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表情,沒有共同話語。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人,可是三天裏,天雨沒和時雨說過一句正經的話,惟有的話語也是,“你好煩”之類的。

    三天前,自己被雷電劈過的身體,莫名其妙好了。時雨想,大概和發出的風以及靈蟾光的佛光有關,到底為何,不得而知。

    眼睛能看清的一刻,破爛的廟堂,讓時雨聯想起中國的古代。而後,看到天雨的臉後,時雨卻是嚇了一大跳。

    這張臉,完完全全就是葉心怡,隻是,左麵上,是一條顯著地傷疤,她並沒有刻意掩飾,所以,時雨能夠看得很清楚。那條傷疤,從耳根到左腮,淺淺的一道紅色絲線。在姣好的麵容上,看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此外,她卻也是個漂亮的女孩。

    時雨心中歎了口氣。總感覺天天雨個溫柔的人,可是看到真人以後,隻覺得溫度也好似降到了冰點。而且,想必天雨就是葉心怡的前世了。

    突然想起,時雨向天雨看去,與其說是乞丐,倒更不如說是高傲的小姐。時雨不禁心想:“她真的是在乞丐群中長大的嗎?”時雨很想知道天雨的身世,絕非好奇,而是天雨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惹人憐愛的柔弱感。不自覺的,天雨的身影和葉心怡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大概天雨自己也沒發現,外表看來,她是一個心靈多麽容易受到傷害的人!隻是,劉全生,他們怎麽忍心傷害這樣一個少女?

    因為靈蟾光說了武當派張三豐就要飛升的事情,不約而同的,兩人默契的走在同一條路。對於時雨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可對於天雨來說,時雨隻是和她一條路而已。

    “不可能,”時雨看著周圍的房子,街道,以及周圍的人。一個地方如此,另一個地方還如此。時雨確定了,自己來到了中國古代。

    有一刻,時雨突然想到迴不到未來之類的,幾乎要發瘋了。不過,平靜下心情後,時雨還是默默接受了這個現實。他確信,自己一定能迴去。黑齒輪的印象,在腦海裏清晰地浮現著。

    時雨好似脫繭重生,身上的皮膚一塊塊掉下,新生的皮膚如嬰兒般晶瑩透亮。時雨想起風,感覺沒有原來的強大,不過旁邊的天雨卻好似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所有的風,圍繞著她旋轉,組成了一麵透明的風壁。時雨去觸碰,天雨突然叫道:“危險!”而後,時雨便被一股實質的風撞飛到了空中,重重砸在了牆壁上。

    時雨來不及疼痛,已經驚呆了。眼前的力量,是天雨的力量。而自己的力量,從雷暴過後,就已經變得極其的孱弱。

    時雨又感到一絲恐慌。沒有力量,初時對於中國古代感到的新鮮感,一下子變成了恐怖的深淵。

    看著愣在原地的時雨,天雨問道:“你,還好吧?”

    時雨從一連串噩夢般的印象中迴到現實,看向天雨。天雨關切的眼神,使時雨感到了安心。他說“我沒事。”

    “那,就一起走吧。”天雨似乎因為說了這句話而感到厭惡,賭氣的向前走去。

    “啊!”時雨高興地應承,追向了天雨的腳步。

    一路向南,這日,兩人在一處驛道附近的茶館休憩,遠遠地,道路上飛馳來兩匹健馬。看馬上的乘客,滿臉風塵,應該是趕路趕的久了。

    一下馬,兩人便嚷嚷著,“小二,沏壺茶水來。”進到裏麵,一人猛然像看到了鬼,眼睛直愣愣的瞪著天雨。

    時雨皺了下眉頭。

    另一人扭過頭看到夥伴如此模樣,不覺也把眼光看向這裏,好似突然被嚇了一跳,那人結結巴巴的指著天雨說:“你,你追到了這裏。”

    最先看到天雨的人道:“老二,別慌,這姑娘不是小姐。”

    那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天下竟然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

