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廟堂何等喧囂,我自逍遙城外山。


    自己血洗了天陽山,新匪首來找自己報仇,這一切看起來倒也挺合情合理的不是嗎?


    早在蘇君月決心抗旨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盡管自己當著大理寺少卿和虎嘯營一萬精兵的麵被擄走確實有那麽些許的荒唐,但旁人信或是不信又有什麽關係呢?


    眼下自己被擄走可是鐵定的事實啊。


    徐楊的屍首被蘇君月找到了,找到的時候與一眾徐家寨的兄弟們躺在一處,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刀傷箭矢。


    周圍還有數百名匪寇的屍體,不難看出徐楊與一眾徐家寨的兄弟們拚死拖住了許瀟瀟帶來的一大半人馬。


    若是沒有後來出現的那些私兵,或許他們根本不會死。


    這幾日蘇君月一直陪在徐桃兒的身邊,幫忙安葬徐楊和徐家寨的一眾兄弟們。


    看著那一座座土墳,蘇君月心中久久不能釋懷。


    而痛失兄長的徐桃兒也是幾度哭暈了過去。


    或許自己與徐家寨之間真的是一段孽緣。


    蘇君月雙眼微紅,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拿起酒杯滿上,然後緩緩灑在身前。


    “我蘇君月在此立誓,從今日起這天陽山上隻尊徐家寨,廟堂下馬,江湖俯首。”


    天陽山在經過蘇君月的一番屠戮之後,如今可以說是空無一寨。


    誰能想到這位爺就連人家寨子的房梁都沒放過,拆得那叫一個幹淨。


    如今的天陽山可以說是百廢待興,蘇君月自然不會放過此等良機。


    但眼下蘇君月卻是遇到了一個難題。


    當初蘇君月可是帶著那一萬大軍將天陽山橫推了一遍。


    經過一萬人蹂躪後的天陽山現在可以說是千瘡百孔,不說燒毀砍伐了多少樹木,光是埋人的大坑就有數十個,離遠了看山上某些地方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天陽山上地貌的改變大大加重了蘇君月想重建徐家寨的難度。


    這不這幾日蘇君月終日遊蕩在天陽山上,白天查看各處地勢,晚上迴到房中繪製地圖。


    哪怕蘇君月能夠過目不忘,眼下這張地圖還是用了四五日的時間。


    這一日蘇君月手中的筆剛剛落下,徐桃兒便敲響了蘇君月的房門。


    現在的徐桃兒就像是一匹受了傷的孤狼,缺乏安全感的同時卻又不得不麵對外麵的危險。


    漸漸從徐家寨覆滅中走出來的徐桃兒雖然不似以前那般活潑,但也算是恢複了精神。


    相信再過些時日,那個山大王就會迴來了。


    “畫完了?”


    “嗯。”


    徐桃兒走到蘇君月的身邊坐下,正色問道:“蘇君月,你和我說實話,你留在這裏究竟想要做什麽?”


    蘇君月微微一笑:“自然是幫你重建徐家寨了。”


    “就你?”


    就看徐桃兒一臉嫌棄地看著蘇君月。


    蘇君月滿臉不服氣地說道:“本公子怎麽了?”


    隻見徐桃兒掰起手指頭數著說道:“你?無恥下流,風流成性,貪生怕死……”


    “本、本公子哪有你說得那麽好啊。”


    蘇君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全然一副恬不知恥的模樣。


    徐桃兒瞪大了雙眼,仿佛重新認識了蘇君月一般,抬起手捏了捏蘇君月的臉說道:“臉皮甚厚。”


    蘇君月:“……”


    “你沒開玩笑?”


    聞言蘇君月搖了搖頭。


    “可老娘現在手底下連個人都沒有,怎麽立山頭啊。”


    徐桃兒沒好氣地白了蘇君月一眼。


    “人,馬上就到了。”蘇君月故作神秘地笑道。


    徐桃兒滿頭霧水地看著蘇君月,這天陽山上下都被你犁了個遍,哪還有不長眼的敢來投奔啊?


    就看蘇君月笑而不語,食指輕輕敲擊著書案,一下,兩下……


    恰好第三十下時,就聽蘇君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來了。”


    什麽來了?


    徐桃兒剛想出生詢問就聽外麵響起了陣陣破風之聲。


    緊接著數十名黑衣蒙麵人出現在了蘇君月與徐桃兒二人的麵前。


    而站在這群黑衣人最前方的正是許久不見的花小蜂。


    正可謂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蘇君月與花小蜂二人剛剛相見便是劍拔弩張的模樣。


    “見利忘義的小人,今日便是你身殞之時!”花小蜂怒喝一聲,拔劍便向蘇君月刺去。


    蘇君月也沒了往日裏的冷靜,一臉猙獰地喊道:“就憑你這隻東躲西藏的臭老鼠也想殺我?”


