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解毒(一更)


    翠羽是生長在北莫一處荒地之中的藥材,不知道是地質原因還是氣候原因,大秦以前也曾有人偷摸的種植了翠羽,但是都以失敗告終。


    而北莫的那一處荒地卻很適合種植翠羽,長出來的翠羽顏色不僅如同一塊塊翡翠般透亮,且藥用價值極高,特別是解北莫那些蠱毒更是有奇效。


    除了解毒以外,翠羽也是調養身體的聖品,與那些燕窩、靈芝、人參齊名,隻是因為翠羽隻長在北莫,故而大秦除去了一些人知道外,大眾倒是還不知道。


    玉辰生早就知道了成叔受傷中毒的事情,這翠羽是解毒的良藥,又是調理身體的聖品,自然是要拿到,所以在看著染染那雙透亮的眼睛時,他也不由彎了唇角道:「小丫頭說的不錯,翠羽拿到應該不難,難的是冰淩仙花。」


    「我知道,那是國花,所以就算咱們派了探子去北莫,估計也沒機會見到冰淩仙花,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利用這次機會一併要來,說實話,世子殿下的身體很不好,如果不早點把毒解了,往後他的身體會越來越差。」染染沉聲道,她不是不知道這冰淩仙花很難得到,但是秦九陌的身體確實不太好,即便是她和師傅拚盡了醫術,這毒不解,他怕是活不過而立之年。


    玉辰生和秦九陌的關係極好,聽到染染這麽說,著急的問道:「小丫頭,他現在身體出了畏寒外,並無不妥。」


    也就是因為沒有看出秦九陌身體有什麽不適,玉辰生才覺得這幾年來秦九陌的身體應該調養的不錯,可聽染染的意思,秦九陌的身體很不好?那是有多不好?


    「他以前喝的藥,應該是師傅開的?」染染見到玉辰生點頭後,才緩緩說道:「師傅發現了世子殿下身體的不妥,也知道冰淩仙花難得,所以他開的藥方不過是延長時間壓製住世子殿下身體裏的毒,為世子殿下暫時贏得了健康,玉大叔,你應該明白,不管是什麽東西,一旦被壓製久了,總會反彈,這毒也是如此,現在不過是過度期。」


    染染的聲音很是低沉,她心疼秦九陌,也佩服他,一個人從小就喝著苦藥子湯長大,到現在他的身體一到冬天越來越差,特別是這種毒,一年四季中最難熬的是冬天,可他常年呆在北方,日日都要接受煎熬,可他依舊如鬆柏的長大、壯實。


    玉辰生說不出心裏的感受,聽著染染的話,心情低迷了許久,他哪裏會不知道?隻是那花不是普通的花,要拿到它太難了,但是為了秦九陌的身體,不管多困難,他都要想盡辦法得到,隻是成叔都沒法解的毒,小丫頭真的有辦法解麽?


    萬一隻是給了他們一個希望,最後得到的隻是失望,那該如何是好?


    「若是得到了那三種花,是不是真的能解那毒?成叔他已經想了很多法子,可都失敗了。」玉辰生慎重的看著染染,隻要小丫頭給他一個確信的答案,那就即使前麵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拚搏一番。


    染染道:「隻要能夠拿到那些花,我就有法子解。」


    這個方子是染染在醫書上麵看到的,她把過秦九陌的脈相以後,更是費心的把那個方子研究了許久,她能夠確定這個方子確實是可以解秦九陌身上所中之毒。


    「好,就算拚盡全力,我也會把那花給拿來。」玉辰生說道:「別的解毒的藥材,你可以寫張藥方給我,我讓人去搜羅。」


    染染點點頭,她隻把那些比較難尋的藥材寫了出來,至於那些每個藥房都有的藥材,倒是隨時都可以買到。


    玉辰生和染染說了一會兒話後,就出門去了,染染繼續切藥材。


    接下來的日子冰洛城的氣溫就像是大跳躍的下降,一天比一天冷,窗外的寒風更是肆意的在空中吹著,讓人一出門就覺得臉上被風颳的生疼。


    自從氣溫下降以後,秦九陌不知怎麽搞的,突然就病倒了,還咳出了血,好在染染醫術不錯,險險的止住了秦九陌的咳嗽,但也因為這次病重,染染不得不給秦九陌做了幾次的針灸,就怕秦九陌還沒等解毒就這麽把自己給病壞了。


    在氣溫下降後的第四天,冰洛城飄起了雪花,那白色的絨毛落到了地上,慢慢堆積起了厚厚的棉層,放眼望去,這一方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染染冬日裏本就怕冷,現在下起了大雪,染染心裏雖好奇,但是也隻敢站在房間門口觀望著,看著院子裏的雪越來越厚,染染感嘆道:南方此時正是陽春三月,萬物復甦的季節,這北方倒是大雪紛飛,一片雪白世界,一個國家,兩種季節。


