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俯首道:“娘娘隻是將先皇賜她的琴撫了好久,而後就說累了,自己歇息了。”


    先皇。


    顧媺黯然,她從來沒想過,白露真的會愛上桓卓,竟愛到了這種程度。


    “娘娘時常說起和先皇的種種,奴婢們隻能聽著也不敢勸,她說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告訴先皇她的名字。”冰兒神情悲慟,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卻有些疑惑。


    顧媺明白她的意思,白露的名字,天下無人不知。


    但他們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蕭夢。


    大夢一生,她是蕭夢亦是白露。


    夢與醒之間,早已分不清誰是誰。


    小小的桓圜好似可以感知到自己人生已經提前開始,哭鬧不已。唯有顧媺抱著他時才會有片刻的安靜。


    顧媺抱著他坐在含秀宮偏殿,看著宮人們有條不紊的處理白露的身後事,心中悲涼一片。


    四月初一,是新皇的登基大典,改國號長寧。


    顧媺於群臣注目下抱著小桓圜一步步走上了高階,坐在那冰冷的龍椅之上。


    刹那間,萬歲之聲響徹宮闈,連山河都為之震動。


    而就在顧媺前麵幾步遠的地方,弋淩挺拔地站在那裏,守護著她,也守護著這片他曾經拿鮮血換迴的安寧。


    大典之後,顧媺抱著桓圜迴到後宮,哄著他入睡。


    桓圜十分依賴顧媺,曜在她懷中才肯睡去。


    等顧媺哄他睡著,讓雪兒守著,自己出了內殿,這才發現弋淩不知何時也來了,坐在外殿的椅子上看新呈上來的折子。


    聽到顧媺出來,伸手招她道:“累了吧,我讓人備著甜果露可要喝一點?”


    顧媺累的時候就喜歡吃一點甜食,聽他這麽說,心中暖意融融,笑著點頭,“好。”


    寧順很快讓人端上了果露,顧媺一邊喝,一邊看弋淩。


    弋淩正在一目十行地掃著折子,感覺到她的目光,無奈地抬頭問她,“怎麽了?”


    顧媺笑著蹭過去,將手裏的果露小瓷碗給他,“要喝嗎?”


    弋淩從不愛喝這些甜的東西,可是看到她笑意融融,心中便不忍拒絕,伸手接了過來,小呷一口。


    “前麵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自從陳思年作亂後,陳氏一門和與其有關聯的官員都被革職查辦,韓家因為之前韓文甫的死諫得以保全,這件事後越發謹小慎微不敢妄動。


    “還好,隻是陳思年執政快一年,上下裏依附他的人很多,暫時不能一下連根拔起,有些難辦。”弋淩道。


    顧媺點點頭,這個道理她是懂的,鏟除逆黨不能一蹴而就,自然要徐徐圖之,“馮勳勾結陳思年,雖然自己沒出手,但是兵符卻交給了他,這筆賬也得清算。”


    弋淩點頭,“自然,馮勳的太尉之職已被罷免,大理寺已經介入調查。”


    “如此一來,空出來的位子就很多了。”顧媺思慮道。


    “位置空出來了,自然有人頂上去。”弋淩從一疊奏折裏抽出一本遞給她。


    顧媺也不避諱,直接拿過來就看,原來是吏部最新的調動名單。


    之前韓文甫之後宰相位由陳思年親自指派陳家門生擔任,這次由白忠德從大行台尚書令一職上直接擔任,空出來的大行台尚書居然安置了謝軒安上去。一直由陳家門生李從璋把控的吏部尚書一職,李從璋被剝掉後,調任沈昭上去任職。蕭琮外放期滿,也從中州長史一位上調任迴盛京,擔任戶部尚書。霍全英殉職後宮廷禁軍交給李峯。


    顧媺幾眼掃下來,皆是熟悉的名字,還給弋淩道:“韓家的人原封不動?”