    二人當即縱身一躍,戰到一處。


    可沒過多久就看蘇君月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


    六品鐵骨境再配上花家的落花劍法,威力自然不容小覷。


    看到蘇君月受傷,徐桃兒也顧不得那麽多,當即跑上前將蘇君月牢牢護在身後,目光既氣憤又複雜地看著花小蜂。


    眼前的這個少年郎她是認得的,可這兩人的關係不是很好嗎?


    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讓這二人落到眼下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


    見蘇君月被徐桃兒護在身後,花小蜂的麵色越發陰沉:“蘇兒少爺還真是風流成性,身邊總是少不了女人啊。”


    徐桃兒迴頭瞪了蘇君月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貧嘴。


    誰料蘇君月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愈發張狂。


    “昔日你姐姐也是這般死心塌地的跟在本公子身邊,趕都趕不走呢,哈哈哈!”


    花小蜂持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一雙眼睛散發出駭人的殺意,低聲喝道:“動手!給我剁碎了這對狗男女!”


    隨著花小蜂一聲令下,身後的黑衣人立刻化成了一道道殘影飛掠而上。


    “動手!”


    隻聽蘇君月突然大喝一聲,數百名身穿墨藍色長袍的人從暗處殺了出來。


    這些人年紀輕輕,但實力最低的也在武道一境,最高的一人更是有著武道二境的實力,手段狠辣至極,招招取其要害。


    這些人都是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家中的長輩早些年就死在了戰場上。


    除了沿街乞討或是賣身為奴,年幼的他們根本尋不到其他活路。


    盡管朝廷明確下令善待陣亡軍卒的家眷,更是給了一大筆錢,但這世間總有陽光找不到的地方不是嗎?


    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總會有人選擇與畜生為伍,不當人子,這世間藏汙納垢的人或事還少嗎?


    哪怕蘇君月出身定國公府也沒有能力去抹除這世間的諸多不公。


    蘇君月自認不是什麽大善人,做不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線。


    他能做的便是這些人帶迴府中,給他們一條相較而言更好的生活。


    想要讀書的就送去私塾,想要習武的就投身行伍。


    蘇君月一直在暗中培養著這些人,府內諸多資源,武學秘法也是毫不吝嗇。


    而在蘇君月的刻意隱藏之下,蘇家上下竟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存在,哪怕是蘇清河。


    一共兩百二十三人,這些人是蘇君月藏了不知多少年的一張底牌,今日終於得以揭開。


    麵對足足兩百多名武道一境以上的人,很快黑衣人便節節敗退。


    花小蜂看著蘇君月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目眥欲裂。


    見黑衣人死傷無數,花小蜂沒由來地冷笑一聲,隨即趁著四下無人注意,悄悄退走。


    看著離去的花小蜂,蘇君月眼底泛起淡淡笑意,心中卻是不知又盤算起了什麽。


    “所有人聽令,割豬玀!”


    隨著蘇君月此話一出,二十名黑衣人突然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帶有紅布的匕首,反手殺向身邊之人。


    措手不及的黑衣人頃刻之間便被屠戮殆盡。


    隻見那二十人齊聲喊道:“花家隱衛見過月公子!”


    “兄弟們辛苦了哈。星之,阮星之!人呢?”


    “我、我在。”


    隻見在一個滿臉倦意,看上去有些頹廢的少年郎從那一群墨藍色長袍中走了出來。


    此人便是這二百二十三人的隊長,同時也是蘇君月的親信,阮星之。


    別看阮星之一副懶散的模樣,方才就屬他殺得最起勁。


    “這都是自家兄弟。去,請兄弟們吃些酒食。”


    隻見阮星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看著蘇君月。


    蘇君月疑惑地問道:“什麽意思?去啊!”


    就聽阮星之有氣無力地說道:“那個,錢……”


    “你先墊上。”


    “少爺,你上迴、上上迴、上上上迴都是這麽說的。”


    “呃,是嗎?”


    聞言蘇君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拿去,本公子幾時虧待過自家兄弟。”


    說著蘇君月將自家的錢袋扔了過去。


    等所有人離去之後,蘇君月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徐桃兒當即一臉擔憂地跑到蘇君月的身邊將其扶迴到房中。


    蘇君月笑了笑:“咳咳,我其實沒事。”


    徐桃兒看著蘇君月蒼白的臉,哪裏信得過蘇君月,當即手忙腳亂地照顧著蘇君月。


    看著倉皇無措的徐桃兒,蘇君月哈哈大笑,誰料嗆了一口風,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一下可把徐桃兒嚇壞了,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蘇君月當即安慰道:“我沒事,真的沒事,你想想那許瀟瀟都沒能把我怎樣,我……”


    原本雙眼通紅焦急萬分的徐桃兒突然一愣,對啊,就連許瀟瀟都不能傷他,他又怎會受傷呢?


