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的傍晚,一縷清輝透過窗戶灑落在蘇君月的床前。


    蘇君月睜開惺忪睡眼,忽感到一陣頭疼不禁揉了揉眉心。


    昨日那酒喝得還真是“盡興”啊。


    經過一番簡單梳洗後,蘇君月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心中感歎道:世間怎會有如此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少年郎,也不知來日會便宜哪家的小娘子啊。


    搖了搖頭,拋去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蘇君月迅速收拾好金銀細軟準備悄悄離開,不料剛推開房門便瞧見迎麵走來了一對年輕夫婦,正是沈千雪和蘇清河二人。


    蘇君月身體一僵,自己遊曆江湖一事可萬萬不能暴露。


    蘇君月故作鎮定,悄悄地將包裹丟到一旁,打著哈欠走出房門。


    反而是蘇清河在見到蘇君月後,麵容上不禁升起一絲窘態。


    自己雖說不上千杯不醉,但征戰沙場多年,酒量自然是不差的,就是京城中那幾個老酒鬼都不敢說能喝倒自己,結果昨天在眾人麵前被自己兒子喝到了桌子底下,這張老臉可算丟盡了。


    抬頭看到自己老爹一臉尷尬的模樣,蘇君月先是麵露一絲疑惑,下一瞬恍然大悟,一臉賤兮兮地走到蘇清河麵前說道:“清河啊,又不是什麽天大的事,不就是被自己兒子喝趴下了嘛。這樣改天咱爺倆再喝一遍,我保證不把你喝到桌子底下。”


    見蘇君月竟然故意挖苦自己,蘇清河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大感震驚,平日裏這小子見到自己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今日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挖苦自己。


    等一下,這稱唿,清河啊?聽這話的語氣怎麽有一種你是我老子的氣勢。


    站在一旁的沈千雪此時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蘇君月,自家兒子今天真是“出息”了啊。


    蘇清河看著仍一臉賤笑看著自己的蘇君月就氣不打一處來,老子畢竟是你老子,你不給老子留麵子,那可就別怪為父了。


    蘇清河盡力擺出一張極為友善的笑臉,開口說道:“看來,月兒還是沒有醒酒啊,來來,為父幫你醒醒酒。”


    說著蘇清河挽起了衣袖,抄起放在一旁的玄鐵掃帚。


    在看到蘇清河抬手去拿掃帚的那一刻,蘇君月瞬時清醒了,自己剛剛都幹了什麽?就是活膩了也沒有這般作死的吧。


    自己雖被人稱作紈絝說,但自己頂多也就是到酒樓喝喝酒;在教坊司聽聽曲;去千金閣揮霍個幾百兩銀子,僅此而已。


    做出最能夠被稱為大逆不道之事也隻是打罵了幾個教書的先生,羞辱過幾個倚老賣老的老東西罷了。


    對於家中的幾位那是不敢有半分不敬的。


    自出生起十幾年自己就對自家老爹有一種本能的敬畏,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


    看著蘇清河手握玄鐵掃帚躍躍欲試的樣子,蘇君月話不多說,拔腿就跑。


    一時間,院子裏兩道身影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大約一炷香過後,園中一座涼亭內,沈千雪已備好了飯菜,轉身向園中仍追逐打鬧的二人喊道:“清河,月兒,別鬧了,快來吃飯!”


    聞聲蘇清河將手中的玄鐵掃帚一扔,手作鷹爪將蘇君月如小雞一般拎起來走向涼亭。


    迴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彎曲的玄鐵掃帚,蘇清河嘴裏嘀咕道:“這東西還挺稱手的,改天叫人再打造個百八十把的。”


    聞言蘇君月兩眼一翻,心中悲唿:吾命休矣。


    久別重逢的一家人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共用晚膳。


    隻有蘇君月端著碗筷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一抹幽怨。


    因為,屁股腫了。


    晚飯過後,蘇清河告訴蘇君月白日裏宮中有人來到府中,說是聖上有旨,明日要他隨自己一塊入宮麵聖,讓他早生歇息。


    蘇君月隨口應了一聲,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便迴房歇息去了。


    看著那被自己丟到一旁的細軟,蘇君月低頭沉思,這自己走還是不走?


    入宮麵聖,皇上找自己能有什麽事?大概率就是自己老爹立下軍功,自己又長得一表人才要給自己賜婚唄,唉,生得好有時也是一種煩惱啊。


    次日清晨,蘇君月早已穿戴好等候在府外,心中想入非非,賜婚的會是哪一位公主呢?又或者會是哪家的名門千金?


    算了,最好不要是那些書香世家的千金小姐,自己還想著到時自己帶著佳人一起闖蕩江湖,做一對令人羨豔的江湖俠侶呢!