    天雨被兩人如此一鬧,登時成了所有茶客目光的焦點。臉上的疤痕,自然成了眾人眼中聚集地地方。

    天雨似乎毫不在意,可是食客們頻頻的迴頭,卻令時雨有些惱了,心想:“看了就看了,幹嘛還要偷偷的議論。”不滿歸不滿,不過看天雨如此不在意,時雨也不知道怎麽辦。

    兩個騎馬的客人匆匆喝完一壺茶,便又上了馬,絕塵而去。

    天雨看著絕塵而去的兩匹奔馬,愣愣的不知在想什麽。

    看著天雨如此的眼神,時雨暗自猜測她在想著什麽,“是在想著那兩人的對話?‘天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人’,說的是什麽呢!難道還有另一個和天雨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雨搖搖頭,雖然這也有可能,不過,時雨想象出來的,隻有在遙遠未來昏睡著的葉心怡。

    茶館裏的客人不多,天雨和時雨喝完茶後,不急著離開。隻是坐著,似乎在看周圍的人,也許在看驛道上的風景。

    驛道上又傳來了馬蹄聲。隻聽聲音初時響起在很遠的地方,隻是一個唿吸,聲音卻已經停在了外麵。

    時雨驚道:“好快!”

    如此快的馬,吸引了不少客人向外麵看去。

    隻是瞬間,大多客人的目光又都向天雨看去。

    時雨也是向門看去,隻見外麵進來一位拿著馬鞭的紫杉姑娘,還沒進門,聲音已經響起,“小二,有沒有看到……”

    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迎向天雨。

    時雨一陣恍惚,“你們,是姐妹嗎?”時雨問。

    天雨迴答:“我不認識她。”

    紫杉姑娘擦了擦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突然笑道:“姐姐長得真漂亮,如果沒有那道嚇人的疤,一定是個美人呢!”

    天雨神色不變,“謝謝!”

    時雨暗自搖頭,暗道:“這姑娘太不會說話了。”打量的目光向她看去。

    紫杉姑娘一身戎裝,似乎是打獵歸來。烏黑的頭發,似乎是嫌麻煩,直接在頭上卷起,用發簪夾著。秀美的麵龐,有著一雙清亮的眼睛。

    “如果在這張臉上添上一道疤,和天雨就一模一樣了!”時雨這樣想著,突然迎來一道淩厲的目光。紫杉姑娘看著時雨,令時雨感覺腦中的想法被她看到了。時雨暗自奇怪,不覺向紫杉姑娘友好一笑。同時心想:“真是罪過,竟然因為兩人的臉長得一模一樣,就想著在別人臉上添上一道疤,真是太惡毒了!”時雨這樣反省著,被紫杉姑娘看透心中所想的感覺依然存在。

    紫杉姑娘對於時雨沒有一絲表情,眼睛移向天雨,燦爛的笑道:“姐姐,你有沒有看到兩個騎馬的人從這裏路過?”

    天雨還沒說話,旁邊的小二突然插嘴說道:“我們這裏今天就隻過去了兩騎馬,應該就是姑娘所要找的吧。馬上兩個男的,向南邊去了。”

    紫杉姑娘似乎除了天雨,對誰都是一般無二的沒有表情。聽完小二的話,她對天雨笑道:“姐姐,你叫什麽名字?我家在成縣裏的楊公府,姐姐要不要來我家玩啊?”

    “楊公府,那是哪裏?”時雨問,“你家很大嗎?”

    旁邊的小二突然說:“莫不是被稱為一劍震天,神劍無敵的神州雙劍?”

    天雨迴答:“不,我要去武當。”

    時雨說:“不是‘我’,是‘我們’,我們要去武當。”

    紫杉姑娘輕輕笑道:“姐姐不肯說名字,旁邊的這位哥哥應該知道吧。”

    時雨看了天雨一眼,歎道:“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

    紫杉姑娘說:“我叫楊靜玉,這下總該說姐姐的名字了吧。”

    楊靜玉嬌俏的表情讓人無法拒絕,時雨正要說,天雨已經說了,“我們素不相識,姑娘還是去找人吧。”

    “啊呀!”楊靜玉似乎現在才想起他是來找人的。

    “姐姐,我們還會見麵的,下次我再問姐姐的名字吧,姐姐一定要告訴我。”說完,楊靜玉向門走去。不一會兒,馬蹄聲已經遠去了。

    楊靜玉走後,在旁邊無趣的小二正準備走,卻被天雨叫住了,“小二哥,你知道那姑娘要去的地方嗎?”