    染染前世和今生都是南方人,見過最厚最大的雪也不過是去年十月份的那場雪,她以為那場雪已經算是大雪,沒想到和北方的雪花一比,簡直就是小兒科。


    院子裏的積雪越來越厚,染染隻得轉身迴了屋內,她在冰洛城已經住了差不多快二十天了,屋裏的物件什麽的,都已經添置夠了,染染直接坐在暖爐邊,烤了烤早已經凍僵的手,然後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羊毛,慢慢的把羊毛揉成細繩狀。


    遠在冰洛城之外的一處陣地,穿著厚實衣裳的小兵們正在有組織的巡邏,大部分小兵正在營帳前麵排隊訓練。


    這是一處高山頂上的空地,上麵空曠的地方早已經搭建好了帳篷,因為位處山頂,倒是比下麵更是寒冷,雖然有弊但是利大於弊,站在這裏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北莫兵馬的現狀,若是北莫兵馬有什麽異常,他們也可以早做防範。


    最大的帳篷裏麵,一位年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他一身栗色戎裝,桌上還放置著一個獨眼望遠鏡。


    他生的極好,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無濤的臉龐,完美無缺的五官,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霸氣,讓人看了都難以抵擋他渾身散發出的魅力。


    他的手上拿著一封已經看完的信件,他不知在這裏僵著多久了,兩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那布滿老繭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那張冷著的臉也終於有了別樣的情緒。


    靳王爺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上的信件,這是秦九陌寫給他的信,本以為會是訴說冰洛城裏的探子或者是敵軍的情況,沒想到秦九陌說的是一件十三年前的舊事。


    靳王爺看著信紙上那一段文字,隻覺得兩眼忽然間模糊的了起來,腦海裏的思緒都飛迴了十三年前,那一次大戰前。


    那時候的他還不到而立之年,剛剛接到北莫兵馬大肆舉兵入侵大秦的消息,就請旨去了邊關,沒想到這麽一去,他失去了他的王妃,他此生都想要保護的女人。


    得到靳王妃去世的消息時,靳王爺是不相信的,那個如火一樣明媚的女子,那個在他出發前,笑意吟吟的跟他說等他迴來的女子,居然走在了他的前麵。


    即便親眼看到了靳王妃那冰冷的軀體,靳王爺也不肯相信眼前這具冰冷的屍體是他的王妃,他總以為是在做夢,直到看到了靳王妃手臂上的那處傷痕,別人不知道那是什麽傷痕,靳王爺是知道的。


    那是被一種毒草塗抹在皮膚上後留下的疤痕,與任何傷痕都不同,也沒法作假,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道疤痕的顏色會越來越深。


    直到那時候,靳王爺才相信一直在他身後支持他,默默陪伴他的女子已經隻身遠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離開了人世,也讓他從此心如死水。


    也是那時候起,當年溫文爾雅的儒將變成了眼前這個鐵血無情的大將軍。


    他人雖然還活著但是心已經死了,除去了秦九陌這個獨子能夠讓他牽掛外,別的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


    秦九陌是他的牽掛也是她的牽掛,靳王爺知道,她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怕是就是這個兒子了,所以他必須照顧好這個兒子,不僅是為了靳王妃也是為了保留她在這人世唯一的血脈。


    可直到現在,靳王爺接到了秦九陌寫的這一封信,才突然知道原來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現在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


    靳王爺拿著輕飄飄的信紙,隻覺得有千斤重,是了,他想起來了,在他出征前的那幾天,她說身子不舒服,感覺整個人很是疲憊,那時候的他還太年輕,覺得她怕是因為他出征在即,心裏擔心所致。


    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了身孕,但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靳王爺顫抖的拿著信紙,喃喃道:「阿敏,這是你留給我的驚喜麽?阿敏。」他看著信紙上的內容,過了半晌才平復了心裏的波動,不管這上麵寫的事情真實度有多少,現在都不是去查探的好時機,現在他最要緊的事情就是盯緊北莫的兵馬,保護大秦江山、百姓。


    這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一日,等到大雪停了以後,那雪已經和門檻一樣高了,墨蕭和洛楓在雪停下來的時候就拿著鏟子去院子裏把雪都掃在了一起,這些雪都是要用車拉走的,否則留在院子裏,等到化雪時,院子裏的溫度會下降的更厲害,到時候對秦九陌的身體極不利。


    這幾天染染都在忙著給秦九陌針灸,熬藥,等到秦九陌的身體穩定了以後,染染才鬆了一口氣,想到秦九陌身體很不穩定,染染又特意製作了一些能夠隨身攜帶的藥丸,這樣即便秦九陌出門時,也能按時服用。


    染染對秦九陌的好,秦九陌都看在了眼裏,有時候他還會擔心玉辰生會吃醋,私底下屋裏隻有兩人的時候,秦九陌也會拿這件事來開玩笑,說染染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沒想到玉辰生一臉誠懇的看著他道:「小丫頭不過是怕你死了,砸了她的招牌罷了,你想太多了。」