    當即徐桃兒一臉審視地看著蘇君月,一副你不給我解釋清楚,本姑娘今天就跟你沒完的架勢。


    感受到徐桃兒眼中漸漸升起了殺意,蘇君月連忙解釋道自己吐血是因為自己故意逆行了真氣導致氣血翻湧所致。


    至於原因現在還不能說。


    蘇君月似笑非笑地說道:“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


    “呸,少自作多情了。老娘那是怕你死了,到時誰來幫我重建徐家寨。”


    “這些都是你的人?”


    徐桃兒指著外麵站著的兩百多人說道。


    蘇君月搖了搖頭,說道:“現在他們都是你的人了。還請寨主大人收留他們。”


    徐桃兒大驚失色地看著蘇君月,這些人可都是步入了武道一境的好手,來日成就不可限量,你竟讓他們來當匪寇?


    蘇君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兩百多人是我手上所有的人了,全都留給你,接下來你就用他們重新建起一個新的徐家寨吧。”


    聽出了蘇君月言外之意的徐桃兒俏眉微微皺起:“你要走了嗎?”


    蘇君月沒有說話,輕輕點了點頭,半個多月了也是時候迴去了。


    徐桃兒麵露一絲黯然,但卻迅速隱藏好,抬起頭朝蘇君月微微一笑,說道:“好。”


    “放心好了,如今現在外麵都知道我做了你的壓寨夫人,這名頭我就是想摘都摘不掉了。”蘇君月一臉無奈地說道。


    徐桃兒一把揪住蘇君月的耳朵,惡狠狠地說道:“怎麽,瞧你還挺不情願的樣子啊。”


    “沒,沒有,能做寨主大人的壓寨夫人是小人的福分。”


    蘇府中,堂堂紫衣侯蘇清河此時竟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跪在大廳之中,隻不過那滴溜溜轉動的眼睛裏卻沒有半點悔過之意。


    隻見蘇重遠用力拍了下桌子,厲聲說道:“你父子二人真是有本事啊!大鬧龍明城,你咋不上天呢?”


    蘇清河一臉鄙夷,這幫狗娘養的拿自己沒撤就把老的搬出來。


    別人倒是不要緊,關鍵是就連那司徒文那老家夥都被請了出來。


    司徒文不僅身居雲夏相國之位,更是夏皇夏元龍的老師,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連夏元龍也沒少挨過這位的板子。


    本來這位老爺子和自家老爹一樣,因為年事已高早已多年不曾露麵了。


    蘇清河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幫老家夥竟能請動這位出麵。


    誰見了這位不得給他幾分薄麵?


    今日這位老爺子親自找上門來,蘇清河便知道大事不妙!


    這位和自家老爺子說了些什麽,蘇清河不得而知。


    反正司徒文前腳剛走,蘇重遠後腳便將蘇清河狠狠地揍了一頓。


    那手勁不減當年啊。


    蘇清河自心底裏給老爺子豎了個大拇指,老爺子雄風依舊啊。


    一臉苦兮兮的蘇清河當即向沈千雪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千雪搖頭失笑,遞過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老爺子發怒,自己哪敢說話啊。


    “你少往千雪那瞄,今日誰來也沒用!”


    蘇重遠拿起玄鐵戒尺,鉚足了勁狠狠地朝蘇清河的身上就是一抽,疼得蘇清河齜牙咧嘴。


    “爺爺,我迴來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蘇君月的聲音。


    蘇重遠麵色一沉,一旁的沈千雪見了直接捂住了臉,這倒黴孩子迴來得還真是時候。


    反觀蘇清河用力掐著大腿,強忍著不笑出聲來,就差把幸災樂禍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等蘇君月進來的時候眾人才發現這小子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跪在地上的蘇清河抬頭越看越此人覺得有幾分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秦燦,盜聖秦燦!


    看到眼前此境的秦燦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出現得不是時候,當即抱拳行禮道:“不知蘇老爺子正在訓話,晚輩先行告退。”


    蘇君月此時也發現了不對勁,在看到娘親沈千雪不停地給自己使眼色後,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爺爺,孫兒終於見到您了。孫兒知道錯了,還請爺爺饒過孫兒吧。”


    看著大聲哭喊的蘇君月,眾人皆是一愣,這小子果然是毫無底線,不知羞恥為何物。


    蘇清河嘴角抽了抽,這小子演得也太假了點吧,怎麽著你也擠出幾滴眼淚來啊,別幹嚎啊。


    “家法伺候!”


    誰料蘇重遠壓根就沒有要饒過蘇君月的意思,手持那玄鐵戒尺就朝蘇君月走了過來。


    蘇君月心中大驚,完了,完了,這迴爺爺真生氣了。


    “爺爺請慢,孫兒有話要說!”蘇君月眼珠一轉當即大聲喊道,希望這消息能救自己一命吧。


    見老爺子果真沒有繼續動手,蘇君月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蘇君月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整張白紙上僅僅寫了三個字,地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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