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收到了錢,立刻息事寧人,仿佛這事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一邊忙著生意,一邊忙著過年。


    京城的上層圈子被這麽整了一頓後消停了一些,加上已經是十一月底,眼看著就是臘月,馬上要過年了,各家都庶務繁忙,女子茶室的生意進入了淡季,白蕊終於有時間帶著手下丫頭們籌備過年的事情。


    朝廷上並沒有因為要過年了而多平和,遠在大成府的欽差大臣戶部尚書仇維開始往京城一船船地押送嫌犯,大成府大小官員連同家屬都被押解迴京,世代父子師徒傳承的胥吏們也都投入了大成府的監牢。


    除了官員,鄉紳們也倒了黴,他們這幾十年都跟官縣趙氏沆瀣一氣,朝廷為了控製住這些鄉紳,派出了人數龐大的欽差隊伍,軍隊先行,直接把守住各地方交通要道,斷絕他們之間的聯係,然後再一家一家的查,將大大小小的賬本收集起來,裝了不知道多少個箱子,先一車一車地從地方上往大成府運,再隨押解船運迴京城。


    百姓們見朝廷終於來替他們作主了,紛紛協助士兵們尋找鄉紳們藏起來的財產,看著平時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如今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男女老幼無一例外全部下獄,心底裏真是出了一口惡氣。


    鄉紳們的糧倉盡數充公,儲存的糧食由軍方統一分發給饑寒交迫的百姓,幫助他們度過這個冬天,打起精神以備來年的春耕,而他們的證詞就是給這些鄉紳們定罪的證據。


    官縣趙氏是仇大人最後下嘴的硬骨頭,畢竟是趙賢妃的娘家,作為四妃之首,要動趙氏一族必須得有聖人的首肯。


    聖人派仇維去就是要在大成府刮地皮,這詞兒不是什麽好聽的詞,卻極其適合眼下的情況。


    於是一道密旨從京城出發,快馬加鞭送到了仇大人手裏,大軍向官縣集結,把進出的官道和羊腸小道全部堵得嚴嚴實實,以防趙氏族人狗急跳牆與軍隊拚命。


    而這一動手,就表示聖人放棄了自己疼愛的長子長女和榮寵了幾十年的趙賢妃,連根拔起,徹底垮台,所有依附於他們的人都要被一個一個的清算,想要活命,隻剩下狗咬狗這一條路,出賣別人,爭取立功,換自己的自由。


    離過年隻有一個月了,京城飄起了腥風血雨。


    趙賢妃、豫王府和大公主府依舊處於封禁中,聖人還沒有下達對他們的處置決定,趙賢妃現在仍然是四妃之首,但她隔絕在深宮中,對外聯絡斷絕,不知道自己現在麵臨什麽境地,後宮眾嬪妃則已經在議論會是誰接下來替補賢妃之位。


    唯一能夠自由行動的石天琦真的急瘋了,但她迴到自己母親家卻直接被大門外的士兵轟開,禁止她踏上台階,嚴防她從門縫裏塞紙條,更不準她在圍牆外徘徊。


    天子降下雷霆之怒,沒有人能救得了趙賢妃一黨,石天琦知道娘家一垮等待她的會是什麽,意味著早已不待見她的夫家隻會更加的厭惡她,她上次的流產就是她最大的罪。


    站在家門對麵的牆根下,已經無計可施的石天琦掩麵大哭,惹得來往行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樣一個大戶人家的媳婦為什麽在這裏傷心。


    夫家跟出門的下人不想看到自家的奶奶在大街上失態,強行將她扶上馬車準備迴家,行至半路,石天琦強硬地要求馬車改道天水坊。


    她要見顧昀!


    她一定要見顧昀!


    虧得石天琦還有一點理智,沒有直接去工場尋人,而是到誠郡王府找寧佩蘭,向她打聽現在的朝堂動向,有沒有救她一家人的辦法。


    寧佩蘭哪裏說得清這些事,隻得讓人以王爺的名義給對門送信,等顧昀迴來後請他過府談事。


    其實顧昀天天過來追著白蔻跑,明明白天在工場相處了一天連傍晚這一點時間都不放過,但看白蔻壓根不鬆口的態度,宮長繼兩口子都開始同情他了,也就對他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


    但這種趣事怎麽能跟石天琦這外人說,寧佩蘭還記得上次股東碰麵,石天琦差點惹出亂子的事情,但政治這個事隻有男人講得清楚,趙賢妃一黨即將垮台,石天琦為救娘家人,現在病急亂投醫也是人之常情,令人唏噓。


    傍晚時分,宮長繼到家,顧昀收到口信也及時過來,客院上房早已擺好了屏風,寧佩蘭和石天琦坐在屏風裏頭,兩個男人坐在外頭,屋裏隻留貼身下人服侍。


    聽著他倆講著自己所不知道的最新情況,石天琦咬著手帕無聲的抽泣,聖人之怒,誰都無能為力,她心裏也清楚為了能讓舅舅成為新的太子,她們一家人這些年到底幹過哪些事,大成府賑災,本以為能一舉將太子拉下馬,哪裏知道會落得如此境地。