    “那個啊!”小二似乎很高興有人和他說話,“那邊是玉積山,那位姑娘應該是往那裏去的。至於成縣,卻是要往反方向走,在那裏,隨便找個人打聽,就能知道楊公府的位置了。”

    “謝謝小二哥。”

    小二笑著道:“不客氣,小姐有什麽問的盡管說。長江南北,隻要我知道的,絕對會告訴姑娘的。”

    天雨笑道:“多謝小二哥,我知道這些就可以了。”

    “哦”,小二說,“姑娘還有什麽事,盡管讓這位小哥去喊我就行。”

    天雨笑著,“我會的。”

    看著小二消失在櫃台後的身影,時雨再也忍不住,“為什麽讓我去喊他?”

    天雨難得的被逗笑了。綻放的笑容,似乎百合,充滿陽光。

    時雨看向天雨,“原來,天雨不是冷漠的人。”

    天雨陡然收斂了笑容,似乎生氣的道:“我們走吧。”

    時雨卻似已經認定天雨不會生氣的說道:“天雨對那個小二真是好脾氣,我怎麽就沒享受到這麽好脾氣的天雨呢?”

    天雨猛然迴過頭,冷冷的眼神使時雨立刻閉上了嘴巴,“我們快趕到玉積山去。”

    “為什麽?”

    天雨淡淡的說:“那兩個人,似乎要死了。”

    時雨身體猛然泛起一陣惡寒。

    邊走邊詢問,趕到玉積山時,天已經黑了。

    天雨看看天色,“沒辦法了。”

    時雨問道:“要在山裏過夜嗎?”

    天雨說:“我沒錢了。”

    身為男性,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然而卻又說出“那怎麽辦?”

    “繼續找,我怕那兩個人已經遇害了。”

    時雨好奇的問:“為什麽你這麽肯定楊靜玉要害死那兩個人?”

    “不知道。”天雨丟下這句不負責任的話後,眼光看向了地上突然出現的馬蹄印。

    時雨來到馬蹄印前,“是他們的嗎?看起來是兩匹。”

    “不知道。”

    天雨頻頻的“不知道”,使時雨感覺自己被天雨討厭著,雖然不清楚原因,可是確有被討厭的實感。

    兩人順著馬蹄印來到一處溪澗,遠遠地看到水邊有兩匹馬形黑影。

    兩人來到馬的身邊,兩匹馬甩著尾巴,似乎很友好。

    時雨說:“如果那兩個人是在逃命,在山區裏,馬匹應該是不好行走的吧。”

    “怎麽不早說,”聲音裏似乎有些生氣。

    時雨想說:“這也是剛想到的”,但看到天雨緊皺眉頭的表情,不自覺的把話咽了迴去。

    時雨說:“這麽大的山,想找到人一定很困難。楊靜玉那匹馬是好馬,她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放走的,而騎著馬,總歸很難行走的。”

    天雨看著時雨,突然問道:“你從哪裏來?”

    “啊,我?”突然被問到,時雨有些慌張,“我……”

    天雨看著時雨的眼睛,“是從天上嗎?”

    “啊,那個,算是吧。”時雨不肯定的語氣連自己也不會相信,可是天雨卻不再問了。時雨鬆了口氣。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周圍響起了想不起名字來的蟲子的叫聲,一聲接一聲,像是一場蟲子演唱會。周圍的蚊蟲都來湊熱鬧,讓人惱恨的想殺死所有的蚊蟲。

    時雨唿喚風,用僅有的微薄的風裹住了兩人的身體,不致於被蚊蟲滋擾。

    看到環繞在身周輕柔的風,天雨沉思著。

    兩人在河邊躺了下來,兩隻馬噴著渾濁的氣體,在不遠處站立著。

    這夜,時雨久久睡不著,細聽周圍的蟲唱漸漸低了下去,周圍又複於靜。天雨在身邊不遠的地方,“不知她睡著了沒有?”時雨這樣想著,輕喊天雨的名字,天雨一動不動,似乎熟睡了。

