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間,雖比不上營帳裏溫暖,但圍著火堆、烤著野味,比在營帳裏自由多了。


    忙了一整日,雖夜深,可大家都沒睡意。沒有人說話,都安靜的聽著柴火噗嗤的燃燒聲,各自想著心事。


    靠著南宮司痕的臂彎,羅魅同樣是滿心複雜。今日之後,他們在京城還有立足之地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失去那份藏寶圖,就再沒有牽製南宮翰義的東西了。就算南宮翰義表麵上接受他們,可早晚也會找機會根除他們。迴去,說簡單點,就是送死而已。


    “司痕。”


    “嗯?”南宮司痕摟著她的手臂下意識收緊,垂眸看著她。


    “我娘……”


    “她不會出事的。”知道她想什麽,南宮司痕主動接過話,“離開前我已經交代過安將軍,此時嶽母大人應該在他府上了。”


    “啊?”羅魅驚訝的坐直,“你是說我娘會被安一蒙帶去安府?”母親會去嗎?她現在跟安一蒙鬧得很僵,會聽從安一蒙的安排?


    “她的安危你大可放心,就算安一蒙不在乎她,也絕不會不管她肚裏的孩子。”南宮司痕篤定道,同時也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他們兩人雖有不合,但都不是孩童,沒有誰會拿孩子做賭注,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我們暫時不迴京,但你也別胡思亂想,你若真不放心,迴頭我讓人再去京城探探,順便給嶽母大人帶個話,讓她保重身子。”


    “嗯。”羅魅悶悶的點了點頭。她還真是慶幸母親此刻有孩子傍身,就算她不是安家的人,但孩子總是安家的骨肉,也是安一蒙唯一的親生骨肉,在這點上,她還是相信安一蒙的。迴頭她寫封信跟母親確認一下,如果她真迴了安府,她心裏也會踏實許多。


    盡管他們在外,可他卻把母親的事早就安排妥當,羅魅心裏暖暖的,下意識的朝他身上靠緊。看似是他們撇下了母親,可是他的安排卻是極大的在保護她母親,他有這個心,已經很難得了。


    “司痕。”


    “嗯?”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她低聲問道,知道他早就有打算的。


    “秘密。”南宮司痕低下頭在她耳邊輕道,故意賣關子,“等到了那裏你就知道了。”


    “……”羅魅翻了個白眼。


    “嗬嗬……”南宮司痕在她耳邊輕笑著,突然抬了抬下巴,低聲道,“乖寶,我們去那邊可好?”


    “做何?”羅魅慵懶的靠著他,不想動。


    “想親你了。”


    “……”羅魅瞬間黑線。借著火光,她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俊臉,那雙深邃的墨眼中暗藏著火熱,三分邪氣七分魅惑,要不是她定力足,估計都點頭了。餘光掃了一眼不遠處都陷入沉默的夥伴們,她暗自在他身上掐了起來,沒好氣的道,“忍幾日都不行?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


    “墨冥汐沒死。”南宮司痕抓著她纖細的手把玩著,說出的話很是肯定。


    “嗯。”羅魅也讚同他的話。就算從高處跌下來會粉絲碎骨,可怎麽也會留下點痕跡吧。但是他們在附近找了很多遍,就差挖地三尺了,但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如果說墨冥汐死了、亦或者被猛獸叼走了,那總該有血跡吧。沒有,真的什麽都沒有。


    看著火堆旁依然悲痛的墨白,羅魅淡淡的歎了一口氣,他們是堅信墨冥汐有生還的可能,但是對墨白來說,不管墨冥汐是生是死,今日的一切留給他的都是難以釋懷的傷痛。


    另一邊,江離塵正在同隨從小藝低聲交談,羅魅抿了抿嘴,問道,“司痕,江大哥呢,他會迴京嗎?”