    事到如今已怪不得誰,隻求一家人能保住現有榮華。


    室內氣氛壓抑,宮長繼和顧昀都是耳聰目明的人,聽見屏風後頭有輕微的抽泣聲,知道石天琦傷心,他倆也隻當沒聽見任何異常。


    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敲門,白蔻來了,屋裏眾人連聲喚她進門。


    石天琦出於女人的直覺,敏銳地聽出顧昀招唿白蔻的聲音不同尋常,她急切地站起身來到屏風後頭,扶著框子,悄悄地探頭打量。


    寧佩蘭見她這舉動微微蹙眉,太可疑了,但願不是她猜想的那樣。


    “你們還在談嗎?我不耽誤你們,剛聽到的最新消息。”白蔻手裏捏著一張紙條遞給顧昀。


    她在馬廄下了車,迴到自己屋裏稍事整理,聽說他們在這邊談事就立刻過來。


    “是什麽?”顧昀接過打開,與宮長繼同看。


    “聽說欽差大臣在大成府找到了一條海外走私秘徑。”白蔻沒看到石天琦在偷看,她的目光大方地掃過顧昀和宮長繼,再掃向屏風。


    “哎?!”兩個男人吃驚地抬頭,“真的?!”


    白蔻還沒說話,突然聽到屏風後頭一聲克製不住的吸氣聲,石天琦扶著屏風麵色蒼白地露出半張臉來。


    “時間不早了,我想迴去了。”石天琦嘴唇顫抖地輕聲說道,她很清楚白蔻帶迴來的最新消息是什麽,她若是不扶著屏風準得跌坐在地上。


    “好好好,備車!備轎!”宮長繼趕忙下令,屋裏立刻有人跑了出去。


    “呃,不要緊吧?”顧昀始終保持著和藹的態度,隻要朝廷一天沒有下令如何處置趙賢妃和她的子女,他就不會急於撕破臉,他對自己這虛偽的態度很坦然。


    “沒事,謝謝關心。”石天琦襝衽一禮。


    “那,別的話我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多保重。”


    “謝謝。”


    石天琦再對宮長繼和寧佩蘭行禮,外麵下人進來稟告轎子備好了,貼身丫頭上前攙扶自家奶奶往外走,寧佩蘭走在邊上送客。


    臨出門時,石天琦本想再做一次道別,迴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顧昀在和白蔻說話,兩人旁若無人地站在一塊,白蔻背對著門口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顧昀的目光神色是什麽意思,石天琦很清楚,就這刹那一眼,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也知自己無立場做任何話,緊抿著嘴唇掉頭離去。


    石天琦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全落在了寧佩蘭的眼裏,她麵上不顯假裝沒看到,隻管客氣地送石天琦出門,目送她上了軟轎出了院門,然後迴屋繼續就白蔻帶迴來的最新消息討論片刻。


    “仇大人真的找到了那條海外走私秘徑?”寧佩蘭從丈夫手裏接過紙條飛快地瀏覽起來。


    “是真的,消息來源是工部,現在六部內應該已經傳開了。我們的人一個夏季跑遍大成府全境收集到的情報,經太子的手悄悄塞給仇大人,他按圖索驥都找不到的話那不有損他的一世英名?”白蔻調皮地笑了笑。


    “難怪石天琦剛才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宮長繼點點頭。


    “海外走私。”顧昀彈彈手指,“石天瑉從梁仲山手裏接收的所謂遺產,肯定就是這個。”


    “我也是這麽想的,走私品運到京城需要可靠的人手轉運到城中的秘密倉庫,區家大車行可別牽連進去。”白蔻擔心區家人。


    “應該不會,他們賺的是正常的運費,沒有拿多餘的錢,倒是我們兩個要當心,石天瑉為了拉攏我,給了不少額外好處,你也吃了甜頭。”


    “呃,不會是要我們退錢吧?”


    “啊呃……”顧昀一臉大事不妙。


    宮長繼兩口子笑得東倒西歪,“黑錢收得痛快,吐出來可就肉痛了吧?”


    “不,還有希望,石天瑉手上的賬本不一定記了明細賬。”顧昀盲目樂觀。


    “我覺得肯定是明細賬,這可是與他同夥的證據,你小心哪天翻出來,被人扣個與豫王黨勾結的帽子,有你好受的。”


    “是兄弟麽?你就不能想我點好事?”


    “我這是做最壞打算,然後再想萬一你倒黴了,要怎樣救你的辦法。”宮長繼說得很有道理。


    “那你想到什麽辦法了沒有?”


    “唔,八成你得去求太子給你作證,你和石天瑉交好完全是一場計謀,沒有你舍身與他捆綁在一塊兒,我們夏天的那一場戲還真做不成。”


    “有道理,這次聽你的。”


    “嘁!”宮長繼翻個白眼。


    寧佩蘭笑嗬嗬地牽著白蔻的手起身,“好了,你倆鬧著吧,我們不奉陪了,後麵還有好多事呢,一會兒給你倆送酒菜來。”


    顧昀馬上鬧著要好酒,惹得宮長繼在桌底下踹他一腳,心裏認真盤算著是不是把他的珍釀都藏到別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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