    時雨歎了一氣,他有很多疑問。

    *********************

    風在周圍浮動著,被風包裹著的身體,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風的流向以及力量。

    時雨覺得自己隻要輕輕抬手,風就可以為自己所用。與此同時,感覺體內似乎有某種物質和風相互和應著。

    視線好像升到了極高處,周圍依然是風。天地萬物的風,在視線裏清晰地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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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陽光把兩人幾乎同時喚醒,時雨伸了個懶腰,輕輕抬手遮住陽光的照射。

    平地被喚起了一陣清風。

    時雨一愣。“錯覺嗎?”時雨自問,“沒錯,和昨天的夢一樣,確實看到了風。所以不覺的就刮起了風。”他向周圍看去,看不見,不過是一種近乎於視線的感覺。

    時雨撓撓頭,“自己對風的理解好像有所加深。”

    天雨站了起來,強烈的陽光使她恍惚了一下,繼而看到旁邊的澗水,“好像很深的樣子。”天雨這樣說著,沒有任何征兆的,脫光了自己的衣服。

    時雨一驚,慌忙避過視線,問道:“天雨,你要洗澡嗎?”

    赤條條的天雨站在水邊說道:“我要洗澡。好久沒有這麽好的早晨了。”

    陽光的照射,使時雨感覺後邊的天雨全身散發著神聖的光芒,不過卻不敢迴頭看一眼。

    水聲響了起來。

    時雨努力使自己不想到水裏的綺麗畫麵,這樣背對澗水站著,時雨覺得煩躁,他說:“天雨,我去高處看看。”

    天雨沒有迴答,不過時雨卻離開了。

    迅速的跑,不,更像是飛。風在身體上下纏繞,腳下隻輕輕用力,路途便被甩在了身後。看起來不低的峰頂,隻是前後的幾秒鍾,時雨已經站在了上麵。

    有若實質的,纏繞在身體四周的風像是有生命一樣,在峰頂的陽光下活潑的增長著。

    這種對風有若實質的觸感使時雨感覺興奮,迴想以前對風的操作,隻是某種超然的聯係,力量強大的可怕,可是,並不覺得風屬於自己。直到這刻,時雨終於感覺到了擁有風的實感。

    “可是,那麽強大的力量哪裏去了?”時雨想著。“說起來來到這裏時的雷暴天氣,我竟然活了下來,這點也是很奇怪的。”時雨暗暗感覺力量的消失和雷暴有關,“也許,是風保護了自己也說不定。”時雨這樣安慰著自己。畢竟有了新的,而且可以更清晰感受的力量。

    “天雨的力量也是奇怪的由來,”時雨想,“她的力量是如何獲得的?有那種力量,為什麽還會被欺負呢?”又想到了那天的殺人事件。時雨又覺得奇怪了,雖然那時感覺到的風是如此的孱弱,可最終那場風暴一樣的爆炸,也是用風做出來的吧。

    “好像有不少的人送命了。”時雨想不起是幾個人,沒有看到的想象,並沒有太多的侵蝕時雨的精神。時雨以為自己殺了那些人,過後,卻又沒有看到屍體之類的,隻是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

    實際上,天雨的力量才是那些人送命的真正緣由。時雨不知道,可天雨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當時的實感,風是由自己發出的,因為內心在詛咒著他們,突然感到了風,好似有某種介質使自己得以操控風,想也沒想,直接讓風在他們的身體裏爆炸了。而後,天雨就掌握了這種力量,隻是不太會用而已,且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隨時使用風的力量。

    陽光的照射使水麵現出斑斕的色彩。水在身體上流動,清晰地感受到水與風,在自己身上斯繞,纏綿。

    陽光使自己的內心溫暖,全身融化一樣的懶散感,是從前沒有擁有過的。

    臉上的傷疤是美中的殘。

    那天的殺人事件,每每使她感到恐怖,看到了那樣的畫麵,尤其是感到了實感,是怎麽也忘不掉的。那天的殺心,也使她感到了罪,於是,她赤條條的迎接朝陽,期盼水能夠洗刷自己。

    罪誕生了陰暗。

    水中的倒影,她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翼翅。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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