    秦九陌被玉辰生的話給氣到內傷,不過也知道像成叔、染染這種醫術高手,都是對疑難雜症比較感興趣,這些雜症對他們來說也是一次醫術進步的試驗和階梯。


    時間就這麽不急不緩的過去了,到了四月初時,解玉辰生毒的藥材已經全部都準備妥當,正好在初二這天,天氣不錯,溫度也迴暖了,染染就決定在這一日解毒。


    解玉辰生身上的毒,需要分三次來執行,這剛好是第一次,染染直接讓人把大半的藥材都放到鍋裏熬煮半個時辰,她則去房間給玉辰生針灸。


    解毒這件事她已經準備了一個來月了,事到臨頭時,染染手心還是冒出了冷汗,就怕自己有什麽地方沒有顧及到,導致解毒失敗,所以在開始動針前,染染還仔細的看了一遍自己寫好的解毒計劃。


    按照她的計劃來實行,自然是不會出什麽問題,可因為關係到玉辰生,染染不得不再認真仔細的查看了一遍,又把所有的細節都推敲了一番,即便她心裏有十足的把握,在對上玉辰生那雙眼眸時,染染還是緊張到不停的咽口水。


    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也是第一次解這種毒,所以很是緊張。


    比起染染的緊張,玉辰生倒像是表現的很是平靜,他穿著中衣,趴在炕上,在看到染染那那副緊張到不敢下手時,更是笑著寬慰道:「小丫頭,你別這麽緊張,不就是解個毒麽?我相信你能成功。」


    染染聽著玉辰生說的話,心裏更是緊張了,她就怕自己設定的解毒方案不完美啊!就怕出了什麽無法預料的事情。


    這是她第一次解這種毒,染染就覺得像是迴到了以前學醫時,她記得那時候剛剛開始接觸解剖學,那時候染染膽子本就不大,看著老師麵無表情的講解剖課程,染染心裏就有些發毛,到後來輪到她親自解剖屍體的時候,染染直接嚇得手軟,站在手術台上,怎麽也下不了刀。


    而現在就像是迴到了那時候一樣,現在會緊張,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是玉辰生,她知道自己的計劃不會出什麽差錯,但就是害怕。


    「小丫頭,別這麽看著我,就算這毒沒法解,或者是你失誤了,我也不會怪你。」玉辰生向染染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炕上後,才繼續鼓勵道:「我認識的小丫頭可是個膽子很大的姑娘,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染染聽著他這麽說,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她自己都沒有這麽大的自信好不好?不過被他這麽一鬧,心裏倒是也不那麽緊張了,染染示意他躺好,然後開始針灸。


    染染先把銀針刺入玉辰生的穴位內,然後按照穴位深入多少分,有些銀針隻要入膚一分,有些要兩分,或者是五分。


    染染的動作很快,不過片刻的時間,玉辰生的後背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此時染染的額頭上也累的溢出了細密的汗珠,玉辰生察覺後,伸手想去拿帕子給染染擦汗,察覺到玉辰生的動作,染染瞪了他一眼:「躺好,別亂動能夠,要是這後背的針移動了一分,這次解毒也就失敗了,本姑娘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你最好乖乖的配合。」


    玉辰生無奈道:「我就是想給你擦擦汗。」他看著染染那滿頭汗珠的模樣,心裏可不得勁了,要不是因為他,小丫頭哪裏要這麽辛苦?所以他也想投桃報李,給染染擦擦汗。


    誰知道染染居然就瞪他了,想他當年不說四麵威風,但是好歹也沒人敢這麽對待他吧?隻是眼前的小丫頭可不是別人,別說是瞪他了,就是掐他、打他,他也不敢還手啊!


    「有這個心就好了,你躺好。」染染嘟囔道:「接下來你可就難受了,記住,不管多難受,也不能亂動。」


    玉辰生點點頭。


    染染手下的動作沒有停,銀針一根一根的刺入玉辰生後背的穴位,不知過了多久,染染才放慢了速度,玉辰生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後麵怎麽沒動靜了,他稍微的轉過側目看過去,隻見染染正在動一根銀針,見他轉過頭來,連忙說道:「都說了不許動,你還動?趕緊轉迴去。」


    在她話音剛落下的時候,染染就開始把那根銀針慢慢的拔了出來,玉辰生還來不及迴應染染的問話,突然就覺得身上隱隱的疼了起來,丹田處也湧現出一股灼熱之感。


    染染看了一眼玉辰生,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停,一根一根的銀針被她拔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玉辰生覺得每次染染拔了一根銀針,身上的疼痛就加了一分,而丹田處的灼熱之感已經慢慢變成了火燒的感覺。


    隨著染染的動作,玉辰生的額頭上溢出了汗珠,身上也溢出了汗珠,玉辰生覺得自己此時就置身於一處火海,而他則站在火海的中間,逃不出去。


    他想要喊叫,可他知道染染正在身邊,他不敢,隻得狠狠的咬著下嘴唇,拚命的控製著自己。


    染染的動作慢慢加快,很快就拔出了玉辰生背上的銀針,在把最後一根銀針拔出來時,玉辰生也忍不住嘔了一口烏黑的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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