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大犇坐下後,趙春香慢慢走到他的身邊,馬大犇甚至不敢抬頭看趙春香的雙眼。隻聽趙春香問道:“你,抬起頭來。”語氣裏帶著命令,馬大犇隻能微微抬頭,此刻的屈服,並非不得不從,而是覺得自己若是不從的話,估計要挨頓揍。


    於是盡管抬頭,馬大犇的雙眼還是看著別的方向。趙春香伸出手掂起了馬大犇的下巴,在手指靠近的時候,馬大犇聞道一股子麵粉和蔥的味道。馬大犇不敢說話,任憑趙春香掂起自己的下巴來,而趙春香一隻腳踩在床沿上,一隻手叉在腰間,剩下的木言幾則把毯子抓在胸前,場麵看上去,相當滑稽。


    趙春香問道:“你多大了?”馬大犇小聲迴答:“我十七了。”趙春香又問:“你真是來這裏短住的?”馬大犇又小聲迴答:“我真是。”趙春香大聲道:“那你還一副這麽害怕的樣子幹嘛?”


    馬大犇心裏嘀咕著:“要不是看你這麽猛,我會這麽害怕嗎?”但嘴上還是說著:“我歲數小,膽子也小,沒想到讓姐姐你誤會了,所以很慚愧。”趙春香鬆開了掂在他下巴上的手指,然後哈哈大笑道說:“沒事,也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了。你呀,可別老跟著家夥混,他可不是什麽好人,會學壞的!”趙春香說完,伸手抹了抹馬大犇的腦袋,那樣子好像是在逗一個小孩一樣。


    笑過之後,趙春香毫無征兆地收起笑容,然後朝著房門一指,對馬大犇說道:“現在我跟著家夥有點私事要說,你先出去。”語氣裏仍舊帶著命令,馬大犇一聽自己可以離開了,趕緊躥下床,抓起衣服褲子頭也不迴地跑了出去,關門的一瞬間,還聽到木言幾欲言又止地喊了句:“大犇,你…”


    出門後,抱著衣服的馬大犇看到走廊另一頭武先生一邊拿著書,一邊從屋子裏探出頭看看著自己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覺得有點倒黴,手裏拿著的衣服不知道此刻是該穿上的好,還是不穿的好。


    就這麽愣了半晌,武先生才說:“小馬啊,你別管他們倆,從小就這樣,沒事兒。”說完就又把腦袋給縮迴門裏去了。想必剛剛趙春香的一番動靜,影響到武先生讀書了。馬大犇慌慌張張地穿上了衣服,然後躲去了廁所。


    而房間裏,衣衫不整的木言幾躲在床上,那樣子很像是剛剛被誰淩辱過一番一般。氣氛有點尷尬,因為趙春香一雙滾圓的眼睛正帶著嘲諷的意味看著自己。隔了好久木言幾才謹慎地開口問道:“那個…春香啊,你不是說有事嗎?什麽事啊?”


    趙春香哼了一聲後說道:“我問你,那天晚上在吊腳樓裏,你跟我說的話,是管一時呢,還是管一世?”木言幾一愣,然後問:“什麽一時一世的?你想說什麽啊?”趙春香說:“我是問你,你是當下拒絕我了,還是說咱們倆將來都沒這個可能!”


    男女之間,按照常理來說,一般男性會稍微主動一點。而如今在這二人身上,卻似乎顛倒了過來。趙春香大大咧咧,直來直去,要的就是一個肯定的結果。而木言幾躲躲閃閃,舉止閃爍,他並非不喜歡眼前的女人,而是害怕去喜歡,甚至害怕開口說,因為他一旦說了,就會給她希望,有了希望,她就會等待,這樣對她來說,會耽誤青春的,即便趙春香也不那麽年輕了。


    木言幾明白,趙春香需要自己明確地拒絕她,但他卻有些為難。僅僅隻是一句話,要說出口來就會傷人的心,而這並非自己的本意。於是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春香啊,我那天跟你說過,我們這個行業,朝不保夕的,而且大多數入行很深的人,都會失去一些東西。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將來我怕會失去,你難道不害怕嗎?”


    他的這番話,並沒有告訴趙春香,自己其實是喜歡她的,但是不敢答應。這就好像喜歡一個人是站在了摩天大樓的樓頂,而開口答應,就是終身一躍一般。區別隻在於摔下來後,摔殘還是摔死罷了。


    趙春香說:“這有什麽好害怕的,我知道你是信命的人,可是難道你一點都不抗爭一下嗎?為了一個你都證明不了的東西犧牲自己的未來,這樣真的值得嗎?”趙春香將踩在床邊的腿伸了迴來,然後繼續說道:“你說你有手有腳,能吃能睡的,能不能像個爺們兒一樣,痛痛快快的,做你自己想做而且會快樂高興的事,別這麽遮遮掩掩的。要是你覺得跟我在一起會很痛苦,會不快樂,我趙春香絕不會纏著你不放。”


    木言幾不說話,趙春香又接著補上一句:“可如果你是因為害怕而拒絕我,說一些有違自己內心的話,那我可真瞧不起你。如果你是個這樣的男人,那算我趙春香看走了眼,今後也不會再這麽傻等你這麽多年了!”


    說完這句,趙春香似乎是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默默等待,覺得有些心酸,於是鼻子一紅,默不作聲地流下眼淚。可是木言幾雖然知道趙春香對自己的喜歡已經很久了,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她還一直在等自己。如今看到她一個這麽堅強的女人,卻柔弱地哭起來,心中如同一記重錘,打得他喘不過氣來。雖然趙春香的話不怎麽好聽,卻直接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狀態,一時之間,讓他覺得自己有些赤裸。他自責,卻鼓不起答應的勇氣,想拒絕,又心有不甘,重重矛盾下,他站起身來,走到趙春香身邊,想要安慰她別哭了。


    於是木言幾輕輕拍著趙春香的肩膀說:“春香,你別哭了,這事兒你讓我多想想。”趙春香卻哭得更厲害了,她說道:“你已經想了那麽多年了,你這木魚腦殼要是想得出來,也不用想這麽久了。”


    木言幾也有些討厭自己的猶豫不決拖拖拉拉,但這次他是真的決定好好思考一番,於是他又對趙春香說:“我答應你,這次我一定認真想,絕不逃避,這樣好不好?”


    語氣之中,好像在哄小女孩一樣。可女人實在是一種古怪的生物,即便木言幾已經這樣說了,趙春香還是哭個不停。對於安慰女孩,木言幾是束手無策的,隻不過他打算開個玩笑,化解眼前這場危機。看到趙春香哭的模樣,記得當初馬大犇也是這樣默不作聲地哭,於是木言幾故作輕鬆笑著說:“快別哭了,你哭起來很像馬…”


    “大犇”二字還沒出口,趙春香就一把撩開木言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後帶著笑意,帶著爽的感覺,同時又哭著罵道:“馬你大爺,你特麽才是馬!”


    緊接著,她摔門而去,留下木言幾在那裏滿臉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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