    南宮司痕掀了掀眼皮,朝江離塵的方向掃了一眼,“北陽國四公主不會來天漢國,兩國聯姻之事無望,他過段時日就會返程迴國。繼續留在天漢國,隻會兇多吉少。”


    羅魅當然明白這中間的道理。今日那些人還想著要江離塵手中那份藏寶圖,很顯然,南宮翰義和南宮初明父子倆已經把注意打到他身上了。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他們父子倆會直接向江離塵動手。


    但對於兩國聯姻泡湯的事,她還是有些驚訝,“四公主不嫁南宮初明了?婚事什麽時候取消的?”這麽大的事她沒聽說過。


    南宮司痕勾了勾唇,下巴朝江離塵那處抬了抬,“婚事並未取消,隻是北陽國四公主在途中‘遇害’了。”


    他那表情很讓人尋味,羅魅也不傻,很快有所明白,“你是說這事是江大哥策劃的?”


    什麽遇害,十有*都是北陽公主的脫身之言。不過她真有些意外,江離塵居然早就看透了那對父子的野心和貪婪。一定是他故意不讓自己的妹妹來天漢國涉險的。


    想到這,她也生出一絲幸災樂禍,“那對父子應該沒想到吧?”


    她並沒有覺得江離塵做錯了,反而有些欽佩,幸好他有所洞察,要不然等那四公主到天漢國後,麻煩可就不是一點點了。


    她突然打了個‘嗬’。


    南宮司痕想都沒想將她抱起放在腿上,又為她調整好了姿勢,摟著她低聲道,“困了就睡。”


    羅魅靠著他溫暖的胸膛,汲取著他熟悉的味道,半眯著雙眼問道,“你們呢?”


    南宮司痕摸著她臉頰,薄唇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一下,“我們是男人,少睡片刻也無妨。更何況這幾日什麽都未做,為夫比平時睡得多。”


    羅魅不禁黑線,幹脆閉上了眼。


    看著她佯裝假睡的摸樣,南宮司痕忍不住勾唇,並收緊了手臂。


    指腹輕撫著她被火光照耀得紅潤的臉頰,他眸中含著柔色,深情無限。


    她早就知道跟著他早晚會出事,可她依然不悔,哪怕陪著他淪落荒郊野外,她也沒半句怨言。這就是他的女人,不擅溫柔但她的一點一滴總能在不經意間暖化他冷硬的心,讓他恨不得將心裏所有的柔情都給她。


    ……


    聽說藏寶圖得手之後,南宮初明激動得連腳傷都忘了,連忙讓人為他更衣。


    兩名黑衣人被帶到他營帳中,其中一人將手絹包裹住的金簪雙手呈到他麵前,欣喜的稟道,“啟稟王爺,藏寶圖已經到手了,請您過目。”


    南宮初明激動的接過,俊朗的臉上笑開了花,連連大讚,“好好好……本宮一定會大大的賞你們!”


    隻是當他揭開手絹時,微微一怔,有點不悅的看向二人,“怎麽是支金簪?藏寶圖呢?”


    那名黑衣人討好的迴道,“王爺,藏寶圖就在金簪裏麵,據蔚卿王妃所說,隻要熔掉金簪就能取出藏寶圖。”


    南宮初明的臉色有些冷,“那女人說的話也能信?”


    一旁近身隨從突然上前,在他耳邊低語,“王爺,您忘了嗎,安翼說過蔚卿王的那份藏寶圖就在一支金簪裏。”


    南宮初明眸孔放大,這才想起來,頓時臉色好轉,“本宮還真差點忘了,那安翼的確說過。”


    看著手絹裏精致絕倫的金簪,他露出得意的笑,用手指撚起金簪放在眼下仔細觀賞起來,“這金簪打造得真是獨特,真難為蔚卿王了,居然想到如此辦法藏匿藏寶圖。要不是安翼,恐怕我們殺了蔚卿王夫婦都找不到藏寶圖的下落。”


    金簪很美,奪目的光彩讓他眸光越發明亮。激動、得意、欣喜……總算拿到一份藏寶圖了!


    眼見包裹金簪的手絹有些髒,他想都沒想將手絹扔到了腳下,並將金簪緊緊捏在手心之中。


    “對了,為何是你們二人前來?管榮和簡爭呢?他們在何處?”


    “迴王爺,管榮和簡爭……被他們殺了。”兩名黑衣人同時低下了頭。


    “什麽?”南宮初明睜大眼,“真是豈有此理!那蔚卿王他們人呢?你們可有捉到?”