    片刻後蘇清河來到蘇府門前,二人乘轎入宮。


    明德殿內,一位麵容親切卻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穩坐在龍椅之上,此人正是雲夏的夏皇,夏元龍。


    此時的大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悄無聲息,細針落地可聞。


    這時殿門外出現了兩道身影,一個身著紫色錦繡雲袍,另一人身穿墨色金絲長袍,二人走入大殿皆抱拳行禮說道:“臣蘇清河、蘇君月拜見聖上。”


    二人來到大殿之內,頓時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因為滿朝文武中唯有此二人一沒有行跪拜之禮,二沒有身穿官服。


    原來二人皆曾獲旨免跪拜之禮。


    一個戰功赫赫,另一個則是深受聖恩。


    說起來蘇君月能得此殊榮還是借了一位公主的光。


    蘇君月與六公主夏秋寒乃是同日出生,蘇君月要比夏秋寒早上幾個時辰,所以蘇君月出生之時便被夏元龍封為永安伯,希望其一生平安,夏秋寒則被封為永樂公主,希望其一生快樂。後者自是不用多說,蘇君月本就沒有官職在身又何來的官服。


    至於官服,蘇君月本就沒有官職在身何來官服,倒是前者,究其原因與其封號有關。


    說起紫衣之名還要牽扯一樁美談。


    相傳蘇夫人沈千雪當年遊曆四方,劍術超絕,活脫脫一位女劍仙,二人初次見麵相談甚歡便結伴遊曆江湖。


    蘇清河對沈千雪見色起意,呸,一見鍾情,知曉沈千雪平日裏最喜紫色,為此蘇清河曾花數年時間隻為尋求一塊紫金寒玉鐵給沈千雪鑄就一把三尺三的長劍,劍成之日,紫光漫天,甚是不凡,二人也因此喜結良緣。


    而後蘇清河便時常身著紫衣,至於為什麽極少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原因很簡單並且滿城皆知。


    蘇清河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沈千雪差人為其做的,自然也就以紫色居多。


    二人恩愛有加,既然沈千雪喜歡,那他蘇清河就喜歡。


    所以蘇清河在被封爵之後,便被賜了紫衣之名,特許紫衣在身等同官服。


    在眾人的目光下,蘇清河開口說道:“臣不負皇恩,我雲夏百裏疆土兩座城池悉數收複。另奪金楚三城,揚我朝天威。”


    蘇清河語氣平穩,簡簡單單兩句話,卻讓眾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何為大將之風。


    這時一文官出列,正是老儒生關子仁,此人說好聽點就是剛正不阿,不好聽就是窮酸腐儒。


    別看關子仁已六十多歲,但卻中氣十足,再活個五六十年不是問題。


    關子仁開口說道:“聖上,臣有事要奏,紫衣侯迴京後擅自犒賞軍卒,有僭越之嫌,與禮不符。”


    關子仁話音剛落,身後又一文官站了出來,此人名喚段長鴻,重文輕武,並且與蘇清河乃至整個蘇家都有著深仇大恨。


    原因無他,隻因段長鴻的三兒子段英傑曾去軍隊想要混些軍功,以便日後平步青雲,不料因其紈絝性子違反了軍紀,再加上蘇清河一向以鐵血手段治軍聞名,蘇清河為正軍紀當眾將段英傑梟首,至此之後兩家便結下了不可消弭的仇怨。


    蘇清河聞言迴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蘇君月,看你做的好事,淨給老子惹麻煩。


    蘇君月看著老爹麵露兇光,縮了縮脖子,心想,那日您不是喝得也挺盡興得嘛,還直說夠排場,給您長臉,過河拆橋,哼!


    在幾名老臣紛紛出言指責蘇清河犒賞將士之舉時,秦昱華站了出來,此人乃是蘇重遠的門生,曾立下軍功無數後來棄武從文,在朝堂之上也能說得上幾分話。


    “聖上不可,紫衣侯得勝歸來,眾將士迴家見到親人正是大喜之時,一頓飯菜而已,犯不上如此小題大做,而若是因此降罪,恐寒了將士們的心啊,還請聖上三思。”


    夏元龍略做沉思之態,而後點了點頭說道:“秦愛卿所言,言之有理。眾將士迴家心情迫切,理應家人團聚,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傳孤旨意,所有將士論功行賞,凡戰死且家中留有婦孺者由朝廷負責撫養。紫衣侯立下此等大功,該賞,蘇愛卿說說你想要孤賞賜你些什麽?”


    蘇清河開口說道:“臣想要一道旨意。”


    夏元龍聽到一愣,而蘇君月卻是一臉興奮,老爹原來這麽關心自己,隻是要給自己說個媳婦兒,怎麽也不問問自己的意見,萬一自己不同意呢,但若是真問了自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聽完蘇清河的請求,夏元龍愣了,蘇君月愣了,文武百宮都愣了,隨後眾人哈哈大笑。


    夏元龍大笑過後,說道:“準了。”


    大部分人借此放聲嘲笑,誰人不知那蘇家次子與其兄長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蘇君月要參加校場大比,徒增笑耳罷了。


    另一小部分卻是有心感慨,蘇清河終於準備把這小子放到台前來了。


    隻有蘇君月一個人還呆愣在原地,參加校場大比?那我還怎麽遊曆江湖啊,不行得想個法子跑路才是!


    雲夏這些年風調雨順,金楚一事又已解決,片刻後夏元龍便宣布退朝。


    退朝時,夏元龍趁無人發現悄悄遞給蘇清河一個眼神,後者明悟後,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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