    韓家的人包括的不止是韓氏一門,還有與之有姻親關係的薛氏、王氏、李氏。牽連甚廣。


    弋淩道:“韓家經此一事已經安穩,但是畢竟皇二子在手,難免有所顧慮,且先放著,看看他們的表現。”


    弋淩說著話時猶如一名嚴師,在考核學生的功課,一旦功課表現不合格落下來的可不知是教棍可能就是鍘刀。


    顧媺看著他這幅模樣,實在好笑,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弋淩看見她笑,跟著嘴角彎了彎,又道:“南華昨日呈上國書,說兩國均是新君即位,願意重修舊好,不日便會派使臣北上,親自到盛京來。”


    顧媺聞言,不由一愣,“派使臣?”


    弋淩點點頭,“看樣子不出兩月就能到盛京了。”


    顧媺心中大喜,忍不住道:“不知是爹爹還是三哥,或許二哥也會一起迴來,或許還有別的朋友!”說完又搖搖頭,“爹爹年事已高,身子骨經不起折騰,怕是不會來,但是三哥可是極有可能的!”


    弋淩見她開心,也跟著笑起來,“若真是他們來了,可要好好留他們在盛京住個半年。”


    顧媺開心地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染上喜氣,“我倒巴不得他們住一兩年。”


    兩國交好,互派使者,對於從先皇開始不斷飽受戰爭之苦的邊境百姓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同樣,顧媺也在知道消息後日思夜盼,巴不得時間過的快一點。因為心裏快活,連孕期的反應都少了很多,她每天陪著琬琬和桓圜,徹底長住在後宮裏,連王府也很少迴去。


    六月十五,南華使臣帶重金國禮,入盛京覲見,兩國互通友好。


    顧媺做夢也沒想到,來的那個人居然是慕然。


    她懷裏抱著桓圜,坐在玉階之上的龍椅上,垂著一道若有若無地珠簾,看著那個挺拔消瘦的聲音緩緩走進了勤政殿。


    顧媺一瞬間心髒驟停,周圍的空氣仿佛變的極為稀薄,她喘不上氣,隻定定望著那個身影不敢眨眼。雙手軟弱無力,幾乎要將懷裏的桓圜摔到地上。


    他的眉眼隔著百米遠的距離看的並不真切,顧媺幾乎想伸手去撥開那些惱人的珠簾,去看他。胸口憋悶的疼痛將她喚醒,她迴過神,見身側的嵐霜正朝她使眼色,“王妃,南華使臣已經行了兩遍禮了。”


    顧媺大口喘氣,努力穩著自己的心神,可是張口卻發出顫音,“起吧。”


    慕然隨即起身,當庭詠誦賀詞,而後從身後的侍從那裏獻上一本禮單,“這是南華獻給北胤新皇的賀禮。”


    “謝慕相。”弋淩開口,朝他頷首。


    慕然目光從直望高處的龍椅緩緩移向弋淩,淡淡勾笑,“還有一物,是吾皇特意拖臣送給平陽郡主的。”


    他不說攝政王妃,不說平陽夫人,偏偏說平陽郡主。


    可見這份禮物,是封靖以表弟的身份送給表姐的,旁人根本無權置喙。


    弋淩點點頭,“南皇與王妃姐弟情深,實在是好事。”


    說著讓身邊的人去取過慕然手上的盒子,小跑到龍椅前遞給顧媺。


    顧媺將懷裏的桓圜交給一邊的嵐霜,自己伸手接過。


    覺得那小小的盒子重有千斤。


    打開,卻是一盒木芙蓉花瓣,那些花瓣顫顫,還帶著晶瑩的露水,宛若新生。顧媺伸手撥動了一下花瓣,層層疊疊的花瓣下,有玉溫潤。


    纖指撥開花瓣,赫然露出一個方形的玉印。印上鳳凰盤踞,振翅欲飛。


    是鳳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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