    “王爺,屬下無能……讓他們給跑了。”二人趕緊磕頭。他們當然不會說是自己打不贏先跑的,否則,就算得到金簪,王爺也不會饒了他們。


    “哼!”南宮初明恨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本宮就不信他們能在外躲藏一輩子!”語畢,他冷聲朝二人道,“你們拿到藏寶圖,立功不小,待迴京從金簪取出藏寶圖,本宮一定讓父皇重賞你們。眼下,蔚卿王夫婦和江離塵還未捉到,你們切記不可大意,以防他們再迴來搶奪金簪。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抓到江離塵,逼他交出另一份藏寶圖,可千萬別讓他逃迴北陽國了!”


    黑衣二人趕緊應道,“是,王爺,屬下一定會辦好您交代的事!”


    南宮初明拂起廣袖,“你們下去吧。”


    待他們二人離開後,隨從低聲問道,“王爺,我們可要此時迴宮?”


    南宮初明捏著金簪,指腹得意的撫摸著,笑道,“本宮是要迴宮向父皇稟報這件喜事,順便讓父皇多派些人手過來,絕對不能讓蔚卿王等人離開這裏。”


    隨從恭敬的應道,“王爺,小的這就去準備。”


    皇上突然迴宮,王爺又有傷在身,這次狩獵也隻能到此為止。


    就在他剛要走出營帳時,南宮初明突然將他喚住,“等等。”


    他又迴身,恭敬問道,“王爺,您還有何吩咐?”


    南宮司痕盯著他,嚴肅的交代道,“金簪一事切不可宣揚出去,誰敢多嘴一個字,當即處斬。若有人問起蔚卿王等人的下落,告知他們蔚卿王等人在山中遇猛獸突襲,已跌落山崖遇害。”


    隨從嚴肅的應道,“是,王爺,小的知道該如何做。”


    看著手中打造得靜美絕倫的金簪,南宮初明再次忍不住仰頭大笑,“哈哈……”


    他馬上就要登上太子之位了,待南宮興毅三個月喪期一過,他就是這天漢國未來的儲君。待他得到完整的藏寶圖,他就能夠大肆招兵買馬,攻打諸國,到時候他就是整個天下的皇帝……


    ……


    對臨時迴京,好多人都倍感突然,才到此兩三日,說是狩獵,可都沒盡興,豈能不讓人失望?


    可聽說宮裏出了事,皇上都趕迴京城去了,這些個王孫公子就算心裏不悅,也隻能放在心裏。午後一過,就在南宮初明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往京城返迴,讓這些王孫公子更加不解,到底宮裏出了何事,這麽急著迴去,連多一夜都不行。此刻迴京,等同於今晚都在路上過了,馬不停蹄也得天亮才能到達城門。


    可對南宮初明來說,是恨不得長雙翅膀飛迴京城。拿著金簪,隻能看,卻無法取出鑲嵌在裏麵的藏寶圖,他這迫切的心情豈是外人能理解的?他甚至想過用鐵器把金簪砸毀,可金子有韌性,刀劍雖能使其斷裂,可他又怕毀掉藏在金簪裏的寶貝。


    想到南宮司痕被圍困在山裏,他這才多了幾分耐心,隻等著迴京之後就找匠人前來把金簪的東西取出來。


    晚上趕路,本就崎嶇不平的山路更使人感到顛簸,但南宮初明不以為意,還不斷的下令讓車夫快一些驅馬。


    經過一晚上顛簸的路程,天總算快亮了,而他們一行大部隊總算要達到京城了。


    南宮初明真是一夜未合眼,不時的將金簪取出來觀看,而就在快要抵京時,他突然發覺雙手微癢,於是把金簪收起來,雙手互搓了幾下。癢意沒持續多久,他自然沒放在心上,又不停的催促車夫,“還有多久?”


    車夫在外恭敬的迴道,“王爺,還有兩刻鍾左右就到達城門口了。”


    南宮初明不耐的催促道,“快些!”


