,低頭摁了幾下方又合上手機。

    並不明亮的燈光下,往出走的姑娘一頭烏發帶了些自然卷被打理的極好,發梢掃過之處不盈一握,正是花鬘鬥藪龍蛇動的年齡。

    夏天的夜晚星子亮的很,下得樓來的人依舊穿著學校的校服,北地的夏日很熱,可這裏大多數學校即便是夏日校服也依舊是長袖長褲,運動服也似的,玉玦穿了校服長褲,外衣捏在手裏,上身兒就是個藍邊兒白t,斜跨了書包站在路邊兒上等著孔南生過來。

    過不多久,從路的盡頭駛過來一輛黑車,悄沒聲兒的停在了穆梁丘公司底下。

    那車裏沒有開燈,車窗戶也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裏麵。玉玦起先是沒有看見這車的,她站的旁邊恰好有幾棵有些年份的老鬆樹,她正側了頭看那鬆樹上的鬆塔呢,看了半晌覺得那些個鬆塔有些可愛,踮起腳尖打算摘下一個,結果手夠了半天沒夠著那最低的,鼓了鼓臉,這是打算怎麽著也要折騰一個下來了。

    既然打算折騰一個下來,“啪嗒”玉玦就將那書包連同校服上衣扔腳底下,低頭挽褲腿兒的時候眼角猛的就瞟見了那黑車。就跟那電影兒慢鏡頭一樣,姑娘鼓著的臉蛋也癟了,一點點將彎下去的腰挺直,挲揶的頭發漫到臉上也隻是胡亂的抹到後麵,然後側頭看著那輛車。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

    長大了,還好你沒放棄~

    一日一吆喝:沒收藏的抓緊沒撒花的抓緊過了這個村兒二念可就迴複不上了吖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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