    ……


    而此刻,剛迴宮裏不久的南宮翰義正調查著皇宮受襲一事。


    這事不小,驚動了文武百官,他一迴去連夜宣召百官進宮,詢問刺客襲擊深宮的經過。


    可這事也怪,有多名刺客潛入深宮作亂,他們不搶奪財物,也沒殺人,就是在禦書房放了兩把火,然後就逃了。據大內侍衛描述,來了七八人,全帶著銀質假麵,各個身手了得,特別是行走,如流星趕月般,別說抓他們了,數百名大內侍衛都未能將他們圍堵住。


    南宮翰義越聽越是腦震心驚,世上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他們到底是誰?為何要到他宮裏作亂?且如此明目張膽的火燒他金鑾殿!


    除了大內侍衛見過那些銀麵人,其他人趕到時人都沒影了,也隻能通過大內侍衛的描述相互傳告。所以即便宣召文武百官進宮,對整件事的調查一點作用都沒有,問到誰都是一問三不知。


    “安卿!”


    “臣在。”被點到名,安一蒙冷肅出列,手執笏板沉著應道。


    “你多年在外南征北戰,所經見聞不比朕少。你說說看,這些人大意是何來頭?”雙手緊握著龍椅扶手,南宮翰義威嚴肅色的問道。


    “皇上,恕臣愚鈍,臣也是僅憑侍衛之言,隻知他們身手高強、麵帶銀具,實難判定他們的來頭。”安一蒙垂眸迴道。


    “可惡!”南宮翰義猛拍扶手,厲聲罵道。


    殿中文武百官心驚,正以為他要怪罪安一蒙時,又聽他接著怒道,“在我天漢國竟有如此狂人,闖朕深宮、毀朕金殿,分明是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中!如此狂徒朕若就此放過,那朕這皇帝當何用?”


    百官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安卿!”南宮翰義罵完,又冷聲喚道。


    “臣在。”安一蒙繼續舉著笏板,麵不改色的應道。


    “朕令你調派軍中將士,務必要將這些狂人捉住,朕要親自砍了他們腦袋!”


    “臣遵旨。”


    ……


    連夜宣召百官進宮問話,百官退去時天都快亮了,南宮翰義迴到寢宮,依然毫無睡意,大內侍衛的描述不但讓他氣憤,也讓他倍感心驚膽顫。


    那些人是何底細尚不清楚,但對方的本事卻容不得他小看。能如此出入宮門,連數百大內侍衛都束手無措,若他們再闖來行兇,他這皇帝還要不要做了?


    突然,有太監前來稟報,“皇上,琇陽王迴京了,正在寢宮外求見。”


    聞言,南宮翰義一震,立馬道,“宣琇陽王進來!”


    他知道皇兒肯定得手了!


    很快,南宮初明出現在他寢宮裏,欣喜的將金簪呈到他眼前,也將藏寶圖藏匿金簪之中的事告訴了他。


    而就在南宮翰義剛要接過金簪時,南宮初明的雙手突然不受控製的抖動起來,金簪瞬間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而這一脆響聲,也讓父子倆同時沉了臉。


    “父皇……兒臣的手……”南宮初明眸孔睜得巨大,驚嚇得看著自己抖動不停的十根手指,“父皇……兒臣的手停……停不下來……”


    “皇兒,到底怎麽了?”南宮翰義臉色極其難看,也是又驚又嚇的盯著他雙手。


    “父皇……兒臣不知道怎麽迴事……”南宮初明一臉全是驚恐之色,不管是舉起雙手還是放在身側,都停止不了指尖亂顫,而且還無法收攏。


    “來人,快宣禦醫!”南宮翰義迴過神,趕緊朝外麵低吼道。


    有宮人匆匆進來,隻看了一眼南宮初明像雞爪般胡亂動彈的十指,驚嚇得趕緊又跑了出去。


    看著兒子怪異的雙手,又看了看地上那隻所謂的金簪,南宮翰義欲蹲下身子將其拾起來。


    “父皇,別碰它!”南宮初明大叫著將他撞開,並鐵青著臉咬牙切齒道,“我們上當了!這金簪是假的!”


    金器落地,不可能發出如此響的聲音!


    而他的手,之所以會變得如此不受控製,肯定是因為這支假金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閨門生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涼並收藏閨門生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